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街33号》夏雨莹

40、二十分钟的突击

　　黑色SUV滑过南布林街泥泞的路面，最终停在了一座庞大阴森的建筑阴影里。四周是令人窒息的漆黑，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

　　丹尼关掉引擎，只留下雨声在车顶轰鸣。外墙上那个褪色的标志，在闪电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不是APEX制药的标识。”

　　凯文看着那个蓝圈，目光凝重。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两个多月前的那场车祸后——沈乔尔曾躺在病床上，虚弱却精准地描述过：汉克那件工作服胸口，别着的是一枚红色的菱形徽章。

　　“什么意思？”丹尼凑过来，看着墙上那个死气沉沉的蓝标，“名字不是一样吗？”

　　“皮不一样。”

　　丹尼瞬间反应过来，感到一阵恶寒：“所以，他们把‘救’和‘杀’的业务彻底分开了？”

　　“没错。”凯文眼神锐利如刀，“红色在明处赚钱，蓝色在暗处销赃。如果不是汉克那件衣服露了馅，谁能想到一家普通的冷链物流，其实是制药巨头的清道夫？”

　　说到这里，凯文似乎想通了当年的关键一环：

　　“现在看来，汉克那天出现在街头绝不是偶然。他当时估计正开着车运送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也许恰巧撞见了乔尔在暗中调查利奥的死因，才狗急跳墙想要灭口……结果一时情急，反而把‘APEX’这个名字暴露了。”

　　丹尼听得背脊发凉：“所以从一开始，老大就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只是被这层皮给骗了。”

　　“走，咱们把皮给它扒下来。”凯文下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凯文在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找了一阵，余光扫过那架轮椅，心底有些泛酸。但他没有提及，只是一把大锤扔给丹尼，自己拎着撬棍。

　　“凑合用吧。”他低声说，雨水沿着脸划下，“我们走侧面的卸货区。那里通常是盲区。”

　　当他们靠近厂墙时，那种低频的嗡嗡声变得清晰可闻，震得脚下的积水都泛起涟漪。

　　“听这动静……”凯文贴着墙根，压低声音，“哪怕是满负荷的冷库也不该这么响。”

　　侧门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铁门，挂着一把生锈的挂锁。

　　丹尼深吸一口气，刚要抡起锤子，凯文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慢着。”

　　凯文抬起那根生锈的撬棍，指了指铁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藏着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半球形摄像头，正死死盯着门口。

　　“该死，有监控。”丹尼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举起锤子砸过去，“我们没带面罩……”

　　“别动！”凯文低声喝止，“砸了它反而会触发震动警报，而且如果它是实时上传的，你的脸现在已经在他们的服务器里了。”

　　“那怎么办？”

　　凯文嘴角勾起一抹老练的冷笑：“只要是传数据的，就得有线。只要有线，就是个物理问题。”

　　他转身走向墙角离地一米高的地方，那里挂着一个灰色的电信接线盒……

　　数秒后，光纤断裂的脆响被雨声掩盖。摄像头的红光的闪烁频率变了。

　　“好了。”凯文把撬棍扔回给丹尼，“外网断了。它现在是个‘单机版’，录像传不出去，只能存在里面的硬盘里。”

　　丹尼看着那堆稀巴烂的线路，咽了口唾沫，但他还是没动，握着锤子的手有点紧：“探长……但里面的人呢？这可是他们的老巢……”

　　“不会有人。”

　　凯文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指了指厂房那些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缝隙里透出诡异的蓝光：

　　“你听这嗡嗡声……这是高频磁场震荡的声音。没有任何人类能在这里待满一个小时以上。”

　　老探长转过头，眼神冷厉：“没有谁会为了那点薪水，冒着生命风险在里面站岗。所以现在里面是个真空地带。”

　　“那我们进去岂不是……”丹尼脸色一变。

　　“我们不一样。”凯文看了一眼手表，“顶多流点鼻血，在二十分钟内出来。只有那个没电的怪物，和咱们两个猎人。”

　　丹尼随后抡起那把沉重的维修锤，将所有的愤怒灌注在双臂，借着腰部的力量狠狠砸了下去。

　　哐！——

　　这动静被恰好炸裂的雷声完美掩盖。铁门应声而开。

　　一波刺骨的寒气夹杂着浓烈化学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进！”

　　两人闪身入内，细微光柱瞬间切开了黑暗。

　　*

　　里面确实是个冷库，但绝不是用来存海鲜的。

　　错综复杂的管道喷吐着白色的冷气。

　　原本应该堆放货物的区域，被一个个罩住的容器所取代，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诡异喘息。而大厅的最深处，也是所有粗大电缆汇聚的地方，立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体容器。它正散发着刺眼的蓝光，像一颗在黑暗中跳动的冰蓝心脏。

　　丹尼的手电光扫过去，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妖艳的女人，此刻正悬浮在圆柱体内。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紧身衣。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金属探针刺入她的后颈和脊椎，连接着顶部的庞大变压器。她双眼紧闭，纤细的身体随着电流的输入而抽搐。她手腕上的那个定向能发射器正在疯狂散热，冒出阵阵白烟。

　　“她在充能……”丹尼看着这种在恐怖电影里出现过的画面，握着锤子的手心全是汗。

　　“不。”凯文刚毅的侧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他大步向前，高大身躯在蓝光的映照下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低沉的声音竟在颤抖：“他们在远程重置她的指令，顺便修补这具破损的躯壳。”

　　曾几何时，他女儿也是这样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些针差点刺入了她小小的身体……

　　那一刻的恐惧和无助，在这一刻化为了滔天的杀意。

　　“一帮畜生！”

　　凯文低吼一声，迅速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玻璃罩内的女人。

　　就在这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蓝光暴涨。她显然感应到了入侵者，但身体被拘束索死死固定，无法动弹。

　　“警报。入侵者确认。防御系统启动。”

　　女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依然是那副没有灵魂的腔调。

　　她手腕上的发射器却亮了起来，隔着防弹玻璃锁定了凯文的眉心。

　　“探长小心！”丹尼大吼一声，拼劲全力扑向凯文。

　　滋——！

　　一道红光穿透玻璃，瞬间击中了凯文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主控台——它瞬间溶解，铁水四溅，冒出黑烟。

　　“那玻璃是防弹的！”丹尼滚到一台备用发电机后面，满头大汗，“她在里面就是个无敌的炮台！”

　　凯文半跪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铁水渣，烫得他眉头一皱，但他眼中的杀意反而更盛了。

　　他没有继续射击，而是转头看向了头顶那台变压器。

　　“丹尼！这东西既然是靠电活着的……”凯文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那咱们就给她彻底‘关机’。掩护我！”

　　凯文怒吼一声，从掩体后冲出。

　　女人眼珠疯狂转动，手腕试图追踪凯文的身影。

　　丹尼迅速举起配枪对着玻璃罩疯狂扫射，一朵朵裂纹在玻璃上炸开，严重干扰了女人的视线。

　　凯文冲到配电箱前，直接将枪口顶在总闸的控制器上，连开三枪。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火光冲天而起，变压器瞬间短路，失控的高压在肆虐！

　　“滋滋滋——”

　　电流过载引发的连锁反应瞬间摧毁了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头顶的灯管炸裂，角落里的监控探头冒出一股黑烟，指示灯彻底熄灭。

　　原本悬浮在光柱中的金发女人，身体猛地绷直，随后——

　　她眼底的蓝光也熄灭了。接着，像是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摔落在圆柱体的底部。

　　机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就在丹尼以为一切都结束时——

　　嘀——嘀——嘀——

　　一阵急促的蜂鸣声突然响起。

　　“还能亮？！”丹尼吓了一跳，举枪对准声源。

　　只见那台被融化了一半的主控台屏幕闪烁了一下，重新亮起。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正常的蓝光，而是刺眼的橙红色应急模式。

　　“是不间断电源。”凯文看了一眼机柜下方，“这种级别的实验室，核心服务器都有独立的电池组防止数据丢失。只能撑几分钟，快！”

　　“别担心录像了。”凯文指了指那台泛着红光的主机，语气从容，“去把它的存储硬盘拆下来。整个带走。”

　　“带走？”丹尼一愣。

　　“当然。这是诺维犯罪的核心物证。”凯文的眼神意味深长，“别忘了，我们是依法搜查诺维及其相关犯罪链，现在发现了重大犯罪现场，当场扣押电子证据。”

　　丹尼立刻冲向那个主控台，熟练地撬开机箱侧板，用衣服包着手，一把拽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硬盘组。

　　随着“咔哒”一声，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都在这儿了。”丹尼拍了拍手里的铁盒子，“不管里面存的是实验数据还是监控录像，现在都归我们了。”

　　“很好。”凯文收起枪，看着那个蜷缩在玻璃罩底部的女尸，眼神复杂，“还有她。她是受害者，也是铁证。”

　　丹尼点点头，刚把硬盘塞进背包，视线却被旁边散落的一份纸质打印文件吸引了。那是刚才爆炸气浪从控制台抽屉里冲出来的。

　　“等等……探长，这是什么？”

　　丹尼捡起那份边缘被烧焦的文件，借着手电光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停滞了。

　　“找到了……”丹尼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在剧烈颤抖，“是纸质备份。是老大一直想知道的……关于利奥的真相。”

　　文件上清晰地印着：

　　【档案编号：020】【姓名：利奥·C】【入库时间：三年前】【经手人：汉克】

　　【当前状态：死亡（两月前）】【备注：实验失败。遗体已处理。】

　　“汉克那个混蛋……”丹尼咬着牙，没忍住眼泪，“他骗了我们！可怜的利奥一直被关在这个鬼地方……最后就变成了这行备注。”

　　凯文走过来，看着那行文字，那双见过无数生死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伸手重重地按在丹尼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这就是乔尔想要的‘交代’。他一直觉得那个孩子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应诺……现在，至少真相大白了。”

　　“把文件和硬盘都带着。”凯文转过身，“还有那些技术图纸，全都拿走。”

　　“明白！”丹尼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