《TF/OA苍平年纪》夤夜月

18、十八章

　　“桃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桃城早已策马至不二身边，单手扣住甲斐颈上命门，又命人拿来绳索，随即一脸自信笑容抱拳回道：“末将领命！”不二颔首微笑，绝尘而去。

　　经过铁脊岭仍是初至朔银见到的那片芒色草原，如今已是一片青绿，本来可以笙歌策马驰骋在这一片辽阔天地，然两国边境兵马齐阵，百姓们不是被征入预备兵役，便是躲在哪个以为是安全却仍然惴惴不安瑟缩着发抖着的角落。再广阔的天地也只剩无人烟的萧条罢了。不二勒住缰绳，马蹄巨幅扬起，继而停下。
　　岭口风声鹤唳，不二微微蹙眉，沉吟片刻，还是选择沿山向西而去。

　　木手领军直赴西面朔银与冰的国境时，完全不曾料到迹部的军队早已在边境候他多时了。是以，当两面大军相持而立，迹部端坐在白额虎上，手持金帛折扇轻摇，下颔扬起，用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斜睨着他时，木手永四郎慢慢眯起了眼睛。
　　忍足侑士一身墨蓝衣衫，右手握一支管箫，左手负后立在迹部右侧，眉眼带笑却显得高深莫测。木手眉头一动，沉了下眼。
　　迹部是向来讨厌拖泥带水的人，扬声便问：“传说中的刺客?”声音不无嘲讽。木手掀起眼帘看向发话之人沉声答道：“不敢当。在下木手永四郎。”迹部扬起眉毛：“哦？在下？”说罢与忍□□换一个眼神，笑容不改。
　　“本大爷倒是想问问这个不敢当的‘在下’，带着两万铁骑气势汹汹地冲到我冰银两国的国境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嗯？”
　　木手眼神阴鸷，与迹部那轻蔑的视线相对片刻，随即淡笑回道：“阁下既已在此等候多时，又何必明知顾问呢？”
　　迹部手中折扇立转一圈，手法利落漂亮：“有胆色。你那么大费周章教唆鲁国的观月，又引来青国燕王，甚至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叔嫂，无非就是想要混淆视听攻我不备。不过本大爷觉得有一点奇怪，你似乎是暗自打了为报父仇，光复羌戎的旗号罢？怎么现如今看来，不过全是你自己的野心而已？
　　“让本大爷来猜猜看。你看上的与其说是我国国土，不如说是西面眠帝山脉的铁矿藏吧？说到铁，就是兵器甲胄了——那么之后呢？你还想做什么？攻青收角，平掉南面的鲁，南，明？
　　“再踏平立海？
　　“是不是连那海上的泗州也没打算放过？嗯？”华丽的声线，玩味的语调，虽然尾音高高扬起，并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却充满了胁迫感。忍足以扇抵在唇下，嘴角拉起一个弧度。
　　木手并不造作，开口答道：“实不相瞒，在下确有此意，一统九州。但所谓‘为父报仇’，则如王爷所说不过是个‘旗号’而已。
　　“我那个不记得面目的王父，自幼将我扔在母妃家不闻不问，母妃病重弥留之际，他看过我托人捎给他的书信转手便在营帐的烛火中烧毁燃尽，连一句话也未曾留下。
　　“这样的父亲，何须由我为他报仇？想必他是为战场而生，死于战场也是如其所愿，死得其所的罢。
　　“而我，不过是想替他完成心愿，让他看到实现这愿望的，不是他。
　　“而是我！”话说到最后本人已是热血沸腾，血脉贲张，只见他手中铁戟一震，便摆出了开战的架势。
　　那就是复仇者的真正姿态。

　　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忍足侑士这个人是真正同影子一般的存在。似乎从自己有记忆以来，这个人就一直在自己身边，真真是只要有光线的地方，他必然如影随形着。
　　但他迹部大少爷却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影子。
　　这个人很不一样。不管同谁相比，都很不一样。
　　他似乎不爱权势，更遑论富贵；女人缘好到冰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经常混迹于花街柳巷，可是也并未传出过什么负心薄幸名；两人相交十数载，他深藏不露多年，却又突然在三年前一鸣惊人。迹部很疑惑，想他大少爷冠绝天下的洞察力还从未失手过，然而唯有这个人，他要什么，又为什么，他竟然完全看不懂也猜不到。
　　依常理而言，这种不能掌控又不能预料的人本来应该是绝无可能留在身边的。所以曾有那么一次，当两人并肩站在眠帝山无鸣峰顶欣赏着万里雪飘之时，迹部终于忍不住故作随意地问道：“忍足侑士，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在那寒封千里的雪顶上，他说他想要的……

　　当忍足在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使得木手的坐骑身首异处之时，迹部手中折扇的扇骨发出了几不可闻的细响。木手惊愕之余也一个蹬身翻落下马稳稳立在了忍足对面。在马尸扑倒扬起的尘土中，尘埃未落，两人却已经上下拆了十数招。忽然觉得距离有些远，大少爷引以为豪的洞察力颇受阻碍。
　　身后的五万大军正立起兵刃喊声震天——“天才！天才！天才！天才！冰行无止，天下第一！”
　　迹部眯起眼睛，仍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不二孤身单骑从朔银军后方绕过停在中阵边上，只见木手额上的血流过鼻梁淌成两支，犹如割裂了面容一般。忍足与他相对而立，虽然面上带笑，身上似乎也没有伤处。但不知为何，不二总觉得忍足和迹部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不二端坐在马上正立在那里。
　　长戟已经被折断，木手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中的半截枪，被掌风击断的地方木刺参差，犬牙交错。他阴狠的表情蓦地变成了狰狞的笑容，在本就偏暗的肤色上，血迹与笑容的凝合，确实让人有种森冷的感觉。
　　迹部以扇指天，身后的呼喊便立时停止了。

　　木手永四郎扔下了手中的半截枪管。仰头大笑的暂败者，其笑声回荡在两军阵仗上空，隐隐有盘旋难去的意思。迹部蹙起了眉心，声音也沉下来：“忍足，本大爷限你在半柱香之内解决掉这个人。”
　　木手停止了疯狂的笑声，挑起嘴角道：“半柱香？
　　“迹部殿下是想，让你这位得力助手在半柱香后就与你天人永隔么？”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迹部心下一动——果然，为什么所有关于不好的预感每每就都是这么准！他看向前面二十丈远处背对着自己却仍然站得直挺的忍足侑士，尽可能平心静气地问道：“右手，腕上三寸？”
　　不是不确定，而是不想相信，也不想得到证实。
　　忍足身影一震，没有回头：“殿下放心，半柱香之内，在下必不辱使命。”
　　迹部忽觉一股无明业火腾升，正要发作，却听得木手哼笑一声道：“忍足侑士，你也算是个名冠天下的人物了。传说中权谋术数、文德武功，不是皆不亚于你那位殿下？本以为你隐忍蛰伏多年，定是位有雄心壮志的大人物，原来竟也不过是个甘于人后的废物罢了。
　　“你可知我那雪走是由百芒组成，哪怕只中其中之一，也能顺着你的血液流至心脉。即便你封住右臂大穴，也不过是延缓时间罢了。
　　“但如果你非要以卵击石，一旦运功提气，我可以担保——半柱香之内你一定、比、我、先、死。”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忍足从头至尾面色不改，一贯的笑容没有丝毫松动，漫不经心却又风流儒雅，只听他淡淡应一声：“那又如何？”固而是坦荡无畏，却不料身后一充满怒气的声音紧随着强势地横插进来。
　　“忍足侑士，你还想对我隐瞒？！”
　　“回禀殿下，臣无碍。”明显不为所动。
　　“你！”迹部怒极，竟不能言语。忍足握了握手中管箫，黯下了眼帘，微微长出一口气。正要提气发力之时，迹部终于恢复了华丽大少爷的姿态，冷冷地问一声：“木手永四郎，你真的以为没了忍足你就可以入我冰帝，取矿藏，征八州了么？
　　“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本大爷何以能够在此伏兵等你？你的边境暗探呢？你可知道本大爷的五万兵马如何能在此驻守长时还能瞒得你滴水不漏？
　　“嗯？”
　　木手掀起眼睛望向迹部。确实，边境有动静他是知道的，暗探是自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人，况且也不是一个，他是向两人分别授命，所呈消息也并没有什么出入。但为何呈报只说似乎有流寇横穿在冰，银和角国边境……木手忽然倒抽一口气，眼神阴鸷地问道：“你们与角王做了什么交易？”
　　不二微微蹙起眉头，再望向忍足。
　　此时已是晌午十分，草原上阳光普照，即便在山谷这边，风也不似平原的凌厉如刃。冰国士族及以上的服饰大体与青很像，不同的只有箭衣窄袖，袖口长出至手背状似马蹄——大抵是因为冰国地势较高且偏北，多寒季多风的关系。从不二所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忍足右手上清晰的血管。他忽地一惊，立时喊道：“迹部，快阻止他！”
　　声未落迹部已经立在忍足身后，忍足未及预料，仰倒之前，只来得及轻轻吐出两个字。迹部听得一怔急忙伸手扶住他，待宍户亮飞身而至，便将人靠在宍户身上。迹部瞥了一眼右后方地上隐隐泛着青光的细密针芒，虽然仍是那华丽高傲的姿态 ，面上表情却已让人不敢逼视。
　　“木手永四郎，我劝你不要考验本王的耐性。
　　“解药。”这两字说得是咬牙切齿。
　　木手闻言并不作答，神情之中分明还透着些挑衅和——琢磨的意味。迹部不加多想，眯起眼睛，浑身气息危险而肃杀。
　　“不用怀疑。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本王不只会让你的两万精锐化为灰烬。
　　“还会让你朔银全境，血流成河——自此消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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