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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一章:黍苗(上) ...

  •   十月初三,是皇太后七十岁寿辰,皇帝率王以下,文武各官行庆礼,然后又率我们行家礼,各自都备了礼,虽然我有下属的庄园和下属的包衣,但是实在是不习惯使用甚至要他们去觅些珍奇都觉得不对劲儿,好在辅仁细心,顺带把我那份儿备好了,弄得我内疚了好多天。一直对这类的赐宴没有什么兴趣,每些东西只用筷子碰碰意思意思。各自散去,此事也渐渐淡去。

      十月二十五日,弘昀卒。
      那个借我出门的衣服穿、我却甚至没有怎么见过的孩子,就这么卒了。胤禛面色平静一丝颜色也看不出来,清冷冷坐着。三、五、七、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都来致奠了,温声劝慰着四弟,或四哥。
      王府里的植物,除了几株不近人情的油松,全都凋零的只剩了灰白灰黄的枯干。我皱缩的心,都不知道要借助什么来展开。
      一身缟素,窝在静栀化游殿前的假山洞里发呆。
      我是个不合格的姑姑,从来没有陪过侄儿们顽,从来没有带回过好玩的东西,从来没有在胤禛严格管教他们时出面护着,从来没有在他们挨过胤禛责训之后哄他们开心,甚至为了自己出去玩的顺利还要霸占了他们的衣服穿……
      当惯了小辈的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还是孩子们的姑姑,我是一个长辈。沮丧得很。不敢出来去面对胤禛,不敢去想他会怎样看我。却又为他的状态担心得紧。忽然意识到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些畸形,在乎的东西太少了,除了胤禛和老爷子,几乎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过……不知不觉,我就这般的狭隘了。
      天黑了,不见人来找我,便就这么蜷缩在石洞里好,我就是只鸵鸟。
      假山的南面是福晋的东寝殿,西侧的西配殿则是弘昀的母亲,李氏舜颜的居室。隐约听见舜颜嘤嘤噎噎的抽泣和她的室友年扶尧温软绵细的劝慰声,感觉很是诚挚,却听不真切。我甚至是不配做雍府家室的。
      然后听到请安的声音,胤禛过去了。
      舜颜,就只剩了弘时一个孩子了,我跟她不熟,跟弘时也不熟。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是不是该给他些关怀呢?那样他会不会不那么让胤禛痛心?可是我只修过天才儿童教育和普通的大学心理学,没有涉及过问题儿童教育以及变态心理学、犯罪心里学诶……还是留给萱离吧,如果她不乐意,那,就是弘时命该如此了……
      明年,小弘昼就该出生了,我要重新做人。

      被冻醒时,大约是寅时了。胤禛也该起了。天,我怎么又这样,满脑子仍是胤禛胤禛的,昨天的悔过一点一用都没有。嗯,应该想:小弘时,应该也要起来读书了罢?
      可是我不敢出去,不知道胤禛心情会是什么样子。就这么呆着罢,等过了丧期再说。
      胤禛上朝去后,我溜出来偷了两块儿点心回洞里,继续窝着,思过。

      可是大约到了胤禛回府时分,府里鸡飞狗跳起来,不久,便安静了下来。
      觉得洞中光线忽然暗了去,接着耳朵一疼,就被活活拎了出来。大胆者谁?!——雍王胤禛也。这还没挨过丧期呢……真点儿背!
      看到我痛心疾首的状态,他倒先是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薤上露,何易晞……”我做什么念这个?不是招他难受?可我心中也不好过,两天一夜满脑子都是《薤露行》……
      “是啊,人死一去不能归。你又何必在这里伤心?”
      然后,变成了胤禛在好声好气劝慰我,然后不知不觉到了书房,不知不觉饭来张口,不知不觉被挪到床上,不知不觉被盖上被子,不知不觉的被哄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睡去。

      醒来的时候胤禛正伏案写字,起身去看,是《金刚般若波罗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你读过金刚经的?”胤禛抬了头问我。
      “嗯,略微翻过些。”我点头道。
      “那,我便不抄了。”胤禛搁笔在小山形紫檀木山水纹笔架上。“本是抄与你读的,不想你背得倒挺熟。”是啊!还不是看你一日到晚都念金刚经我才翻出来背的,那时我才初二啊!胤禛你知不知道自己残害了一个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未来啊!
      拉着我的手挨着坐下,一夜相坐无言。

      两人都从中彻底恢复过来时,已过了康熙五十年的万寿节。大宴过后大家纷纷散去,我则奉旨留在宫中陪老爷子。
      宴罢的老爷子回到乾清宫,走去堆着如山奏折的案边。我暂且退到一边去,寻些有意思的事情干,比如,饮食。
      回来乾清宫时,老爷子端正坐于案前,拿着本奏折蹙眉在看。
      “皇阿玛~尝尝儿臣的独门桂香菊花茶。”大抵看完了要紧之处,我轻快开口道。
      “诶~唷~劳动朗丫头亲自泡茶呢!”老爷子折子一放。“只是哪,这可不是独门唷~论祖传倒不为过。”
      “嘻嘻不劳动、不劳动!好东西多一个人分享嘛~桂花含芳香物质能溶解脂肪、菊花性味辛甘苦而微寒,平肝气、降血压,有明显的散风清热解毒作用,增强免疫系统活性,可以预防伤风感冒及呼吸道感染,最宜春燥之日饮用。皇阿玛尝尝?”我啜了一小口,双手平呈过去。看老爷子点头赞许地接过:“丫头《本草》背得不错嘛!”
      “HMMMM~~~味道还真是那么回事!”老爷子欢喜的一饮而尽道:“后头,可还有多?”
      我笑答:“没有了。菊花乃寒凉之物,故常人一日只可饮一剂。”
      “以前啊,润熙也给朕泡,后来呢,朕再也不曾喝过了。今儿个,可是三十多年来头一道儿啊!跟三十年前的味儿比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变哪……连剂量,都一样……”
      什么?!这茶以前是孝诚的专利?!我可是随便一本书上看来的呀,只是觉得适合自己的体质且又方便,便在学校每天泡一剂……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算了,到这儿之后讶异的事情还少么,也不在乎多这一件的。
      “适才皇阿玛在忧心什么呢?”我小心地、试探地问到。
      “湖南!湖南那些官员哪,多报荒田数量。朕说了多少次了,这点儿新开的土地,就不要细抠着征税了,藏富于民……朝廷,哪儿就非指望这点儿地税呢?
      “但朕,毕竟还是需要一个数字,知道新开垦田有多少……朕哪,本想测算新垦荒田数量,可这要发动人一测呢,那些地方官就可以借机克扣地税。你说,这人君要知道自己属下土地的情况,就这么难?”
      “回皇阿玛,‘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知道自己天下有多少土地,这是一个朝廷应有的权利,测算天下土地多少,也是这个朝廷的义务。但若可以把江山看作大清的、看□□新觉罗家的,那么这土地丈量便成了爱新觉罗家的家事,不能让任何一个官吏去做,皇阿玛则可以考虑让儿臣等去办理。”
      “咳!自从朕废太子之后,你的那些哥哥们哪,各自结党营私,放他们到地方去,朕怕也是地方官过去勾结。四阿哥虽为人正直,可身体又不好,小时候儿就中过暑,这去南方的工作怕是不能胜任。而且啊,京里还有要他的地方……”
      “如果皇阿玛放心的话,儿臣可以去进行统计。算学、几何、统计等学问儿臣从小测算田亩这点儿事情,除了辛苦些,技术上儿臣还是可以胜任的。况且儿臣是湖南人,相对而言更熟悉当地情形一些……”寒!熟悉个脑袋啊,那时候的地形可是灭开化的捏!偶滴家还是荒山野岭捏!倒是想看看道光间重修前的岳阳楼的模样儿,和没有被围湖造田的堤院侵蚀的八百里洞庭。
      “哈哈,丫头,想家了就直说嘛!”老爷子大掌一拍我的PP,笑道。
      “皇阿玛~儿臣哪有想家啦,只是觉得湖南那地方,民风不纯朴,儿臣的经历会比较胜任这次工作。”
      “不成。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只身前往穷乡僻壤,绝对不可以的。”啊……不是吧……怎么跟我老爸一个语气啊!
      “皇阿玛放心,儿臣在湖南还有旧人,儿臣可以以那里为据点,”唉,说起来容易,可我要真回去了,我的生计还的确是个问题哪。不过应该也还好,我不会空手去嘛,至少银票会有几张大的,银子也有几包碎的。
      “那可不成,朕再给你点个随行的。”老爷子坚决反对。“十三阿哥素日与你亲厚,就让他同你一道如何?朕看得出十三也真疼你,处事细密,文武皆长,他跟去,朕放心。”这老爷子,去岁不还狠狠骂了十三么?可这怎么行,没有史载十三有去过湖南丈量土地的,还是个小跟班儿……
      “这次行动是家事,一切秘密进行,不记档。”老天!我就等着你这三个字!不记档!“丫头觉着如何?若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提出来。”
      “儿臣以为没有什么不妥了,只是地方上万一认出十三哥来了可怎么好?”人家可是曾经的当红王子诶!
      “这就看朗丫头的了。他们若是有什么行动,丫头直接给朕密折。”哦?原来还是在借机试探十三?哼哼,二废计划开始酝酿了么?“等会儿朕叫造办处专门给你打造一个密匣,有什么事就用它给朕上折子,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十三阿哥也不行。”
      “可,皇阿玛,儿臣没有写过奏折,这格式……”除了“皇上”要抬头,“臣”要小写,其它什么地方该抬头啦,什么地方该提行啦,我搞不清楚诶!
      “格式你就不拘了罢,把事情奏上即可。”老爷子摆摆手道:“切记,此事甚密。”
      “皇阿玛放心,儿臣小心行事。”我看向老爷子眼睛答道。我竟成特务首脑了?

      走的那日,老爷子没有出面,任务交给了胤禛。在胤禛一家不舍的送行下,我,竟犹豫了。不知道一日不见是种什么境况?如隔三秋?
      “十三弟,人可就交给你了。路上可要小心。”胤禛一副老气横秋,比老爷子都老!
      “十三哥,初次合作,这一路还望多多包涵。”我欠了欠身,从胤禛身边走到了十三旁。
      “四哥放心。”十三笑拍着胤禛的肩。说罢低头微笑看向我,轻声道:“朗妹妹放心。”
      上了一辆很朴素的马车,出城了。
      路线大抵是京广线的走势。只是向南过永定河,走的是卢沟桥。
      经过一片生满绿草的河滩,便不禁想起三百年后那青草离离的河床——上一次回家,火车钻入山洞的一刹那,满眼草青中一眼闪见洞口灰石上赫然隶书阳文“永定河”三字,心里一惊,竟落下泪来。
      永定河,怎么了?除了胤禛来过这里,十三治过这里,于我,它毫无意义。只是,对我而言,事物,一旦沾上“胤禛”二字,便再难逃干系。
      只是怎么也不曾想到,下一次,竟是从卢沟桥上过,坐着乌蓬马车。
      华北平原!我多少次往返于京广线上鼻子贴在窗上看的地方。三百年了,竟不曾有多大变化。
      碧绿麦浪接天,一条田埂通向远方,看不到哪里是个尽头。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乎兮路超远。这平原,平的让人能绝望。
      只是田里,有更多的人在耕作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其实所谓的藏富于民,也是有针对性的,比如直隶、河南等省,就没有这么重视地去搞什么新垦荒田不加赋,一个是因为这些省开化的较早,大部分土地都已经极尽利用了,很难再有什么新垦田,另一方面,则是这些省份,虽有贪官污吏一个不少,但天子脚下造次还是会心有所惮,湖南不同,那里有长江天堑、洞庭浩淼、九嶷崔嵬、民风狡诈,对皇帝而言,是个相对封闭的,信息不完全的地方,不好管理。所以近代很多起义啊、土匪啊都少不了湖南的份儿。
      为了掩藏身份,我和十三一路都是用的汉语,河北、河南,十三竟会这两地方言,一路畅行无阻。可惜这时节深州的蜜桃还没有成熟,不然非闹着十三转道儿上深州呆个一两天,饱食了极品蜜桃和桃奴再前行。曾经在科技楼南侧假山上认植物时萱离向我绘声绘色活色生香铺陈渲染的深州蜜桃啊……当时还郁闷鸳鸯无数呢,真是可爱!
      黄河,这时已经成为地上河,只是水量比三百年后我所见到的那次要大,水质也要好那么点点。一点儿不变的,是两岸人们对它无尽的攫取与压榨。看白日依山尽,我们便寻了个地方住下。忍不住YY起二月河写某禛到黄河跟某双胞胎女的故事,暗自吐了一番。
      过了信阳,差不多就算是南边的地界儿了。山区、丘陵开始为主要地形了。
      沿路食住,都是我用武汉话跟人家套,一开始用词那个艰辛,好在后来熟悉了语境,而且湖北方言不像湖南方言那么多变,慢慢地也流畅了。肆无忌惮地哼起了黄梅戏: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夫~妻~双双~把~~家~还~~~……”寒……不是吧,这个有点不应景啊……反应过来,我立刻收了声。
      一回头,十三一脸奸诈地笑着:“这歌儿我可担待不起,四哥要听见了准该不高兴。”
      “啪!”我当头给了他一个爆栗。
      但是出其不意的效果,是没有碰上恶意宰割外地人的店家。再度地经过平原,带十三上了蛇山,登了黄鹤楼,不等他来得及吟诗,便拖他下了山。我是不敢让他的感慨通过诗词歌赋发出来,《交晖园遗稿》里可没有他写黄鹤楼的东西。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没有武汉长江大桥,我们要怎么过去?
      唉,船。江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类帆船,船家懒懒的歪在船舷边抽烟。长长的烟斗,一头掉着个大烟袋,上面烟波袅袅。
      “这位大叔,我们想过河去岳州,需要多少钱?”十三上前彬彬有礼地问。
      那船夫伸出五个指头,操着孝感话道:“五十两。”什么啊!宰人呢!大清在京固伦公主的年薪才四百两,叫我渡八次江就渡没了?
      听到有扯着嗓子唱《洞庭鱼米乡》的帆从远处行来,待他停定,我上去用想念已久的标准纯熟的岳阳话问:
      “格韦老嗲嗲,国活好多钱咯?”(这位老爷爷,请问过河多少钱?)
      “嗯把一刨两要得吧?”我们过黄河才要五钱呢,虽说黄河是要窄很多,但刚才问路人,渡江也就五十钱,两个人一两。(你给十两如何?)
      “不死吧?!懒旱哦!则么贵!”我立刻杀回去,切,我的地盘,我做主!(不是罢,乱叫价哦,这么贵~)
      “罗嗯谑好多两咯?”船家看我凶狠的气势有些退缩了。(那你说给多少两?)
      “一两!”拿出大一在西单的侃价功八分之一起还不成,得砍到十分之一先。一个偏远湖区,物价比京里还高!哈,哈哈,原来岳□□价比北京高还是有历史渊源的啊!
      “一两台扫了喔!起码五两!”难道我们衣服穿的太光鲜了?那也没有必要这么漫天要价吧!要劫富济贫直说啊,起码不会让我对你有个非法的印象!(一两太少了哦,起码五两。)
      “谑四价咯~哈死哟邹人,九莫敷偶了啦~”我不耐烦了。(说实价啦,都是岳州人,就别骗我了。)
      “死四价哟~嗯也不问哈他哩氕滴全死好多钱。小米子偶一听嗯一开口卅价就格么厉害,就晓得死哟邹人了!”(是实价哦,你也不问问他们别的船要多少钱,小妹子砍价一开口就这么厉害的,我一听就知道是岳州人。)
      “勒算了,死哟邹人恩也冇肯便宜,有茉莉用啦!”(那算了,是岳州人你也没给我们便宜,有什么用嘛。)我拉起听得满眼“@”满脸黑线的十三转身就走。远远的听着船家在叫:“谮滴冇得扫了嘞!嗯不信问一圈了再来咯!”(真的没得少了呢,你不信的话问一圈了再来。)
      “贵死了,我还以为老乡就能便宜点儿呢!”我愤愤道。“你会不会游泳?”
      “他说多少钱?”十三问。
      “开价十两,最低五两。”我道。
      “嗯,还真是不如北方民风纯朴。”十三搓手感叹着。
      “咱们游过去罢。”我绝望道。
      “什么?!开玩笑!这么宽的江怎么游?”十三看白痴般地看着我。
      我放眼一望,好像是宽了点哦……我只游过湘江。
      “五两也不贵,你想啊长江比黄河宽那么多,凶险那么多,不然怎么叫‘天堑’呢。人家划船也是有凶险的。”
      “拜托!他凶险了咱们逃得掉吗!不都在一条船上嘛!不过他的要价还是比那条武汉船便宜很多了。”我忖度着,“要不咱们就坐他那条吧,我看,也没有更便宜的了。”就当是交保险费好了。
      其实长江的这一部分还是水流平稳的,虽比不得下游三角洲一带江阔水深水面平和,但安全还是有保障。
      十三还也没有坐过这种帆船,紧张地把我护在怀里,不断摸着我的头轻声安慰:“别怕,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到了。”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些颤抖。我虽也是第一次坐帆船,但长江却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即便是真在江心翻船了,我也能游到岸上去。只是也不好打击他那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及护妹心切的耿耿忠心,便笑嘻嘻地看着他,扯他辫子顽。

      远远能望见堤岸了。
      “诶,老嗲嗲,现在则全死停哟阳门还死岑鳞矶哦?偶喝久冇左拳肥来了。”(老爷爷,现在这船是停岳阳门还是城陵矶啊?我很久没有坐船回来了呢。)
      “岑鳞矶嘞,哟阳门要走懂庭服,偶格个全自管国江嘞。”(城陵矶,岳阳门的话要走洞庭湖,我这个船只管过江的)
      “岑鳞矶啊,也要得啦!写写噢!”(城陵矶啊,也行!谢谢噢~)
      “十三哥,这船不入洞庭湖,就停城陵矶了,但只有岳阳楼附近有住宿的地方,我带你走路过去,寻个地方住下,先好生游玩一番。十三哥此番出行无人接风,朗清就小尽地主之宜给你当个导食好了。然后咱们再按计划行事。”
      船在城陵矶驳岸。付过款,道了谢,告辞船夫。
      城陵矶,三江口,是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帅周郎病故的地方。离他和那个遥远的三世纪近了三百年,可是一千八百年的距离尤其是这三百年能填上的?赶路罢!
      一抬头便傻了眼,周围都是丘陵没开发,全不见三百年后的那个郁闷了便出校门左转走到天黑走回来的洞庭湖大堤。
      好在还有一条路,只好做熟悉状地清清嗓子,领着十三前行。唉,《雍正王朝》里老爷子说的没错,“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朗妹妹,你不觉得方才那些船夫都很奇怪?”右边是不见民房的稻田和油菜地,左边是深窈的山岭,只听见十三的声音。
      “嗯,是有点儿。明着就是宰人,也不怕生意做不成。”我点点头。
      “而且一船夫,也能开出五十两的价钱?”十三低声疑惑着道,我接道:“一般人家,银子都是缴税的时候临时兑换,也就是这,才会有人从钱银比价上牟利。”
      虽然有些害怕搭上什么大型组织,仍装作无所谓道:“不管了,赵大人曾管辖过的地方,应该都还比较干净。”
      两人沉沉地前行。船到城陵矶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好容易走到岳阳楼,已是日薄西山。拉着十三跑到湖边看洞庭落日——三百年后的中学时的我,这是放学后雷打不动的习惯,只要那天天晴。然后回身,看对面我们中学的前身、昔日东吴水军都督府的后日——哦?巴陵县县衙?呵呵,官方地界儿啊。庆幸这时候没有电视、照相机,不会有一堆HCMM蜂拥向英武的水杉青年要签名,也不会一着陆就有地方官吏谄媚的笑容来打扰我们的清静、干涉我们的任务。
      进了家客栈叫做“望湖楼”的,很没创意的名字,太湖、西湖、南湖……哪儿有湖哪儿就有这名儿的楼。
      “咱们住一间儿还是两间儿?”十三踌躇了一小会儿,傻傻的问。
      “反正我是没有汉人家那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我说:“一间儿方便,也安全。凡事有个照应的不是?”充分相信十三的品行。换了太子……呵呵……偶得跟他分两家客栈来住。
      好在不小的一间房,一张四摺山水屏风分出厅室,厅中一张小圆桌,两个圆凳。室内又一二摺小屏风隔开,一边各置一张床。简单,但干净。干净就好。
      安顿下来,把十三轰出门去逛悠加把风,我在里面洗澡更衣。然后换过来,我出去看门。
      此前老爷子坚持要我带随从来,被我以人多易生事给力辞了,却还一万个不放心叮嘱十三要好生照应,如今十三都惊异于我的独自生活能力。而我本以为十三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出门后没人服侍会很不习惯,可事实证明全不是这样子。离了人伺候的他,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每日清晨还拿我的发型开涮,嘻笑过后便好心地给我将辫子打散重新结过。

      熄了蜡烛,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计划明日行程。
      “今日晚了,好不容易四月间有个晴天。明日还会是晴的,我带你去君山吃全鱼席。”我懒懒道。
      “吃?咱们可是有要事在身哪!来了第一日便是吃,这可怎么好?”十三的忠敬诚直勤慎廉明不仅是历经风雨磨练的,也是与生俱来的。
      “咱们又不是来腐败的,只要不耽误工作,吃吃好的有什么关系嘛~”我煽动着:“你们往南边跑也多是去江浙那边,来湖广的机会可是不多哦~这洞庭湖里的鲜鱼可比京里的强多了,所以呢,来了巴陵,景可以不看,鱼却不可以不吃~而且,要赶着日子吃!只是小女平日在家娇生惯养不近庖厨,不能亲手做得给十三哥品尝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一章:黍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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