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灵骸纪元》竹枝一曲

4、第四章 尘泥往事与星屑伏笔

　　尘泥层的黄昏总是来得格外早。狭窄的走廊里，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锈蚀的金属墙壁上。老刀的小隔间在走廊尽头，是尘泥层少有的 “带窗” 房间 —— 所谓的窗户，不过是一块蒙着厚厚灰尘的钢化玻璃，能勉强透过一丝穹顶中层折射下来的、惨淡的灰白光线。
　　隔间里陈设简单到简陋：一张铺着破布的木板床，一个缺了腿、用砖块垫着的矮桌，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灵脉草（下民用它来熏蚊子，也能勉强驱散些霉味）。老刀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杆铜制烟枪，烟锅里装着碾碎的灵脉矿渣混合着干草，点燃后冒出青灰色的烟雾，带着一股奇异的辛辣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林澈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破旧的战斗服口袋里，眉头微蹙地看着老刀吞云吐雾。他今年十九岁，比陆烬小一岁，是拾荒队里最年轻的技术员，负责维修能量刀和辐射检测仪。零则挨着矮桌蹲坐着，膝盖上放着一个用灵脉矿碎片打磨成的小兔子，她才十五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是三年前老刀从地面废墟里捡回来的孤儿，也是拾荒队里最受宠的小家伙。
　　“呼 ——” 老刀深吸一口烟，烟枪杆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缓缓吐出烟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悠远的光芒，“在末日来临之前啊，人类着实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那时候，没有穹顶，没有灵骸，没有上民下民的区分。地面上有高楼大厦，有干净的河流，有会飞的车子，还有能照亮整个夜晚的路灯……”
　　零停下手里的动作，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老刀爷爷，那时候的人，不用喝带铁锈味的水吗？不用吃硬邦邦的营养剂吗？”
　　“不用，当然不用。” 老刀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那时候的水是清澈的，能直接喝；食物是新鲜的，有蔬菜，有肉，还有甜滋滋的水果。孩子们不用跟着拾荒队去地面冒险，能在宽敞的教室里读书，能在草地上奔跑……”
　　林澈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说得跟真的一样，您老是不是记错了？我听天枢层的人说，大寂灭前的人类，早就把地球霍霍得不成样子了，资源耗尽是迟早的事。”
　　“是耗尽了，但不是霍霍。” 老刀的眼神沉了沉，烟枪在矮桌上轻轻敲了敲，“是灵能矿脉。那时候的人类发现了灵能矿，这种矿石能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比石油、煤炭厉害多了。于是，全世界都开始疯狂开采，挖得地球千疮百孔。一开始确实好，科技飞速发展，日子越过越红火，可谁也没想到，这灵能矿，根本不是凡物。”
　　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资源越来越不够用，开采的深度越来越深，直到二十六年那一天 —— 大寂灭来了。”
　　“那一天，天是红的。” 老刀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景象，“我那时候才三十岁，在一家灵能矿场当工人。突然，大地开始剧烈摇晃，比最厉害的地震还要可怕。矿场的隧道塌了，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滚烫的岩浆从里面喷出来。我拼命往外跑，看到高楼像积木一样倒塌，桥梁断裂，河流改道，海啸卷着十几米高的巨浪，把沿海的城市全部吞没。”
　　零吓得捂住了嘴巴，小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兔子：“那…… 那真的是小行星撞地球吗？”
　　“屁的小行星。” 老刀啐了一口，语气带着不屑，“凭那时候人类的科技，别说小行星，就是彗星来了也能炸了。我后来听逃出来的科学家说，是过度开采灵能矿，破坏了地球的地核磁场，引发了全球性的地质灾难。那些灵能矿脉，本身就是地球的‘血管’，被人类挖空了，地球能不报复吗？”
　　“地质灾难之后，就是瘟疫。” 老刀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恐惧，“那种病毒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从深层矿脉里带出来的，也可能是灾难后变异的。感染的人一开始只是发烧、咳嗽，然后皮肤开始溃烂，意识变得模糊，最后就失去了理智，像疯狗一样扑人撕咬。”
　　“我亲眼见过我最好的兄弟变成灵骸。”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被咬伤后，我还想救他，把他藏在废弃的房子里。可没过三天，他就烂得不成样子，眼睛浑浊，嘴里流着黑血，看到我就扑过来。我没办法，只能…… 只能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林澈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虽然没经历过大寂灭，但跟着陆烬执行任务时，见过太多灵骸，知道那种怪物的可怕。“您说灵骸打不死，只有爆头才行？可上次我们遇到的蚀骨体，打断它的腿也能暂时困住它。”
　　“那是低阶灵骸。” 老刀摇了摇头，“高阶灵骸，比如裂空蛾、影噬者，别说打断腿，就是用导弹炸，也未必能伤它分毫。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一只身形像小山一样的灵骸巨兽，皮肤硬得像特种钢，子弹打上去就像挠痒痒，钢刀砍上去都能崩口。那时候，人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逃，往没有灵骸的地方逃。”
　　“后来，就有了穹顶？” 零问道。
　　“是那些科学家。” 老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大寂灭后，剩下的人类不到十亿，分散在世界各地。一群顶尖的科学家躲进了地下实验室，研究出了反重力装置和灵能屏蔽场。他们用反重力装置把巨大的金属穹顶升到半空中，远离地面的灵骸和辐射，又用灵能屏蔽场阻挡蚀灵波，这才建成了人类最后的避难所。”
　　“可为什么那些怪物不会飞？” 林澈不解地问道，“如果它们会飞，穹顶也保不住我们。”
　　“谁知道呢。” 老刀叹了口气，“也许是灵能矿的影响，让它们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也许是它们的身体太重，飞不起来；又或者…… 是穹顶的屏蔽场在起作用，阻止了它们靠近。不管是哪种原因，我们能在穹顶里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他顿了顿，烟枪里的火灭了，他重新填上矿渣，用打火机点燃，又吸了一口：“不，也许人类还有希望。但我老了，没用了，很快就要去‘远行’了。你们知道的，那意味着什么。”
　　零的眼神暗了下来，她知道尘泥层的 “远行” 是什么意思。穹顶的资源有限，下民一旦年老体衰，失去了劳动能力，就会被穹顶军 “护送” 到 “地面安置点”—— 其实就是扔到地面，成为灵骸的食物。这是下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却没人敢反抗。
　　“老刀爷爷，大灾变到现在已经二十六年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是在穹顶里出生并长大的。” 零小声说道，“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们还活着，有地方住，有东西吃。”
　　老刀摸了摸零的头发，眼神里满是疼惜：“傻孩子，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好日子。我们这些下民，还有那些中民，只能吃最难吃的营养剂，里面全是淀粉和添加剂，根本没有营养；喝的水是经过简单过滤的，还带着铁锈味和辐射；住的地方狭窄阴暗，像监狱一样。而那些上民呢？他们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吃新鲜的果蔬和高蛋白食物，喝纯净的灵脉水，每天不用干活，只需要享受。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儿，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工具，是消耗品。”
　　“许多老人对于‘远行’这件事，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老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呀，也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命运就是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眼神里露出一丝敬佩：“不过，在我见到的那些人里，我最佩服的就是陆烬了。当他还是天枢层的小队长时，我就见过他。那时候他才十五岁，穿着银纹制服，意气风发，是天枢层最优秀的御能者。可谁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保护一个下民，顶撞天枢长老，被剥夺了上民身份，贬到尘泥层。”
　　“您说的是小哑巴的哥哥？” 林澈问道。他知道陆烬被贬的原因，却没想到老刀也清楚。
　　“对，就是那个孩子。” 老刀点了点头，“那时候小哑巴才十二岁，他哥哥因为偷了上民的一块面包，被天枢军抓住，要扔到地面喂灵骸。是陆烬站了出来，拦住了天枢军，说那个孩子只是太饿了，罪不至死。天枢长老下令让他让开，他不肯，还和天枢军打了起来。最后，长老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把他贬到了尘泥层，还剥夺了他的御能者身份。”
　　“我打心眼里佩服他。” 老刀感慨道，“在那个所有人都巴结上民、看不起下民的年代，一个高高在上的上民，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下民，放弃自己的一切，这样的人，太少了。”
　　一说到陆烬，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兔子，双手抱拳放在胸前，脸颊红红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崇拜：“陆烬哥哥就是我的偶像！他不仅勇敢，还特别温柔。上次我跟着拾荒队执行任务，不小心掉进了废墟的缝隙里，是陆烬哥哥冒着危险把我救了出来。他还送给我这个灵脉兔，说能辟邪。”
　　她举起膝盖上的兔子，得意地说道：“多少下民的女孩子，都想嫁给陆烬哥哥呢！如果可能，我也要嫁给她！”
　　“噗 ——” 林澈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了一下零的头，“还没成年呢！懂得什么爱情？不过，你说得对，陆烬确实是个好人。只不过，你见过他的脸吗？他全身都缠着绷带，谁知道绷带下面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一张丑陋的脸，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或者是斗鸡眼、歪嘴巴，谁知道呢？也许你看到他的真容，会吓得逃跑呢！”
　　“那才不会呢！” 零撅着嘴，不服气地说道，“陆烬哥哥肯定是个大帅哥！我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哟！你看他的身形，那么挺拔；看他的眼睛，虽然被绷带遮住了，但我能感觉到，一定很温柔。而且，他那么善良，善良的人，长得肯定不会差！”
　　“你呀，就是被他迷住了。” 林澈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能活着才重要。在这个世道，能像陆烬那样，守住本心，保护身边的人，才是最难得的。”
　　老刀看着两个孩子拌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林澈说得对，但零也没说错。陆烬这孩子，不仅心善，长得也确实俊。我见过他没缠绷带的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他缠绷带，不是因为脸毁了，而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抵抗尘泥层的辐射。”
　　“真的吗？” 零兴奋地问道，“老刀爷爷，您没骗我？”
　　“我一把老骨头了，骗你干什么？” 老刀笑着说道，“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敏感，你们可不能到处说。赵穹一直盯着他，要是让赵穹知道他还保留着上民的容貌和能力，肯定会对他不利。”
　　林澈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您是说，赵穹还没放弃对陆烬的打压？可我听说，陆烬这次任务有功，被林岳副总长提拔为预备上民了，还能自由出入上民区。”
　　“提拔？” 老刀冷笑一声，“那不过是上层人物的权力游戏。林岳提拔陆烬，是想利用他牵制赵穹；赵穹不反对，是想把他留在身边，方便控制。陆烬现在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的路，难走啊。”
　　他顿了顿，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而且，我总觉得，最近的灵骸有些不对劲。以前我们执行任务，遇到的都是低阶灵骸，可这半年来，高阶灵骸越来越多，而且它们的攻击越来越有组织性，不像是随机行动。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
　　“您是说…… 赵穹？” 林澈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了陆烬之前提到的，灵核上的螺旋印记，还有小哑巴突然恶化的辐射污染。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老刀的声音压低了些，“赵穹一直秘密研究灵能矿和灵骸，他想通过改造灵骸，实现自己的野心。我听说，他还在研发一种能控制灵骸的药剂，一旦成功，他就能利用灵骸，统治整个穹顶，甚至整个地表。”
　　零吓得浑身发抖：“那…… 那我们怎么办？陆烬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别怕。” 老刀摸了摸零的头，“陆烬这孩子，看着沉默寡言，心里比谁都有数。他不会轻易被赵穹利用的。而且，他身边还有苏晚博士。苏晚博士是个好人，她一直在偷偷研发全民治疗剂，想让所有人都摆脱辐射的困扰。有她帮助陆烬，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这时，隔间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穹顶军的呵斥声：“让一让！都给我让开！奉总长之命，搜查可疑人员！”
　　老刀脸色一变，连忙熄灭烟枪，对林澈和零使了个眼色：“快，你们躲到床底下！穹顶军肯定是来搜查陆烬的线索的，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