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我叔来了! ...
-
冷战,像一场无声的雪,悄然覆盖了这间曾经充满暖意的合租公寓。
生日宴后的第二天,沈峪在宿醉的头痛和更深的心痛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出明亮的光斑,落在凌乱的床铺上,却照不进他灰败的心底。昨晚陆琰那句冰冷的“你醉了”,如同循环播放的磁带,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尴尬、失落、还有一丝坦白后的羞耻,像藤蔓般缠绕着他,让他有点窒息。他不敢出去,不敢面对陆琰,害怕从对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厌烦或其他任何他不想看到的情绪。
于是,一场由沈峪单方面发起的“错位”生活开始了。
他有些酸涩地发现,自己竟对陆琰的作息了如指掌。他原本计划六点半起床,陈陆琰晨跑时溜走。然而,当他按亮屏幕时,却瞬间清醒——
“十点二十五了?!”
惊呼声脱口而出,又被他猛地捂住嘴。心脏因紧张而怦怦直跳,他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以及客厅里猕猴桃玩儿逗猫棒时,铃铛发出的细微脆响。
陆琰显然早就出门了。
这个认知并未带来预想中的轻松,反而像一块石头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失落的涟漪。他慢吞吞地起床,走出房间。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餐桌上放着用保鲜膜封好的煎蛋和吐司,旁边还有一小盒胃药,下面甚至压了张便签,上面是陆琰那清晰冷峻的字迹:【醒了记得吃,胃药备用。】
沈峪看着这份依旧周到的“服务”,鼻子发酸,心情复杂难言。这算什么呢?拒绝了他,却又继续做着这些体贴入微的事?是用这种方式表达歉意,还是……根本就没把昨晚他的告白当回事?
他烦躁的抓了抓睡的乱翘的头发,一点胃口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顾发来的消息。
ZG:【怎么样?昨晚战况如何?吃瓜.jpg】
沈峪盯着屏幕,手指悬空片刻,才颓然落下。
山谷看不见底:【搞砸了。他说我醉了。】
ZG:【……摸摸头.jpg 然后呢?】
山谷看不见底:【没有然后了。我决定这几天避避风头。】
ZG:【行吧,需要兄弟随时开口。晚上出来吃饭?一醉解千愁?】
沈峪拒绝了周顾的邀请,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接下来的几天,沈峪将“错位”贯彻到底。他精确地避开陆琰在家的所有时间段,如同一个幽灵,在公寓里飘荡。早上,他听着陆琰出门的关门声后才走出房间;晚上,他估摸着陆琰快回来了,就提前躲进自己屋里,或者干脆在图书馆或外面闲逛到很晚。
两人明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生活在平行的时空,唯一的交集是餐桌上永远为他留着的十五,冰箱里洗净的水果,以及……玄关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正对客厅的智能摄像头。
那个摄像头是两人刚搬进来没多久就装了的。那时猕猴桃还小,调皮的很,有几次钻到沙发底或哪儿的缝隙里不出声,两人还以为丢了,急得到处找,每次都累的够呛。后来还是陆琰提的“要不装个摄像头吧,也能看看它自己在家干什么。”沈峪觉得在理,于是很快就安排上了。
但现在,沈峪觉得,它更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记录着他的狼狈和陆琰的冷漠。哦,或许陆琰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再履行“室友”的责任罢了。
猕猴桃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抽风满屋子疯跑,常常只是安静的趴在猫爬架上,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洞察,看看这个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那个沉默的身影。
沈峪的心从最初的尴尬失落,渐渐沉淀为一种沉闷的钝痛。这几天他反复复盘那个夜晚,陆琰惊惶的眼神和冰冷的回避,都指向一个事实——他误会了。那些好,或许真的只是陆琰那种认真负责的性格使然,换做任何一个人住在这里,他都会这样。
周五晚上,沈峪证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角落赶设计稿,刻意背对着在餐厅看书的陆琰。手机屏幕亮起,是二哥沈峰。
峰:【小峪,我明天到A市出差,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看看你。】
沈峪心里一动。也许……暂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比较好。
他回复:【好!正好想你了哥,明天见。】
峰:【对了,陆琰那小子不是和你一起住外面吗,叫上他一起吧。】
山谷看不见底:【陆琰他估计没空,最近他挺忙的。】
他下意识地撒了个小谎,不想让二哥看出任何端倪。
放下手机,他深吸一口气,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餐厅看书的陆琰听到的音量,状似随意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明天晚上不回来吃了。”
那边,陆琰翻动书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连一丝疑问的鼻音都没有发出。只是周遭的空气,仿佛因为这句宣告而变得更加凝滞。沈峪甚至能感觉到,那道落在他书页上的视线,似乎变得更加专注,或者说,更加沉重了。
第二天傍晚,沈峪仔细收拾了一番,试图掩盖连日来的低落。公寓里依旧安静,陆琰的房间门紧闭着。玄关处,他常穿的运动鞋少了一双。
他出去了。这个认知让沈峪心里空落落的,像一脚踩空了一个台阶。他抿了抿唇,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涩意,轻轻关上了门。
餐厅里,沈峰看着明显瘦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的弟弟,关切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遇到什么难处了?”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装修精致的包间,“陆琰呢?那小子是靠谱的,你俩一起住,互相有照应,家里也放心。”
沈峪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垂下眼睫,避开哥哥探究的目光,含糊道:“他……好像有事,在忙。”他不想多谈陆琰,迅速转移了话题,“哥,你这次来待几天?”
沈峰对这个弟弟何其了解,看出弟弟有心事,而且似乎与陆琰有关,但他没有立刻点破。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沈峰见沈峪依旧有些神思不属,面前喜欢的菜也没怎么动,便提议道:“这儿说话不够尽兴,走吧,附近有个清吧,环境不错,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沈峪正觉得胸口憋闷,无处排解,便点了点头。
清吧隐匿再一条安静的街巷里,灯光昏黄柔和,空气中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
沈峰显然是熟客,带着沈峪在角落一个舒适的卡座坐下,点了两杯特调。
几口冰凉微醺的酒液下肚,在这样放松私密的环境里,沈峪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沈峰看着他,预期温和但直接:“小峪,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感情上的事?”
面对哥哥温和而笃定地询问,沈峪犹豫了一下,声音低得像耳语:“哥……如果你感觉一个人对你特别好,特别细心,好像把你所有的事都放在心上。但你问他的时候,他却……回避了,甚至有点被你吓到得样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其实没那么在意你?那些好,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或者……他出于习惯,或者别的什么责任?”
沈峰了然,心里叹了口气。他想起一年多前弟弟向家人坦白性向时的艰难,此刻更心疼弟弟。
他将焦点锁定在陆琰身上。
他笑了笑,没有点破,分析道:“回避,不一定是不在意。有时候,恰恰是因为太在意了。”
“太在意?”沈峪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