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OA苍平年纪》夤夜月

17、十七章

　　当不二在主营帐中与桃城、海棠及几位副将研究铁脊山周边地势，及目前的几路人马的排布时，桃城便感觉到这位燕王殿下一夜之间的改变。
　　此刻不二正指着地图上铁脊山西北冷静分析着：“这里，我和海棠见过了迹部，以及他的第一策士——素有冰国天才之称的忍足侑士，另外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少年。依照当时情况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在那里等我的，所以可以推测他们的本营确实应该在西北侧附近。
　　“但也不排除隐藏在山背，或是侧翼与背面皆有。
　　“迹部说与我们是友非敌，依那位少爷的性子来看，实在无可能对我说谎。但行军用兵之事，兵不厌诈，还是派暗羽去探探虚实。海棠，这件事交给你。如有异动，立刻知会我与桃城。
　　“银王宫中至今未有动向，但据可靠消息羌戎一部目前首领木手永四郎还在积极策划，试图说动银王高木，挑起战端。
　　“我在草原上行走那些天曾与一些牧民交谈过，听闻十多年前兴兵南下的羌戎首领曾余有一子寄养在母亲家族，年龄也与木手相仿，相传其人阴狠，早有刺客之名在外，恐怕如此积极运作，是为复仇而来。
　　“依我之见，这类人最是容易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所以现下，想先听听诸位的意见。如果不能避免兵刃相接，如何能将牺牲降到最低。”

　　桃城在认真听着这袭分析之时，也仔细观察着不二的神情。虽然稍有吃惊那个从来对事只用三分心的人，居然有那么些认真了，但作为已在这边塞之地驻守两年的将领，令桃城感到更为高兴的则是跟随着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帅的自信与成竹在胸。
　　毕竟若说行军打仗，千万兵士的身家性命就在这几人手中罢了。只有当不二拿出能取能舍的气魄与胆量，他才有办法协助他，令军帅齐心。如今这个人，才能成为军中的主心骨。
　　不禁惊叹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究竟是想到了多么远的地方呢。
　　几位副将纷纷表达了想法，然而突如其来的消息却让原本激情澎湃的帐中又陷入一片沉默。
　　银王高木雄于昨夜被刺杀，侍寝妃嫔与行宫内所有宫娥侍卫无一生还。但更为令人惊讶的则是这场凶杀直至今晨早朝前才被发现。
　　不二蹙起眉，心中千头万绪。先前迹部虽然已经承认有杀银王之心，但如此残忍的做法恐怕不符合那大少爷的一贯作风。况且——灵光一闪，不二随即想到了甲斐。初见之时已经知道此人是被安插在银王跟前的，当时他脚上所穿羊皮角靴也说明他确是羌戎族人，如此推断其口中主上正是木手永四郎。然而不二在银宫之时，甲斐却不曾再次出现——难道是木手在宫中另有身份？或者他还有其他助力？
　　那么观月身为鲁国备受鲁王器重之人在这局势中又究竟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还是他想的复杂了？

　　无论怎样，直接灭掉银王无疑是对方已不能再等的表现，这便是战书了。想到这里，眉头又蹙紧些。银王尚无子嗣，想必现下银宫已乱作一团。倘若他先前所作推想皆不幸言中，那么……
　　不二忽而温声道：“海棠，丞相司直乾大人可有透露过关于木手此人的信息？”
　　海棠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回殿下，信息是有，但告知海棠的则是陛下。陛下还嘱咐，一定要殿下亲自问起才能说。”不二敛眼立即会意，示意海棠继续。
　　“事实上，殿下所作猜测已中十之有九。木手永四郎确实为前任羌戎首领之子。并且前羌戎首领高木勇与高木雄乃叔侄关系。是以在银王无子承继王位的现下，木手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因而木手此举既可借机登上银王宝座，又方便了他直接挑起战端，借机挥师南下。”海棠抬起头才发现一屋子人都用惊诧的眼光看着他，面上一红，随即补道：“这些也都是陛下吩咐的。”
　　不二微侧过头去暗暗想着那人向来言简意赅，一丝不苟的嘱托，可以想见海棠当时的窘迫罢。又埋怨着那人总是习惯于为自己打通所有关节的做法。
　　即便如此，不二还是轻轻地笑了。

　　在朔银朝中群臣无首，混乱不堪之时，木手永四郎适时地亮出了身份。时机掌握得很好，可以说是在人心动荡已近临界之时，他的这张身份之牌方一亮出，便一锤定音了。
　　这些本来都没有什么关系，让不二感到有些棘手的是，木手永四郎并未顺水推舟，即刻即位。而是发出檄文，晓谕北朔全境：“父仇未雪，何以称王。”与这招棋相比，其他的那些个算计编排全都不够瞧了。
　　且不问其血统如何人品又怎说，只这一句便能博得军士百姓的同情，占了先声。这一来若想不战以止干戈，怕是难上加难了。

　　果不其然，翌日战帖便下至军中——三日后战于铁脊山南克乌达平原。没错，这正是那条洗血之河，苏瓦伊河流经的平原。想到那片平原上遍布的血蒺藜，不二心中便浮出不好的预感。迹部所说的十日，似乎并非信口而来，那么他与佐伯究竟是商定了什么呢。现下可以猜到的只有银王一夜被杀，战事被迫提前。这大约不在那十日之算内……
　　不二定了定心神——不论怎样现在决计不能急于一蹴而就。既然如此，不妨就静观其变罢。

　　草原上第一缕阳光带来的本应该是令人欣喜温暖的照耀，然而今日却是黑压压的大军压境之景。那一排排铁骑，甲胄兵器皆泛着森冷冷的光，想必自己身后的景象也是一样的罢。不二已经无法端出惯常的笑容，只等着对方将领顺着那齐齐让开的小道出现在阵前。
　　他隐隐有些不安，似乎哪里非常不协调，但又一时又看不出个所以。不管是自己身后还是对面的队伍，都有些隐约的躁动，时不时的马蹄笃笃的声音与扬起的尘土都陷入压抑一般的境地。当下一缕阳光爬过铁脊山照在克乌达平原之时，对面的将领终于以一身北朔兽皮骑服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待看清来者为谁时不二终于明白了那种不好的预感究竟为何。睁开蓝眸，不二扬声问道：“甲斐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甲斐咧嘴一笑：“是好久不见，燕王殿下倒是半点也不惊讶啊。莫非一开始就知道我乃羌族人？”不二淡笑答曰：“不过是甲斐兄那一双羊皮角靴露了破绽罢了。牛刹利神的传说可是甲斐兄亲自告知的，当时你说那首歌乃羌戎部族的世代流传之歌。”
　　甲斐哂道：“试问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系呢？”
　　“很简单。我与你一起在草原上的那几日举凡不是羌戎部族的人，角靴皆是牛皮制成。”不二掀起眼帘淡淡看了一眼对方。继而道：“那些远古的传说虽然令人景仰，却不能用来当做衣食父母。羊皮角靴造价高且费时长，在百年千年的流传下，以新代旧是无可厚非的。是以如今仍然在坚持传统的，也必然是那一些以此为信仰的人。
　　“而你，当时在为我解说那支古牧歌时，声音眼神以及措辞，全都暴露了你的信仰。
　　“再者就是，你在提及‘主上’和‘王上’时，声音中的感情隐隐地透露出对后者的不屑一顾。
　　“将这些全部联系在一起，做出此推断还有何难。”不二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甲斐也换了一脸肃然接道：“不愧是燕王殿下。不枉费我甲斐裕次郎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就盼着今日一战！”说着，眼中凛光尽显，手中巨槊已然横起。
　　不二扬手道一声：“且慢。”甲斐又将长槊立于一旁。
　　“与君对决不二绝不推脱，但请甲斐兄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你家主上并不在银宫之中。”不二细细观察甲斐的反应，见他微微一怔又继续道：“他在山背，正与冰国之军交涉？”

　　甲斐虽对中原文化稍有涉猎，却实则不擅言辞之争，尤其不二话中字字藏着陷阱，他更不敢轻易作答只得横起武器大喊一声：“在下不知。”便孤身驱马前来。不二摆手示意桃城及身后兵士不要插手，径自猛地一夹马腹，抽出青冥，迎面而上。
　　骑战实非不二所长，且青冥此剑因是坤之属便难免厚重了些，桃城有些奇怪，不二自己的佩剑流岚明明也悬于腰际，现下这种于己不利的情况为何要舍本逐末呢。然而两人短兵相接中，不二即便不如在平地来的行云流水，也未曾让对方占到上风。
　　桃城其实是很有些紧张的，这位燕王殿下虽是享誉天下的天才，然而却一直是被那个人可说是滴水不漏地保护着的，也确实未曾听说有什么实战经验。那年若不是他在庙堂之上信誓说自己可以不战以屈角国之兵，恐怕如今连军营也不曾入过。况且，这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真是担待不起啊。这一想，仿佛庙堂之上那人如箭般的眼神已经投在自己身上，一时已是冷汗涔涔了。
　　视线丝毫不敢从不二身上离开。在看得他一招一式皆是认真应对着的，虽是刀光剑影，然攻防有序，竟颇有些皇帝的风格。这还真是奇了！桃城不解。

　　不二尚且顾念着山背的情况，虽说他已经猜测到木手恐怕暂且志不在青，但是如若迹部那边松动，则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无心恋战，但又记挂着他跟那人承诺的话，便不敢铤而走险。
　　不能不说这羌戎部族的刀法真有妙处。巨槊看来长而笨重，他的青冥虽然也算重型兵器，然而毕竟较短，灵活性比起长槊应该是有些优势的，本想以此做取胜筹码，然而对方的攻势却强而快。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御马之术与巨槊的攻击范围相映成彰，这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
　　不二猛地一剑直指对方眉心，在对方后仰躲过自己直取面门的一击时，快速以左手抽出流岚，瞬间便架在了对方颈上。
　　胜负已分。
　　甲斐却有些不能服气，斜起眼睛看不二，愤愤念了句：“你使诈！”不二浅笑答：“虽然双剑并发在我们中土是一种剑术的修为，但你执意这么说我也不辩解，所谓兵不厌诈。
　　“况且不二此刻确实无心应战，既然甲斐兄不能告知答案，在下只能自己去求证了。”甲斐冷哼一声，不二扬声喊道：“朔银军士听着，你方将领已被我制服。我青燕王不二周助在此向各位保证，只要大家不动兵戈，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可担保诸位包括你们的将领毫发无伤归去。若是众位信得过本王，现在便请大家收起兵器下战马。”
　　不二神情素萧，眸光犀利，然声音却十分诚恳，并无高傲的姿态。对方阵中众人一时皆面面相觑，甲斐正欲逞强开口，不二却立起了剑刃，寒光一闪，他只得忍气狠狠瞪了不二一眼，不再作声。
　　终于对方的副将开口：“众将士听令，且按照燕王所说，收起兵器，下战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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