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厨王》hylinone871

3、第 3 章

　　躺在床上时，手机亮了一下。是程慕生发的：“晚安。”冯豆子紧随其后：“梦里有我！”

　　尤东东看着两条消息，忽然笑了。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

　　梦里没有岔路口，只有一条长长的青石巷，巷子两边开着两家店，他在中间跑来跑去，手里拿着点心，嘴里塞着生煎。程慕生在左边笑着摇头，冯豆子在右边大声叫他慢点跑。

　　阳光很好，好得像永远不会天黑。

　　次日傍晚，陈亦度如约而至。

　　尤东东远远看见学长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立刻蹦跳着迎上去。陈亦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衬得身形越发挺拔，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金边眼镜后的眼睛清明睿智。

　　“度哥！”尤东东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气，“您真准时！”

　　陈亦度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答应了你的事，我当然得准时。”他目光扫过巷子两侧，“这就是你说的那两家店？”

　　巷子里正是晚饭时分的热闹。程记门口摆出了几张方桌，坐满了喝粥吃小菜的街坊；冯家菜馆更是人声鼎沸，炒菜的哐当声、跑堂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混成一片。两家店不过相隔十米，却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清雅有序，一边热火朝天。

　　“左边是程慕生家的程记早点，其实晚上也做些清淡小菜。右边是冯豆子家的冯家菜馆，主要做本帮菜。”尤东东介绍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骄傲，“他们都可厉害了，程慕生是正经拜过师的，冯豆子家是三代祖传的手艺……”

　　陈亦度听着，目光在两家店之间流转。他注意到程记的桌布永远是雪白的，碗筷摆放整齐划一；冯家则用着花色各异的粗瓷碗，桌上还摆着辣椒罐和醋瓶，随客人自取。很鲜明的对比。

　　“我们先去奶茶店坐坐？我请您！”尤东东指着斜街左边一家小小的奶茶店，“那家店也是我们巷子里的，老板娘人可好了。”

　　“好。”陈亦度从善如流。

　　奶茶店叫“甜梦”，装修得很温馨，飘着淡淡的奶香和茶香。尤东东熟门熟路地点了两杯招牌奶茶，拉着陈亦度在靠窗的单桌坐下。窗外正好能看见巷子里的景象。

　　“度哥，”尤东东双手捧着奶茶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亦度，“您……您待会儿能不能，帮我品品他们的手艺？然后告诉我，您觉得……谁更好？”

　　陈亦度看着他期待又忐忑的样子，心里了然。这个学弟啊，是把选择的重担想交给他呢。但他只是温和地笑：“我可以尝尝，但口味这种事很主观的，我的意见只能作参考。”

　　“嗯嗯！参考就好！”尤东东用力点头，“我就是……就是需要个旁观者的意见。我自个儿已经尝不出好赖了。”

　　陈亦度正要说话，目光忽然被窗外景象吸引。只见两个挺着肚子明显是吃撑了的年轻男子手拉着手，宁一个手各提着一个程记的食盒，慢悠悠地从店门口走过。两人穿着都很讲究，一个戴金丝眼镜，一个眉眼凌厉，此刻却都一脸餍足，边走边低声说笑。

　　“那是……樊伟和陈一鸣？”陈亦度认出来了，经济管理系有名的两位少爷，据说两家是世交，本人却一直不对付，怎么现在这般亲密？

　　尤东东探头看了一眼：“哦，樊少爷和陈少爷啊，他们是程记的常客。樊少爷胃不好，只能吃清淡的，陈少爷就陪他来。不过最近陈少爷好像也爱上程记的菜了，天天来。”

　　陈亦度挑眉。能让两个原本水火不容的人一起心满意足地离开，程慕生的手艺看来不简单。

　　正想着，冯家菜馆又走出来两个人。前面的男子长发束起，穿着件颇有艺术感的亚麻衬衫，眉眼风流；后面的那位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气质干净，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对视时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杨修贤和柯泽？”陈亦度更惊讶了。绘画系的浪子和音乐系的才子，这组合也是出人意料。

　　“他们啊，”尤东东吸了口奶茶，“杨学长追了柯学长好久呢，天天来冯家菜馆请他吃饭，说要用美食征服他的胃。上个月柯学长终于答应了，现在俩人每周都来。”

　　陈亦度失笑。看来这两家馆子，还无意中促成了不少姻缘，但是他隐约记得，杨修贤这人……好像有婚约。

　　“你先坐着，度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尤东东忽然站起身，“光喝奶茶不行，得尝尝他们的手艺！”

　　“哎，不用麻烦——”陈亦度话没说完，尤东东已经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他看见学弟先溜进程记后厨，不一会儿端出个精巧的攒盒，里头摆着四五样点心；又跑进冯家菜馆，片刻后端出个小托盘，上面几碟凉菜。

　　“来来来，先垫垫！”尤东东把东西摆在桌上，“这是程慕生做的荷花酥、豌豆黄、驴打滚，这是冯豆子拌的泡藕片、酱萝卜、蒜泥白肉。您都尝尝！”

　　陈亦度看着满桌吃食，哭笑不得：“东东，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每样就一点！”尤东东殷勤地递上筷子，“您先吃，我……我去帮个忙！程慕生那边上菜的人手不够，冯豆子那边碗还没洗……”

　　他说着又要跑，陈亦度赶紧叫住他：“东东！”

　　“啊？”尤东东回头。

　　陈亦度看着他忙碌得鼻尖冒汗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这孩子哪里是真的需要他评断，分明是借着由头，想让他亲眼看看这两人，看看这巷子里的生活。

　　“去吧。”陈亦度温和地说，“我自己慢慢吃。”

　　尤东东咧嘴一笑，又风风火火地跑了。陈亦度摇摇头，拿起筷子，先夹了块荷花酥。酥皮层层分明，入口即化，豆沙馅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很地道的京式点心。

　　他又尝了片泡藕片。藕片切得极薄，腌得酸辣爽口，咬下去脆生生的，开胃得很。手艺确实都不错。

　　窗外，尤东东的身影在两个店之间穿梭。一会儿帮程慕生给客人上菜，动作麻利，还会轻声介绍每道菜的吃法；一会儿又钻进冯家后厨，系上围裙帮忙洗碗，冯家三姐妹围着他叽叽喳喳说笑，冯豆子一边炒菜一边回头冲他喊什么，脸上是灿烂的笑。

　　陈亦度慢慢吃着，目光却一直跟着那个忙碌的身影。他看见程慕生趁尤东东上菜时，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颗糖；看见冯豆子炒完菜，用筷子夹了块肉，非要喂到尤东东嘴里，被尤东东红着脸躲开。

　　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晕笼着青石板路，笼着忙碌的人们，笼着食物的香气和谈笑的人声。这场景莫名让人心安。

　　陈亦度忽然想起井然——那个总是背着相机到处采风的爱人。如果井然在这儿，一定会举起相机，把这一幕定格成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他吃完最后一片藕片，擦了擦嘴。尤东东还在忙，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程慕生递给他毛巾，冯豆子嚷嚷着让他歇会儿，尤东东只是笑着摇头，手里活计不停。

　　陈亦度看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打算现在说。

　　有些选择，旁人终究无法代劳。有些路，得自己走过了才知道哪条最适合。而他能做的，只是告诉这个善良又纠结的学弟：无论选哪条，都不会是错的。

　　因为那两条路上，都有人提着灯，等他回家。

　　奶茶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陈亦度抬眼，看见一个穿着配色大胆得像马卡龙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早上遇见的何开心。心理系的才子，传闻中“不管你开心不开心，我是好开心的何开心”。

　　何开心也看见了他，点头致意，点完奶茶后走到他桌边：“陈学长？一个人？”

　　“等东东。”陈亦度微笑，“何医生这是刚工作完？”

　　“刚做完一例话疗。”何开心在他对面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就在斜街那栋老房子里。说起来，你们系谭宗明学长的公司是不是在附近？”

　　“嗯，离这儿两条街。”陈亦度答着，目光又飘向窗外。尤东东正被冯家姐妹拉着往店里去，大概是强迫他休息。

　　何开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东东啊，就是心太软。”

　　“你看出来了？”

　　“太明显了。”何开心喝了口刚上的奶茶，满足地眯起眼，“两个乾元，一个静水深流，一个烈火烹油，都把他捧在手心里。他呢，谁的好都不想辜负，结果把自己困住了。”

　　陈亦度沉吟：“你觉得他该怎么做？”

　　“我？”何开心耸耸肩，“心理医生不能给具体建议，只能说——顺从本心。但东东的问题在于，他的本心现在是一团乱麻。”他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候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就让时间来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