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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官家圣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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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珞珠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面见圣上,本以为是个绯袍大官,没想到居然是官家,连看一眼都不敢,畏缩于面前这个君王的气场,还淌着血的额头贴着地面,将自己匍匐得更低。但一听见圣人问话,她连忙调整状态,抢在张伢子开口前率先说话:“回官家话,民女家住两浙东路的台州,官家曾从椒江渡船前往临安时也曾路过民女家乡。民女母亲于兴昭元年病死,后我随阿爹前往云梦寻亲戚找个买卖做谁知,中途阿爹又起贪心听信了这厮的话!”万珞珠手指张伢子。
“他为去登州挖金替我谋个好生活而将我留在黄州说让我等他两年就回来,可谁知,才七日带路的这厮就偷摸回来了,只说我阿爹已经乘船去登州挖金却只字不提他为何突然反悔早回,也不见一封文书手印,只匆匆抄了绳子绑了我,嘴上说我已被我爹卖给了他,他要带我渡河去江州把我卖给熟人!”
赵衍面无表情,只是目光转向被押着的张伢子:“文书呢?”
张伢子早就被这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嗦着,全靠本能回话:“没...没有文书...是、是口头约定...”
“口头约定?”赵衍冷笑一声,声音冷得像浮冰,“无文书手印,私绑良女欲贩为奴,此乃‘略卖人’重罪,按律当绞!”
张伢子当头一棒,脑子发了懵,还以为是知县公堂,拼了命地往前爬想靠近赵衍大喊:“官家!草民认罪!草民知错!官家饶命啊!”
眼看手就要碰到皂靴,殿前使苗文龙正要匆匆赶到前头护着,就见赵衍率先抬腿对着张伢子瘦削长麻的长脸一记猛踹,张伢子瞬间疼得护着脸,鼻青脸肿地往回连滚数圈后倘在地上不再动弹。
“而此人尤为可憎!”赵衍眉眼冷冽,声音如洪钟,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头低得更下。
“朕亲审之下,仍敢欺君罔上,欺瞒圣听!此为‘对制诈不以实’,依律当杖一百、徒三年!”
“两罪并罚,罪无可赦!大理寺收监后,从重勘问,不必留余地!”袖子泄愤般地一甩。
两旁的御营精兵得旨,立即上前拉起张伢子,他却两腿瘫软于地,裆部一湿,吓得连尿都憋不住,哭喊着:“官家饶命!官家饶命啊——”被拖走,随军司法参军孙少闵赶紧出列躬身一礼:“此獠略卖良人、欺君罔上,两罪昭然。行在虽简,法度不废,臣这便行事,依律拟定罪名回奏。”
万珞珠听后心中喜不自胜,有劫后余生之感,匆匆叩首谢恩:“民女叩谢官家圣恩!圣人明察秋毫、体恤孤弱,民女此生没齿难忘,愿日日祈福,谨祝圣躬康泰,愿大昭早日收复两京,马踏中都。”
天晚江风渐起,吹得赵衍衣袍下摆猎猎作响,他听了只是招招手吩咐李福全:“让军医给她看看伤。”
“欸——”李福全立马应道。
赵衍却不看他,只把目光投向万珞珠:“你既遭此横祸,实属可怜。现下罪犯已被收监,你不必再惧。”
“伯驰。”
皇城使穆鞍应声出列。
“去查查她爹的下落。”
“喏。”
赵衍垂眸盯着万珞珠满是血污的脸顿了顿,复悠悠开口:“你且随内侍下去治伤,待查明你父下落,朕会着两浙东路官府送你返乡,或依你意愿妥善安置。”
见此,万珞珠眼眶湿润,俯首重重朝赵衍行了三次大礼。
解决完这件事后,赵衍又吩咐了关于船只分配的事,他当着众人面召来在场所有的船家,又问了一个领头的百姓,对其说的"山河破碎,莫不过是寻一生路"也不气恼,反倒点头说了句"情有可原"后让内侍给了在场所有船家载人渡河的钱,又命皇城司留着监察,让所有想南渡的百姓都上的去船。
当夜星子数点,凉风习习,江畔忽而响起排山倒海般的高呼。
“官家圣恩!”
万珞珠也张着嘴大声回谢,嘴唇一开一合间尝到了眼泪的咸湿和血的腥味,她用余光目送那双玄色皂靴转身离去后,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