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山间晨雾

16、星暮为证

　　回程车上，苏晴望着窗外流过的街景，心中充盈着一种安稳的暖意。他的朋友，也是他世界的一部分，如今，她也安然地走了进去。
　　“还好吗？”陆景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苏晴转过头，眸中映着窗外的流光：“嗯。他们都很友好。”
　　陆景川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时间还早，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并未驶向回家的方向，而是停在了城中一家低调却极具声誉的高级定制工作室前。苏晴隐约猜到了什么，心微微提了起来。
　　陆景川显然与这里相熟，无需引导，径直带着她走进一间静谧的贵宾室。一位气质优雅、穿着简约却极具设计感的中年女士已在此等候，她看见陆景川，笑着迎上来：“景川，你来了。”她的目光随即落到苏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微笑道：“这位就是苏小姐吧？我是Cécile”
　　“您好。”苏晴礼貌地问好。
　　Cécile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了然的暖意：“礼服已经准备好了，苏小姐请随我来。”
　　当苏晴在助手的帮助下，穿上那件婚纱，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时，她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婚纱并非繁复夸张的款式，而是极简的剪裁，却用顶级蕾丝与真丝缎面勾勒出惊人的线条，每一寸布料都仿佛为她量身而生，将她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又平添了无限柔光与圣洁。她从未想过，一件衣服可以如此贴合身心，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如此……美丽。
　　Cécile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影像，眼中闪烁着艺术家对完美作品的光芒，她轻轻调整了一下苏晴头纱的位置，语气充满赞叹：“Perfect！简直是为您而生。景川一年前找到我，给了我您的照片和大致尺寸，描述了他想象中的样子——清雅、高贵，带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但又要温暖。他说，‘她看起来有点冷，但心里是暖的’。我当时还想，这么抽象的感觉要怎么捕捉……”
　　她说着，脸上露出由衷的钦佩，轻轻扶住苏晴的手臂，声音温和：“来，让唯一有资格评价的人看看。”
　　苏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Cécile的引导下，略显紧张地缓缓走出试衣间，走向外间客厅。
　　陆景川正背对着她们，站在落地窗前接听工作电话，身姿挺拔，语气是一贯的冷静简洁。听到脚步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下一秒，时间仿佛凝滞了。
　　他握着手机的动作顿住，连带着那边尚未讲完的电话也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的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只剩下眼前披着晨光般婚纱的身影。
　　他脸上惯常的冷静自持，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艳，那惊艳如此浓烈，以至于让他的呼吸都几不可察地微滞了一瞬。他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苏晴身上，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到曳地的洁白裙摆，每一寸细节都没有放过，那眼神专注得近乎失礼，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欣赏。
　　Cécile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了然的、满意的笑容。她没有出声打扰这片寂静，只是优雅地站在一旁。
　　就连旁边的工作人员，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被这无声却极具张力的画面所感染。
　　几秒钟后，陆景川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快速而低沉地说了句“稍后回复”，便结束了通话。他将手机随意放入口袋，步伐沉稳地朝苏晴走去。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依旧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让苏晴感觉自己像是被温暖的潮水包围，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最终，他喉结微动，极轻地吐出一口气。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旁的头纱时微微停顿，最终只是极为克制地，用指节轻轻拂过一缕垂在她耳侧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很好。”他低声说，嗓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短短两个字，却重若千钧，蕴含了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震撼与满足。
　　Cécile这时才笑着走上前，语气带着艺术家的骄傲和朋友的坦诚：“看来我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景川，现在亲眼见到，我必须承认，我当初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回想一年前你描述构想时，那简直是一个精准的预言。苏小姐的气质，完全超出了我们图纸的想象。”
　　陆景川的目光终于从苏晴脸上微微移开，看向Cécile，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认可与感谢，他颔首，语气郑重：“辛苦了。比我想象的更好。”
　　他的肯定，是对设计师最高的褒奖，更是对眼前人最动情的告白。苏晴站在他的目光中心，听着他简短却分量十足的话语，心中被暖意和一丝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
　　就在这时，Cécile笑着说到：“能听到你这句话，我这一年多的功夫就没白费。现在回想起来，一年前你带着那么几张照片和几句描述来找我时，我心里还真没底……”
　　一年前？
　　Cécile后面的话语，在苏晴耳边骤然变得模糊、遥远，唯有这两个字，让她。
　　一年前……那是什么时候？……难道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她，并且……认定了她？心理骤然一震。
　　这个认知像一道刺破混沌的强光，瞬间将她心中许多朦胧的疑团照得雪亮——他为何同意联姻，为何初次见面就那样熟稔而包容，为何他的家人能如此迅速而真诚地接纳她……
　　她猛地抬起眼帘，直直地望进近在咫尺的、陆景川的眸子里。
　　他也正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平日里深邃难辨的眼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欣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满足的温柔。他没有说一句赞美的话，可那眼神，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冲击力，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看，这就是我心中早已描摹过千百遍的模样。
　　这时，陆景川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对Cécile说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苏晴，不曾移动分毫：“是您的手艺，让她得以完美呈现。”
　　Cécile失笑摇头：“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是苏小姐本身的气质撑起了这件衣服的灵魂。”她对苏晴柔声说，语气充满祝福，“您是我见过最适合这件‘星暮’的新娘。它等到了最正确的主人。”
　　接着，陆景川也去试穿了他的礼服。当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走出来时，苏晴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平日里穿着西装就足够挺拔冷峻的男人，在礼服的衬托下，更显矜贵逼人，气场强大，却奇异地与她身上的婚纱构成了无比和谐、彼此辉映的画面。
　　Cécile和几位工作人员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人，眼中都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叹。一位年轻的助手忍不住小声感叹：“天作之合……”
　　Cécile也满意地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笃定：“不仅仅是外表登对，是一种气场上的契合。景川的沉稳，恰好包容了苏晴的清冷，又衬托出她内在的柔光。这套礼服，仿佛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同框。”
　　所有的赞美环绕着他们，但苏晴的世界却很安静。她只感受着身侧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感，看着身边这个沉默却为她安排好一切的男人。一年前…… 这个时间点在她心中反复回响，激荡起汹涌的暖流和难以置信的悸动。
　　她终于忍不住，微微侧过头，仰脸看向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求证：“一年前……你怎么知道……我的样子？”
　　陆景川垂眸看她，近距离下，她能看清他眼中只映着她一人的专注。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靠近一步，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声音低沉得只有她能听见，带着一种致命的认真与笃定：
　　“梦里见过。”
　　苏晴的脸颊瞬间绯红，心跳如擂鼓。这句近乎调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认真和笃定。
　　原来，这场婚姻，从不是她想象中的仓促联姻。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在他的计划之中，被他如此郑重地、提前地，纳入了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