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山间晨雾

17、故地重临

　　与Cécile道别，并约定好次日取衣、后日拍摄的事宜后，陆景川和苏晴离开了工作室。
　　车子并未直接驶回城中，而是沿着林荫道，开向了市郊一处清幽的湖畔。最终，在一扇低调的铁艺大门前缓缓停下。门缓缓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在参天古木间的私密车道，尽头隐约可见水光潋滟。
　　“这是……？”苏晴看向窗外，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来看看场地。”陆景川的声音平静如常，方向盘一转，车子驶入深处。
　　一片开阔的临湖草坪豁然呈现。草坪修剪得极为整齐，边缘是自然生长的野花丛，更远处，澄澈的湖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草坪临水的一侧，建有一座通透的玻璃仪式堂，设计极简，以原木和玻璃为主体，毫不喧宾夺主，反而将湖光山色尽数吸纳为背景。规模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静谧、高雅，与自然完美相融。
　　没有奢华的堆砌，没有夸张的排场，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温暖的仪式感。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晴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它不像某些豪门婚礼选择的古堡或星级酒店，更像一个只为至亲挚友准备的、温馨而圣洁的私人花园。
　　“喜欢吗？”陆景川停稳车，侧头看她，目光深邃。
　　“嗯。”苏晴点头，目光仍流连在眼前的景致上，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却悄然浮上心头。这片草坪，这湖光，这玻璃房子的轮廓……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她微微蹙眉，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陆景川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沉默片刻，才缓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的平和：“是不是觉得熟悉？”
　　苏晴蓦然抬头看他，眼中带着讶异。
　　陆景川推门下车，绕到她这一侧，为她拉开车门，目光投向那片临湖的草坪，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年前，张家公子张子辰的婚礼，就是在这里办的。”
　　一年前？张子辰？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是了，那时父亲苏建业再婚不久，急于巩固地位、拓展人脉，硬是带着她频繁出席各类宴会。那场张家婚礼，名流云集，在父亲眼中，正是将她“引荐”入圈层、或许能“结识”哪位世家公子的绝佳机会。
　　陆景川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当时的景象。“那天，我也在。”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凝，“我看到你了。你就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他指向仪式堂侧后方一棵高大的梧桐，“一个人，看着湖面。和你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苏晴的心猛地一缩。她记起来了。那天的她，穿着不合时宜的礼服，内心充满了对父亲和新家庭的疏离感，只想逃离那片虚假的热闹。她确实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仪式开始。
　　“你父亲带着你见过几个叔伯，你笑得……很勉强。”陆景川陈述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苏晴却仿佛能感受到他当时投来的目光，“后来，你就一个人走到了那边，再没回到人群里。”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神复杂：“那时的你，像只被迫闯入宴会厅的雀鸟，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着一段距离。”和他记忆里那个开朗明亮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苏晴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巨浪翻涌。她从未想过，在那样一个她只想隐形的场合，在人群之外，竟有这样一道目光，曾如此安静地、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孤独与无措。
　　一年前……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在她人生最低落迷茫的阶段，他就已经看见了她最真实的模样。不是在光彩照人的宴会上，而是在她最想隐藏自己的角落。
　　陆景川目光沉静地看向她，侧身示意前方的草坪与仪式堂：“过去看看。”
　　他率先迈步，苏晴会意，自然地与他并肩，踏上了柔软的草坪。阳光透过玻璃仪式堂，将两人的身影投在草地上。站在堂内，湖景尽收眼底，静谧得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这里安静。”陆景川的声音在空旷的仪式堂内响起，带着淡淡的回音，他顿了顿，看向她，“你觉得呢？”
　　苏晴环顾四周，一年前那个孤独尴尬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但与此刻身旁沉稳的存在和心中的安定相比，已恍如隔世。她抬起头，眼中漾开清澈而温暖的笑意，映着满室的阳光和湖色：
　　“这里……很好。”
　　旧地重临，物是人非。曾经承载她孤独的地方，即将见证她此生最重要的安稳。而身边这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看穿了她的脆弱，并在一年后，为她选择了这个将她从过往孤独中接引向幸福的港湾。
　　陆景川凝视着她眼中真切的笑意，紧抿的唇角终于柔和下来，化开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那就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