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街33号》夏雨莹

39、一个父亲的怒火

　　两分钟后，黑色的SUV内。

　　“查她的身份！全城通缉！”丹尼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尖叫。

　　旁边的凯文却一脸平静，他不紧不慢地拉过安全带扣好。

　　“她是诺维的武器！老大早就推测出来了！可现在……”丹尼的声音突然哑了下去。他像个被扎破的皮球，刚才那股拼命的狠劲瞬间消散，紧绷的双肩垮塌下来。

　　他把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方向盘，身体随着引擎的震动微微颤抖，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

　　“老大…为了这该死的真相……快被那些鬼东西吸干了。而我们甚至连这女人是啥都不知道！如果他挺不过去……”

　　车厢里只剩下雨刮器疯狂摆动的声音。

　　凯文摘下那顶湿透的帽子，随手扔到身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丹尼：

　　“抽一口。然后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丹尼摇摇头，声音沙哑：“早戒了……老大肺不好……”

　　凯文叹了一声。车内的顶灯照亮了他刚毅的侧脸，雨水顺着他黑白夹杂的鬓角滴落。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狭小的车厢里依然像座山一样稳重。

　　“听着，小子，光查她身份是没用的。”凯文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幕，目光锐利，“诺维既然把她造成了‘武器’，就会抹掉她所有的社会痕迹。在警局的系统里，她就是个幽灵。”

　　丹尼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等她杀回来？”

　　“谁说要等？”

　　凯文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仪表盘上。

　　那是一小块焦黑的木屑——是落在被撞破的窗框旁边，从她衣服上剐蹭下来的。

　　“我也推测出了一件事。”凯文指了指那块碎片，声音浑厚有力，“刚才交火的时候，她那武器的威力足够把那栋破房子轰平，但她选择了只轰开一面墙撤退。为什么？”

　　丹尼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她自己说的……风险评估不可控……”

　　“狗屁风险……她要干掉我们所有人，一秒钟的事。”凯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过头严厉地看着丹尼，“她跑了，是因为她‘没油’了。丹尼，看来你还得在乔尔身边多学习学习。”

　　“没油？”丹尼一愣。

　　“你没注意吗？她刚开始那几下，戒指的红光很亮，武器充能只需要一秒。但最后那一下轰墙……”凯文眯起眼睛，回忆着战斗的细节，“那个声音变得很拖沓，红光也暗了一半。而且她翻窗的动作——”

　　凯文比划了一下：“卡了一下。就像那些缺乏保养的老化机器。”

　　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丹尼：

　　“不管她是什么怪物，只要是用那种高能武器的，就不可能凭空变出能量来。她那样子，就像一辆油箱见底的车。”

　　油箱见底……能量耗尽……

　　丹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想起了奥森博士在急救室外喊的话……

　　意识体为了维持高能态，在疯狂吸取能量。

　　连克里恩那种“意识体”都需要吸能量来维持存在，这个实体化的“生化武器”带着那么多装备，肯定消耗更大！

　　“她一定不能像活人一样靠吃饭补……”丹尼喃喃自语，思路瞬间打通，“她需要外部能源！而且不是普通民用电源！”

　　凯文拍了拍丹尼的肩膀，手掌宽厚有力：“这附近一定有个高功率的能源点，丹尼。”

　　老区……高功率……

　　丹尼的脑子飞速运转，一把抓过车里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市政电网图：

　　“周围大部分都是废弃工厂，耗电量都低，会不会是别的地方………南边这里有一处………”

　　丹尼的手指停在一个红色的峰值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找到了！南布林街有个纺织厂。但电网数据显示，这里的夜间耗电量高得离谱，简直像是在运行某种重型工业设备！”

　　他迅速调出该地块的注册信息：“四年前，这块地被一家叫‘APEX冷链物流’的公司买下来了。名义上是做海鲜冷冻仓储——”

　　“停！”凯文突然打断，眉头猛地皱起，“APEX？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老探长的记忆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猛地转过头盯着丹尼：

　　“那是乔尔被车撞的时候提到的名字！那个叫汉克的肇事司机……当时穿的就是APEX的制服！后来他因涉嫌诱拐杀害那个男孩被关了起来。”

　　“我也记得，后来我们分析诺维一案的时候，联想到利奥可能也曾参与过试药……当时老大说过那汉克当时穿的制服是伪装。”丹尼回想起沈乔尔分析案情时专注清晰的语气，不由得心底一紧。

　　“乔尔错了。”凯文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耗电惊人的工厂坐标，声音沉重，“我也错了。我们都以为凶手穿制服是为了栽赃嫁祸，或者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其实那根本不是伪装！”丹尼猛地一拳砸在掌心，悔恨交加，“那就是汉克的工作服！他根本没偷衣服，他就是APEX的员工！或者说——APEX本身就是诺维用来干脏活的空壳！”

　　冷链物流……

　　“没有比这更好的掩护了！巨大的耗电量可以推给冷库，而那些满街跑的冷藏车……”丹尼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无意识地把大拇指塞进嘴里狠狠啃咬起来，这是他焦虑到极点时的习惯动作。

　　“啪！”

　　凯文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几岁了，还啃手指？正经点，丹尼。”

　　丹尼怔住，回头看着凯文，眼底似乎浮起一层水气。

　　凯文皱着眉头，满眼质疑。

　　“老大经常这样教训我……”丹尼声音发哽。

　　一直沉稳如山的凯文转过头，看着不断冲刷着玻璃的雨幕，轻叹道：“丹尼，我知道你担心他，谁都一样。但正因如此，咱们才得帮他把这件事彻底了结。”

　　他俯下身，抬起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稳准地指向屏幕上的那个坐标。

　　“就去这里。”

　　丹尼抹了抹眼角，把手放到方向盘上，刚要启动车子——

　　“而且丹尼，”凯文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不仅仅是为了乔尔。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对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怪物……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丹尼一怔，手停在半空。他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老上司。

　　“我……确实没想太多……”

　　“你这孩子……”凯文苦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却没多少笑意，反而透着一股钻心的苦涩。

　　他伸手揉了一把丹尼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动作粗鲁却带着长辈特有的宠溺：“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丹尼。在这一行，这不是好习惯。”

　　凯文收回手，转头看向被雨水扭曲的世界，眼神变得异常幽深。

　　“我不质疑，是因为我亲眼见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车厢里：

　　“那双眼睛……那种像死鱼一样、空洞无物的眼神。我见过。”

　　丹尼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喉咙发紧：“您……在哪见过？”

　　“在我女儿莉莉身上。”

　　凯文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回想。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大手，死死攥成了拳头，骨节发出爆裂般的脆响。

　　“诺维新闻发布会那天，我带人去了骆城东郊那个仓库。”

　　丹尼猛地回忆起来：“记得！老大当时看到您留的条子，上面写着‘冷’……那是您去救莉莉了？”

　　凯文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诺维的那帮畜生……他们发现莉莉有‘耐药体质’。为了获取实验数据，他们把她抓到了那个仓库的地下冰库里。”

　　“当我冲进去的时候，四周全是制冷机。莉莉就被绑在全是冰块的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体温低得吓人。”

　　凯文咬着牙，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十足的恨意：

　　“如果我再晚到一分钟……哪怕只是几十秒钟，她就会变成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的‘空壳’。”

　　老探长的声音哽住了。那个高大威严的硬汉，在这一刻露出了作为父亲最脆弱的伤口。

　　“我把她抢出来了，送到了奥森博士那里。虽然保住了命，但那些药物和电流已经在她脑子里留下了不可逆的损伤。正是因为研究了莉莉身上被植入的那些接口，奥森才搞懂了诺维隐藏起来的技术………”

　　丹尼看着眼前这个嘴硬心软的老上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震撼与酸楚。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以来，凯文一直独自背负着这样的秘密。怪不得上一次在办公室见到他，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我救出莉莉后，那帮畜生就炸毁了东郊仓库，销声匿迹了。我一直在找他们……”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坐标，眼中闪过狠厉的：

　　“‘顶点冷链’……海鲜仓储……这就对上了。”

　　“他们根本没有停止实验，他们只是换了一个更大的‘冰柜’。”

　　凯文的声音恢复了冷硬，那是即将扣动扳机前的死寂：

　　“那里就是他们的新巢穴。那帮杂碎，一个都别想跑。开车，丹尼。今晚，我们去把那个窝给端了。为了乔尔，也为了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