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街33号》夏雨莹

45、一份应得的荣耀

　　康复室里被丹尼装饰得颇有节日气氛。他搬来了一棵小小的云杉，上面挂满了彩灯。长桌上是烤火鸡、意大利面、热红酒，以及罗曼特制的清苦药膳——这个组合，是地下研究所独有的圣诞晚餐。沈乔尔特地留了一份，给那个馋嘴的透明女孩。

　　在欢快的圣诞歌声中，众人结束了晚餐。

　　凯文探长走了过来，奥森博士也站在一旁。她的表情收起了白天的冷酷，多了几分疲惫的柔和。

　　凯文从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子里，取出了那枚金色的警徽。警徽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特案组高级顾问-沈乔尔】

　　沈乔尔坐在轮椅上，看着那枚闪着光的崭新警徽，那行崭新的职业称谓……

　　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你拿命换来的，也是你用事实赢来的。”凯文拿起警徽，眼神无比认真，带着深深的敬意，“我说过，我相信证据，但我更相信真相。”

　　他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我把这些天的所有已定案的证词和报告都拿到了，乔尔。”凯文的声音低沉而庄重，“你提供的每一个细节，都与物证吻合。你梳理的逻辑链，精确到令人恐惧。”

　　凯文顿了顿，直视着沈乔尔的眼睛：“警厅的心理分析团队对你的供词进行了多次深度评估。他们的结论是：你的思维和判断力，没有任何因为病痛而受到影响。你所有的推断，都基于无可辩驳的证据。”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警徽，庄重地宣布：“沈乔尔，你用你的头脑，为所有受害者赢得了公正的审判。你的资质，匹配一个顶级警探。这枚徽章，是皇家骑警对你独特能力和不屈意志的彻底认可。”

　　凯文回头，示意丹尼进来。

　　丹尼穿着一身警服，表情庄重，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叠得整齐的警服，双手捧到沈乔尔面前。

　　“乔尔，”丹尼语气中带对战友的尊重和敬意，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唤他的名字，“探长要开始正式的宣言仪式。不过你慢慢换衣服，我们不着急。”

　　在罗曼的帮助下，沈乔尔在隔间里进行了艰难的换装。

　　当他再次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笔挺的制服仿佛为他量身而定。深蓝色的警服勾勒出他无比瘦削的身材，肩线却被撑得笔直。他戴着崭新的警帽，帽檐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额头的伤疤，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他高挑的身高让这身制服显得格外威风庄严，但只有靠近的人，才能看到他领口下方，那层因虚弱而冒出的细密冷汗。

　　他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一步一步，坚定地向房间中央走来。

　　神经系统的损伤让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每抬起一次，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摇晃，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身后有一把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他走到凯文面前，站定。汗水已经沿着鬓角滴了下来，但他下巴微扬，眼神依然清澈如雪。

　　凯文的眼神里，混合了骄傲和心疼，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缓缓拿起警徽，对着沈乔尔，庄重地抬起手。

　　金色的警徽被他轻轻别在了制服左侧的胸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沈乔尔。”

　　老探长退后半步，对着这个用生命证明自己价值的年轻人，缓缓抬手，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警礼：

　　“骆城特案组欢迎你归队。”

　　他微微放下手，但语气依然庄重，补充道：

　　“鉴于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将主要负责远程分析和策略布局。你的头脑，是特案组最宝贵的武器。丹尼也被调遣回组，但他与你一样，将远程协助……”凯文看向丹尼，笑了笑，丹尼颔首，“听从你的指挥。”

　　沈乔尔凝视着胸前的金色徽章。那里面有利奥童真的笑声，有艾丝清澈的泪水，还有许多他选择背负在肩上的灵魂……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手指并拢，指尖触碰到额角。

　　回敬的军礼，同样标准，同样笔直。

　　他的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是，探长。”

　　丹尼也抬手，用力回了一个军礼。

　　罗曼的眼睛红了。

　　这个平安夜，没有人比这个重新站起来的男人，更值得这份荣誉。

　　*

　　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沈乔尔没有坐下。他取过那个留给艾丝的小盘子，再次来到了那条熟悉的走廊。

　　长廊幽冷，但玻璃窗的边框上，贴着一圈暖黄色的小彩灯。

　　他走得极其艰难，但脊背挺直，肩线如铸……嘴边挂着久违的笑意。

　　沈乔尔静静地站在那面玻璃墙外，以一种获得新生的姿态。然后，将那枚金色的警徽，轻轻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正对着艾丽丝沉睡的脸庞。

　　“你看。”

　　他的语气带着自豪：“我走来的，还把警徽拿回来了。”

　　从今以后，他不会让任何事情再伤害她。

　　就在这时，奥森博士的监控仪器上，那原本微弱的蓝色能量场，突然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遥远的回应。

　　沈乔尔看着那温暖的蓝光，心底的坚冰彻底消融。

　　「我好开心……」她的声音带着喜悦的哽咽，「圣诞快乐，乔尔……」

　　“圣诞快乐，艾丝。”沈乔尔示意护士接过那个小盘子。

　　“晚餐是意大利面，”他宽厚的手掌贴着玻璃，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柔软，“香肠不是你喜欢的火候。等你醒了，我给你做。”

　　就在这份承诺刚刚落下时，沈乔尔脑海里，克里恩临终的警告不合时宜地回响起来……

　　「她只是一具空壳！钥匙！」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

　　警徽的荣光虽然耀眼，但无法解决她的困境。

　　沈乔尔清楚，他所追求的真相远未结束。

　　*

　　平安夜后的第三天。

　　沈乔尔的康复训练被奥森博士紧急叫停。现在，他的身体虽然在恢复，但他的能量磁场却像一个没有保护的真空地带。

　　实验室深处，特制的意识稳定舱散发着幽深的冷光。

　　女孩沉睡的身体就在不远处，百米之内。

　　“沈先生，你现在仍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奥森博士站在舱室外，语气十分严肃，“克里恩的离去，暴露了你意识‘共振体’的本质。你体内失去平衡的能量磁场，对任何外界意识体来说，尤其是像克里恩那样破碎不堪的意识体，都是一个巨大的引诱源。”

　　“我们需要一个防御屏障。”奥森博士指着隔壁艾丽丝沉睡的舱室，“艾丽丝在潜意识中一直保护着你，但她的意识处于游离状态。她的本体只是提供充能但始终无法让她融入。她的意识需要进入一个实体环境才能稳固形态。如果意识体受损，即便以后醒来，她的神经系统很可能因此重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稳定舱，进行‘磁场重锚’。”

　　“一旦她成功以你为锚点，她就能重新获得对你体内磁场的控制权，像以前一样，温和其他意识体的突然侵入，不会再让你承受那么大的生理打击。”

　　沈乔尔换上薄薄的感应服，在罗曼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上了试验舱。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