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街33号》夏雨莹

46、那些破碎的记忆

　　沈乔尔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嗡——

　　舱室内的灯光瞬间变成了幽深的蓝色。

　　等离子发生器的嗡鸣声如同一道来自外太空的神秘密语，充斥着整个空间。

　　沈乔尔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却又无比熟悉的能量，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入脑海。

　　然而，就在两条曲线完美重合的一刹那——

　　沈乔尔的意识世界猛地一震。艾丝的强大意识频率波动，瞬间照亮了他自己脑海中那些因创伤而遗忘的关键记忆碎片。

　　……

　　（半年前，骆城北部疗养院地下二层：B2）

　　他走得小心翼翼，避开了地上的积水和老旧的线缆。他当时追查的，是一起与高层药物走私相关的线索，案子的终点指向了这家疗养院。很难想象，在这看似安详的疗养院地下层，竟藏着一个如此宏大空间。

　　但这个地下二层却像是一个被荒废很久的地方。每间房间都空着，偶尔有几间屋子里，凌乱摆放着各种废弃的医疗仪器和担架。看上去就是存放疗养院医疗器材的场所，没有任何疑点。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感到后颈汗毛直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极寒的电流瞬间击中。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冷到骨髓的寒意，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柠檬花香。这种清香的气味，在如此阴森之地显得十分突兀。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扇紧闭的、贴着“禁止入内”标识的沉重铁门。那扇门下方，是一排被铁网覆盖、散发着刺骨冷气的通风口。

　　他当时以为那是超高压电磁场干扰。

　　此刻，经历了这一切的沈乔尔却无比清楚……

　　那扇铁门的后面，是通往B3层的阶梯。而他当时脚下所在的方位，正是艾丽丝的维生舱上方。

　　他和那个女孩，在十年的分离后，以一种怪异的方式……

　　在不到百米的距离内，进行了宿命般的交汇。

　　……

　　紧接着，记忆碎片再次剧烈跳动，画面迅速切换到他进入疗养院安保核心区的情景——

　　（半年前，安保核心区。B1。）

　　数个监控屏幕发出幽光，安保主管克里恩正背对着他，在办公室里接听电话。

　　通话结束，克里恩转过身直视他，褐色眼底一片锐气。

　　沈乔尔的目光，带着警探的高度敏锐，快速扫过克里恩的办公桌。他清晰地看到，一个老旧、带着铜绿的方块状金属钥匙被随意地扔在桌角的烟灰缸旁。钥匙的表面，似乎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编码。

　　“克里恩先生，”沈乔尔眼底没有丝毫情感流露，“请问地下二层和三层是有什么用途？”

　　“存放废弃的医疗器材。”他声音冷漠，“你不是已经——”

　　“地下三层被锁了。”沈乔尔快速打断，“钥匙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而是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将那枚铜绿色的方块钥匙拿起，随手塞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上一个小型保险箱里。

　　“沈警官，我的权限只到B2。B3常年关闭，钥匙由集团总部保管。”克里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成功将沈乔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总部”这个敏感字眼上。

　　沈乔尔当时没有在意那枚被收起的钥匙，只将克里恩的敷衍回答记录在了报告中。

　　此刻，沈乔尔的意识世界里，克里恩闪烁的眼神、那枚方块钥匙、锁住的B3层，三个意象瞬间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坐标。记忆片段在沈乔尔的脑海中轰然炸裂！他意识到了那个巨大的错失。

　　克里恩提及的“钥匙”，应当是被存放在安保主管克里恩在B1层的办公室保险箱里。那是诺维系统内，连数字档案都无法替代的实体钥匙。但它开启的是什么？

　　……

　　他猛地睁开眼抬手指向舱室外围，有些困难地组织着语言：

　　“停！停一下。”

　　舱室的灯光瞬间恢复了白炽。沈乔尔挣扎着坐了起来。

　　“丹尼！丹尼在哪？”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罗曼和奥森对视一眼，罗曼快步冲向他：“丹尼就在走廊，你先坐着。”

　　“不，我要去找他。”沈乔尔一把扯下身上的导线，不顾一切地想从试验台上下来，但腿部肌肉的虚弱让他又重重摔了回去，一阵黑雾立刻在他眼前浮起。

　　奥森赶忙冲上前按住他，神情严肃：“沈先生！你千万不能激动！”

　　“北部……疗养院！”沈乔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抓住罗曼的手臂，那力道让罗曼感到生疼。

　　“让他马上告诉凯文……”他大口喘息着，将每一个字都挤出来：“一把旧钥匙，铜绿色的方块！它被藏在疗养院B1……克里恩办公室……墙壁上的保险箱里。”

　　罗曼不再有任何质疑，立刻冲出实验室。

　　（五分钟后）

　　沈乔尔被重新推回轮椅，脸色苍白地吸着氧，裹着加热毯依然剧烈颤抖着。丹尼急匆匆跑进实验室，将手机递到沈乔尔面前，屏幕上是凯文的回复：【收到，立刻行动。】

　　“老大，凯文已经带人去了！你放心，一有发现马上联系咱们。”丹尼激动的语气里带着担忧，“但你现在不能再……”

　　沈乔尔没有听他的，他转头看向奥森博士，声音恢复了沉稳和克制：“继续。我要再次进入稳定舱。”

　　奥森叹了口气，示意蕾娜将检测导线再次为他连好。她语气沉重：“沈先生，这一次不能中途突然暂停。这对你，对意识体，都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沈乔尔心一沉。“她没事吧？”他试探地问道。

　　奥森看着监控屏里来自隔壁舱的女孩脑波图，淡淡应道：“没事，但经不起折腾。”

　　沈乔尔颔首，再次艰难地爬上试验台。

　　……

　　舱室内的灯光再次变成了幽深的蓝色。

　　他闭上眼睛，虔诚地屏住呼吸。

　　一股温暖柔和的淡蓝色光芒，瞬间充盈了他的意识深处。

　　女孩穿着那件浅蓝色连衣裙，裙摆微扬，金色长发拨动着。

　　她静静地站在那片光芒的中心，像一个跌落凡间的天使。

　　「乔尔………」

　　她的声音清晰而完整，带着安宁的叹息。

　　沈乔尔激动得已经无以言表，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完美！”奥森博士激动地宣布。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沈乔尔身上，而是转向了控制台。她那双疲惫的灰蓝色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孩子般的兴奋。

　　“沈先生，”奥森博士语气带着颤音，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这是为你这段时间冲破生理极限的奖励。你能康复，是对我们医疗团队的肯定。”

　　她将沈乔尔的双重脑波段，通过稳定舱发射器的逆向编译——

　　嗡——！

　　一道比刚才更强烈、更纯净的淡蓝色光束，猛地从稳定舱上方的投射□□出，在实验室中央的空气中，凝结成一个清晰的全息投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投影，正是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艾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