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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完美旅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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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林映棠在柜台后整理账目。郁知帮她把新到的花材搬进来,褚闻殊则在一旁将花枝分类,一派岁月静好。
午后,林映棠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缝补一件郁知的衬衫。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褚闻殊端了茶过去,在她身旁的矮凳上坐下。
“伯母的手艺很好。”他看着林映棠飞针走线,针脚细密均匀。
“做惯了。”林映棠温声说,手里的动作没停,“小知小时候调皮,衣服总是这儿破那儿破,补着补着就练出来了。”
她说着,抬眼看向正在后院给植物施肥的郁知,眼神柔软:“这孩子从小安静,不爱说话,就喜欢侍花弄草。有时候在院子里一待就是一下午,跟植物说话,也不觉得闷。”
褚闻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郁知正蹲在一丛月影草前,手指轻抚叶片,嘴唇微动,大概是在说什么。阳光落在他发顶,勾勒出毛茸茸的光晕。
“他很有天赋。”褚闻殊的声音很轻,“对生命的感知力,是我见过最敏锐的。”
林映棠的针线停了停。她看向褚闻殊,眼神里有深切的温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啊……”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在帝星,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褚闻殊摇头,目光仍落在郁知身上,“他很努力,也很纯粹。我……很珍惜他这份纯粹。”
“珍惜”二字,他说得很慢,很清晰。
林映棠怔了怔,手中的针线彻底停下了。她看着褚闻殊,看着这个年轻人沉静的侧脸,还有那双望着自己儿子时深邃的眼眸。许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忧虑,反而像某种释然。
“那就好。”她轻声说,重新拿起针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傍晚时分,郁知从母亲那里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正在厨房帮母亲准备晚餐,林映棠忽然轻声说:“你那位学长,今天说了句话。”
“什么话?”
“他说,很珍惜你。”
郁知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
“珍惜……”他重复这个词,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嗯。”林映棠翻炒着锅里的菜,声音温柔,“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
郁知低下头,继续切菜,刀刃落在砧板上的声音规律而清晰。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珍惜……
晚餐时,他不敢看褚闻殊。偶尔视线对上,又慌忙移开。褚闻殊似乎察觉到了,却没说什么,只是在他添饭时,很自然地将他的碗接过去。
夜里,郁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隔壁房间很安静,但他知道褚闻殊还没睡——他能感觉到那缕始终萦绕的雪松气息。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珍惜。
——
第三天的清晨,太阳明媚。
“今天天气好。”用餐时,林映棠温声说,“要不要带闻殊出去走走?西郊那片老林子,你小时候常去的。”
郁知看向褚闻殊。后者放下筷子,微笑:“听你安排。”
西郊的林子离住处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路是石板铺的,缝隙里长着青苔,两旁是年代久远的老树,枝桠在空中交错成拱廊。
郁知走在前头,脚步轻快。他对这里的每一条小路都熟悉,知道哪棵树上有松鼠窝,哪片草丛夏天会开萤光花。褚闻殊跟在他身后半步,认真地听他介绍。
“就是这里。”郁知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停住。
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年幼的郁知留下的——“小知的花园”。旁边还画了朵四不像的花。
“小时候不懂事刻的。”郁知有些羞耻,“那时候觉得,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褚闻殊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稚嫩的痕迹。他的指尖虚虚拂过那些刻痕,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现在呢?”他问。
郁知静默了片刻。“还是。”他说,声音更轻了,“不开心的时候,就躲到这里。跟树说话,跟草说话……它们不会告诉别人。”
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晨光穿过叶隙,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绒毛清晰可见。
风吹过林子,树叶沙沙作响。远处有鸟鸣,清脆悠长。褚闻殊看着郁知侧脸——少年仰头看着古树,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柔软。
“在这里,”郁知继续说着,像在自言自语,“不用想自己是谁,该做什么。就是……存在。”
他说得含糊,但褚闻殊听懂了。
“我明白。”他说。
郁知转过头看他,四目相对。
“你真的明白?”郁知小声问。
褚闻殊没有回答。他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按在树干上。掌心贴着粗糙的树皮,像在感受那下面流淌了百年的生命。
“有时候,”他开口,声音低沉,“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更大的世界,而是一个能让自己变小的地方。”
郁知怔忡,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漾开层层涟漪。
他们在林子里待了一下午。郁知带褚闻殊去看他小时候发现的各种“宝藏”——一片会长出荧光蘑菇的树根,一道终年不涸的细小泉眼,还有一处能望见整个绿璃星西区的山坡。
傍晚时分,他们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吃林映棠准备的便当。远处是连绵的绿色山峦,近处是蜿蜒流过的小河,河面闪着碎金般的光。
“绿璃星很美。”褚闻殊望着远处的风景,忽然说。
“嗯。”郁知咬着三明治,含糊地应着。
“这样的生态环境,在星际间很少见了。”褚闻殊顿了顿,转过头看他,“我在想……或许可以做一些可持续的研究项目,把这里的独特性保护好,也让更多人了解。”
郁知眨眨眼:“什么项目?”
“还没想好。”褚闻殊微微一笑,目光落回远处的山峦,“但如果有,一定会先问你的意见。你最了解这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郁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被尊重,被重视的感觉,似温水流过心田。
吃完便当,他们慢慢往回走,夕阳西下时,正经过一片开阔的草甸,金色的余晖将一切都染成暖色。郁知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看。”
褚闻殊抬头。一群迁徙的赤羽鸟正飞过天际,翅膀划过晚霞,拖出长长的、流光溢彩的轨迹。
“绿璃星的传说。”郁知轻声说,“看见赤羽鸟划过晚霞的人,会得到幸福。”
褚闻殊看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光影,又看向身旁仰着头的郁知。夕阳给少年白皙的侧脸镀上暖金,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漫天霞光,脸上是近乎天真的向往。
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久到郁知察觉,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褚闻殊的眼神很深,像静谧的夜空,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转。那目光专注得几乎有了重量,沉甸甸地落在郁知身上,让他呼吸一滞。
“学长?”他小声唤道,心跳莫名加快。
褚闻殊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郁知很久,久到郁知几乎要以为时间静止了,才缓缓开口,声音比晚风还轻:
“知知。”
只是唤了他的名字,没再说下去。但那语气,那眼神,都让郁知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他慌忙别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褚闻殊却在这时轻轻笑了。
“走吧。”他说,“该回去了。”
——
夜里洗漱时,郁知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他捧起冷水扑在脸上,但热度不退。脑子里全是白天山坡上,褚闻殊看他的那个眼神。
专注,深邃,像要将他整个人印进眼底。
他捂住脸,深深吸气。别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学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
隔壁房间,褚闻殊站在窗边。看着后院那株琉璃棠在月光下静静绽放,然后打开光脑,给母亲发了条简讯:
“进展顺利。他总是比我想象的更美好。”
发送后,他关掉光脑,继续看着窗外。月色如水,夜风温柔。
三日晨昏,他在郁知的世界里,已经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