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希言珞珞

22、第 22 章

　　校园里的梧桐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冬日的灰蒙天空。许溯和林安之在一起已经两月。期末的氛围日益浓厚，因为不同的学院，林安之有时候还是会和室友们一起自习，而许溯，也迎来了大三这个需要明确未来的关键节点。
　　他原本的学术计划清晰而坚定：申请新加坡某顶尖学府的PhD。那是他从大一起的心之向往，一位学术大牛的课题组更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大二升大三时所做的那个耗费心血的实验项目，也正是为了这份申请增添砝码。年底他再去考个托福，年后论文如果能顺利发表，一切似乎可以水到渠成。
　　然而，这份精心的规划里，原本并没有林安之。
　　“谁让自己遇到了呢？”许溯无数次在深夜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申请资料时，内心总会泛起这样的涟漪。那个安静又坚韧，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女孩，不知何时已悄然占据了他心头重要的位置。但接下来呢？
　　现实的巨浪立刻拍散了这抹温情。去新加坡，意味着至少四五年的异国。虽然他之前曾试探性地问过林安之，她不排斥出国，但想和做是两码事，让林安之放弃国内的一切跟随自己？且不说她是否愿意，许溯也开不了这个口。可几年的异国恋，隔着千山万水，仅靠网络和回忆维系，想想都让人觉得脆弱不堪，他其实也有点自私，他想等两个人的感情再稳定一点、再稳定一点……
　　焦灼之下，他开始了“两手准备”。除了继续完善新加坡的申请材料，他还需要调研国内高校相关的课题组和导师资料，之前已经找到一个，但这还不够，他想多方对比，除了准备多套完全不同的申请文书、研究计划，还有向老师和他的学长学姐们了解相关情况，他的工作量翻了好几倍。
　　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学业、课题、双线申请驱策着，忙得脚不沾地。他开始频繁地泡在实验室，有时为了一个数据熬夜到凌晨，回复林安之的消息变得迟缓，提前定好的约会有时也因导师临时的约谈不得不取消，他们大多在一起的时间都在自习室。他想着，先把眼前最紧迫的论文初稿和申请材料搞定，等事情有些眉目，有了更清晰的选项，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跟林安之沟通，共同面对这个难题。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跑得快一点，就可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临近年底，空气都带着紧绷的焦灼感。这天，林安之想着许溯最近熬夜太多，特意买了点心去实验室看他。走到实验室门口，她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身边却出现了一位女同学。
　　苏晴是许溯的同班同学，项目组的伙伴，一个漂亮且大方的女生。许溯曾跟林安之解释过，他们只是纯粹的学术合作关系。林安之也愿意相信许溯。但此刻，苏晴正俯身站在许溯的桌旁，手指点着他屏幕上的数据，笑语盈盈地说着什么。她的姿态亲昵而自然，随后，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许溯的肩膀，像是鼓励，又像是某种默契的嘉许。
　　许溯从满屏的数据中抬起头，对着苏晴笑了笑，也回应了几句。那个笑容里，带着林安之熟悉的、讨论学术时的专注和认可。
　　林安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之前只是碰见苏晴跟许溯打招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如此默契的配合，正如她和许溯在田径场上的样子，但田径总归不是工作和学习，林安之酸涩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她知道许溯对苏晴没有男女之情，但苏晴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隐约的情意，同为女生的林安之，一眼就能看穿。林安之在心里小声蛐蛐了好几遍，但又没有办法。
　　混合着醋意、委屈和被忽视的不满情绪，在她心里慢慢地发酵、膨胀又被她迅速地扑灭。她深吸一口气，出声喊道：“许溯。”
　　实验室里的两人同时抬头。许溯看到她，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招手：“你来啦，安之。”
　　苏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很快恢复自然，对林安之点头笑了笑，识趣地拿起自己的东西：“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林安之走进去，沉默地把点心放在桌角。许溯的桌子一片狼藉，堆满了文献、打印稿和草稿纸。
　　“等我一下，这个论文数据马上弄完，明天要交初稿，特别急。”许溯的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
　　“没事，你忙～我就是担心你忙起来没有吃晚饭。”林安之答道，静静地坐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我们家安之对我最好啦～”许溯揉了揉林安之的头，转头又继续忙碌。实验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压抑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
　　许溯还是察觉到林安之的不对劲，虽然心里着急论文，还是转过头，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不开心？”
　　“没事，你先忙。”林安之的声音闷闷的，目光落在别处。
　　许溯叹了口气，想到了什么，以为她还在为苏晴的事吃醋，解释道：“刚才苏晴就是来问我个数据分析的问题，真的没别的。你别多想。我一定为我家宝宝守身如玉。”
　　“我知道。”林安之应了一声，心里却并未轻松。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许溯散落在桌面的文件，忽然，几份打印稿上的字样吸引了她的注意——“推荐信”，而推荐的学校，是新加坡的一所大学。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拿起那几份文件，仔细看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是两位教授为许溯申请新加坡PhD项目所写的推荐信，措辞恳切，评价极高。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她拿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抬头看向许溯，声音带着不敢置信：“你……打算出国了？”
　　许溯整个人猛地一僵，转过头，看到她手里的推荐信，脸色微变。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安之，你听我说，这只是……”
　　“只是什么？”林安之打断他，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声音不由得拔高，联想到刚才苏晴的事，想到他近段时间的忙碌和疏离，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胸中有种被隐瞒甚至还有种被欺骗的委屈和怒痛感汹涌而来。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安之！”许溯也急了，伸手想去拉她。论文截止的压力，连日来的疲惫，以及此刻林安之高声的质问，让他的语气第一次也带上了重音，“安之，你等我忙完好好跟你解释行不行？我现在这里真的特别着急……”
　　林安之被他罕见的严厉语气刺得心口一痛，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她忍住了，“那你忙吧。”林安之甩开他的手，向门口走去，许溯站起身，想要抓住她，但林安之脚步更快地往门口冲去，只留下一句带着哭腔的：“不许跟！”
　　许溯追到实验室门口，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铺天盖地的疲惫。他靠在门框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没想到，一直温柔体贴的林安之，竟然也可以这么执拗。而眼前堆积如山的工作和那个悬而未决的未来，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最终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疲惫地想，等忙完这两天，等交了论文，再好好哄她，好好跟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