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数》西风暖暖

8、第 8 章

　　陈暮云和苏念锦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们像两个技艺精湛的演员，在赵燃组织的聚会上上演着"普通老同学"的戏码。交谈客气有礼，目光一触即离，仿佛那些深夜的灵魂对话从未存在过。
　　直到陈暮云结婚的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整个同学圈。
　　电子请柬设计得极尽奢华，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新娘韩晓的名字紧挨着陈暮云，门当户对得令人艳羡。关于她，大家只知道是陈家精挑细选的儿媳，家境优渥，容貌出众。
　　苏念锦收到请柬时正在布展现场指挥工人调整画作位置。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的新人名字，最终，她轻轻锁屏，转身时依旧保持着专业得体的微笑，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
　　婚礼当天，盛况空前。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槟和鲜花的气息。苏念锦独自坐在角落，看着陈暮云穿着量身定制的礼服，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中。他笑得无懈可击，每一个握手、每一次举杯都精准得体，却像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看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
　　当司仪宣布交换婚戒时，全场安静下来。陈暮云拿起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动作流畅地为新娘戴上。就在戒指套上无名指的瞬间，苏念锦的心口猛地一缩，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窒息。那痛感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
　　她立刻垂下眼睛，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借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原来这就是结局。她看着新娘身上量身定制的婚纱，看着满座非富即贵的宾客，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深夜长谈，那些灵魂共鸣的瞬间，在现实与利益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的童话。
　　仪式结束后，她在洗手间偶遇几个大学同学。
　　"听说新娘的父亲是地产大亨？陈家的生意这下要更上一层楼了。"
　　"强强联合嘛，暮云这次算是选对了。"
　　碎语飘进耳中，苏念锦安静地洗手，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水面倒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
　　婚宴进行到一半，她端着酒杯，在香槟塔旁与陈暮云不期而遇。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谢你能来。"他的声音礼貌而疏离。
　　苏念锦举起酒杯，唇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恭喜。"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声诀别的信号。
　　"希望你幸福。"她轻声说，目光坦然。
　　陈暮云的喉结微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谢谢。"
　　没有解释，没有留恋。他转身走向等待敬酒的重要宾客，背影决绝。
　　苏念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她慢慢抬起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
　　离开时，夜幕已经降临。酒店外的空气清新冷冽，与里面的奢靡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她独自走在林荫道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极了那些年在"言叶之庭"里，他们一起谈论过的星光。
　　一丝释然的微笑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原来放下，从来都不是忘记，而是终于能够带着回忆继续前行。
　　她拿出手机，删除了那条电子请柬，然后将手机放回包里，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从容，背影挺拔。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真正愈合。
　　但至少，她学会了不再喊疼，也不再回头。
　　夜色中，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了城市的万家灯火。就像两条曾经短暂交错的轨道，终究要驶向各自命定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