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长安》超脱蓝狗

9、酒楼还情记

　　“小东哥，你这是怎么了？”

　　彭长安看着满头汗的小东问道。

　　小东没理，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直奔着楼上，这会子也顾不得讲究了，一把推开周顺尧的房门。

　　“东家，不好了……”

　　“如今怎的这般急躁，静下来再和我说。”

　　周顺尧未搁下手中的毛笔，边写边回，纸上的“然”字还差两笔。

　　小东拍拍自己的嗓子眼，重咳几声后说道：“大胡子可能被顾卫宁给救走了。”

　　周顺尧没抬头，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顿，最后收尾的一笔悬在半空，落下半个“点”。

　　“救走是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他的生死，若是那几刀能要了他的命，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但若是还活着，那顾卫宁可能正审着他。”

　　周顺尧置下笔，盯着那草草收尾的“然”字，说道：“这次写得真不怎么样。”

　　接着将纸揉成一团，紧攥在手里。

　　“东家，是我的错，我这次太粗心了，任凭东家处置。”

　　小东单膝跪在地上，压低了头，继续说道：“但现在还有一个补救办法，就是不知东家同意与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周顺尧转过身，背对着他回道。

　　“那东家的意思是……”

　　“按你想的去做吧。”

　　除了被夸奖以外，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一个人产生满足感，那就是和自己重视的人心意相通。

　　被周顺尧捡回家的那年，小东才四岁。

　　现在他十七，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东家已经很了解了，两人之间有很多话不需要说出来。

　　他为此感到满足，甚至因此产生高人一等的念头。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周顺尧讨厌别人猜测自己的心思，谁都不行，他觉得只有不被别人了解那才安全。

　　“小东哥，出什么事了？”

　　彭长安目睹小东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直在门外等着。

　　小东推开门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路上碰到东家的熟人，我急着来告知一声。”

　　“那便好。”

　　“我傍晚要出去一趟，店里还得劳你多照看。”

　　彭长安望着小东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小东回到自己房中，用左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上次之事有劳相助，今夜辰时，青宁山露台见，我会带上银子。”

　　他拿笔的左手颤颤巍巍，写得不太熟练，但是字迹依稀可以辨认。

　　屋内的信鸽不停发出咕咕声，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又可以飞翔而感到迫不及待。

　　小东将纸条卷好系紧绑在信鸽腿上，双手一松，信鸽振翅而飞。

　　等到它降落的时候，刘枫家院中便多了一只鸽子和一张纸条。

　　刘枫看完上面的话后，踏实了，银子还能拿到，那便是好的。

　　他谨慎地将纸条扔进灶火里，他经受不起第二次指认了，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可在他看着火将纸条一点点吞噬的时候，心中还是荡起了怀疑的波纹。

　　这纸条会是那个大胡子送来的吗？还是指认之人给自己设下的埋伏呢？

　　刘枫犹豫了。

　　可下一秒那怀疑的波纹便停了，对银子的欲望像灶中的火苗一样烤得他浑身发热。

　　他仿佛听见那银子对他喊：“来吧，来吧，我在这等着盼着你。”

　　于是，刘枫决定最后再冒险一次。

　　他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青宁山，穿着一身黑，蒙着面，但是没有直接去露台，而是躲在了石头后面。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完全融了进去。

　　等着等着，山间传来鸟鸣，和着树叶的沙沙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

　　在鸣叫声间歇的片刻，刘枫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刘枫在石头背后掩得越来越严实。

　　因为他在看清之后，发现来的这人身形要比大胡子瘦削不少，和自己一样遮着脸。

　　刘枫不敢出去了，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想盘算着等会该怎么逃跑。

　　“刘大人，时间宝贵，捉迷游戏也该结束了。”

　　小东靠在露台的栏杆上，说道，声音撞着山岩穿来穿去，久久才消尽。

　　刘枫觉着这人的声色听着陌生，他倒腾了一下蹲着的脚，还是没出去。

　　“刘大人，我就是那大胡子的东家，如果你不信，这荒郊野岭的，你一剑杀了我也无旁人知晓，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么说你可否愿意出来一见？”

　　刘枫的腿已经发麻了，扶着石头晃悠悠走到小东面前，刻意保持着距离。

　　“那个纸条是你写的？怎么不是大胡子来？”

　　“和刘大人见面当然要我亲自来，这才显得重视。”

　　“重视可不是靠嘴来说。”

　　本来刘枫还有些畏畏缩缩，可经过彭长安上次的指认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大胡子这类人有一个把柄握在自己手里，这个把柄就是他这个人和他做过的事。

　　所以刘枫此刻反倒开始趾高气昂起来。

　　“当然，”小东掏出鼓鼓的钱袋，“这是上次欠大人的份银，请收好。”

　　刘枫正想接过去的时候，小东胳膊肘立马一拐，刘枫只摸到了钱袋子上的麦穗。

　　“这是何意，反悔？”

　　“刘大人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亏欠了大人，这点银子有些拿不出手。”

　　刘枫挑了一下眉，有些沾沾自喜。

　　“大人，”小东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城南新开了家小酒楼，大人可有意当个东家？”

　　“上次的事说来我并未办妥，你为何要如此厚待？”

　　刘枫的心已经开始活泛，他其实早就受够了衙门这点微薄的俸禄和风吹日晒的生活。

　　“上次的事是我手底下的人办事不牢靠，与大人无关，况且大人能安然从朝堂状告中逃脱，早已说明大人的才智，我很是钦服。”

　　“可我突然辞官经营起酒楼，恐怕有些过于招摇。”

　　小东见他已经松口，扶上刘枫的胳膊，拉近距离，回道：“大人万不可轻易辞官，我等还全靠大人以此照拂。酒楼的契约上已经署上大人之名，经营之事我已替大人找好人选，大人要做的便是安心收银子。”

　　趁着刘枫思索之际，小东补道：“有了酒楼，我们日后便不必当面送递银两，也可少些风险。”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小东重新摊开手掌，将钱袋递至刘枫面前，眼神笃定地看着他。

　　“那就有劳了。”

　　刘枫掠过银子，转身离开。

　　忽的一阵风起，吹开了小东的面纱，现出的是他嘴边得意的笑。

　　小东回到醉恩楼的时候，彭长安刚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打算关门。

　　“今日辛苦你了，长安。”

　　小东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彭长安见状问道：“小东哥出去一趟怎变得如此发愁？”

　　小东给彭长安倒了杯水，“我今日出去是替你寻那大胡子去了。”

　　彭长安递到嘴边的茶杯一颤，立马放下，眼睛急得左右乱瞟，“如何？！”

　　小东装作无奈地摇摇头，“无人见过，他的生死也无从得知。”

　　彭长安听到后也低下头，指甲来回划着杯壁，沉默良久。

　　小东察觉到她失落的神色，看准了时机。

　　“那日听过你的事以后，我和东家都十分挂心。这大胡子无论生与死，盯上你了那定不会轻易放弃，如今恐怕只有一个法子能够两全其美。”

　　彭长安微微抬眼，轻声问道：“什么？”

　　“东家新开了一家酒楼，在城南，虽说不比这城中繁华，但是人少且面生，对你来说也安全些。”

　　“小东哥的意思是让我过去当杂役？”

　　小东切成温柔的眼神一笑，“是让你过去当掌柜，酒楼全权由你打理，如何？”

　　彭长安惊讶地有些发懵，“我……掌柜？”

　　“嗯，我和东家信得过你，你有这个能力，店里的杂役你可招些自己得意的。”

　　彭长安有些感动，哽了几声后轻点了下头，“好，都听东家和小东哥的。”

　　小东拍了拍彭长安的手背安抚，将自己的手帕塞到她的掌心中。

　　趁彭长安擦眼之际，小东抬头看向楼上，刚好看见转身进屋的周顺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