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章：彤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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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来丫鬟，换了身嫩黄的折枝竹枝纹纳纱袍，分出一层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用一根祥云雕花碧竹簪固定好，其余头发都懒懒披着，踩上浅青色折枝白梅绣纹花盆底，和萱离一道出了门。
“嘻，这是纤毛鹅冠草！”
“嗯，还有草地早熟禾。”
“侧柏、球柏、龙柏、白芊、红豆杉……”
“枣树，还是一棵枣树……旱柳、国槐、榆树，咦～萱草哦！”
“嘿嘿，山庄竹子长得也还不错！”
“怎么可能，你看我这么病病歪歪的……”
一边四处望着，其实是在检查周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自然而然无人挡拦地进入了树丛间。
万树园，顾名思义，就是一大片树林。地势平坦。大幄就在附近，但皇帝这些天远在山里的梨花伴月。其余人也只当我们是出来闲逛的天家子弟不加管束。
“一废的时候，你也来了热河么？”我一边揪着狗尾巴草问道，那样子就像是在问：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嗯，跟十四一起都在呢。怎么了？”萱离也揪了一根，叼在嘴里，道。
“我只觉得很奇怪。”嗯，还是问出来罢：“胤禛，怎么就真的是个富贵闲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倒疯二的可是诸皇子党啊！你家某人逃得了干系？”萱离趁机抨击胤禛打击我。
“那，那他做什么了吗？”我一点也不心虚，做了什么才是正常的胤禛啊！
“倒没有他倒疯二的什么证据。”萱离也不沉吟。“但是，小十八生病的时候，疯二不闻不问，你家某人倒是拉着众阿哥每天上折子问寒问暖，连表态要亲手选药都上来了，你说，老爷子会怎么想疯二？”
“嘻～还真是他的风格！”我轻嗤道。“当时疯二和老爷子的矛盾一如史书记载般深了？”
“是啊当时疯二早就不得君心人心，要废是迟早的事了。”萱离抬头看着棒槌山顶的那片云，说得云淡风清。“小十八的死只是个导火索。”
“呵呵，那是自然。只是偶捏个小四就在这当口跳出来兄友弟恭，给老爷子对比着看呐！”我了然。“老爷子就再也无法忍受疯二了～”
“呵呵，没关系，反正偶家十四那时候也没干什么好事～”萱离无奈地一笑：“绝对比你家某人干的要损～”
“他干什么了？”我又拔了根草。
“不知道呢，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没干好事不只我一个人感觉出来了，而你家某人除了我别人都觉得他素好人。”
“肯定是被月白长衫和人面桃花给带坏的！”我道。我们这种对白，便是来了人偷听怕也听不明白吧？
“十三呢？”我想只怕是没有他跟我说的那般单纯。
“他们几个具体干什么我都不清楚，十三的就更不清楚了，十三之前一直跟疯二走的近。”萱离一直绕弄着草茎。
“老爷子疼十三是真的。”我晃着草心儿，无聊的叹道。
“嗯。”萱离补充道：“也很疼偶家十四捏！”
“总之呢，他们几个没一个是不想看疯二倒台的！”拈着草顺势往地上一劈。
“对头！”萱离手上那根不失时机压过来。
“你呢？”我反手挑过来。
“也希望！”萱离再反压。“你不知道疯二可真没干过人事儿！老爷子教育也太失败了，真是大清资源的极大浪费！唉……要是你早穿来几年就好了，说不定疯二感受到些母爱的关怀，也不会这么样儿。……老爷子跟仁孝，那应该是他最单纯的一段感情了吧，看着疯二，虽然他有这样那样的不是，老爷子都要尽可能的包容他。可惜他虽然很爱疯二甚至给了他除了自己之外最尊贵的身份，却忽略了这个自幼丧母的孩子最需要的是他作为父亲而不是皇帝的爱和关怀，如果，老爷子，没有那么多的妃嫔子女，疯二，应该不会变成最后那样也不一定了。（2）”
“唉……”手上的草，任由萱离那根压着，无力再掀开。“那我也，大义灭亲罢！”
咦？对了：“对了对了，你说着佟国维怎么回事？那阵子可真没天没日保举月白长衫？”
萱离笑得那叫开心：“嘿！是啊。被老爷子骂得那个，我都替他急！十四倒是急他八哥，还以为我和他一条心呢，那傻孩子！”嘻嘻，大抵有利于增进夫妻感情？
“他可是佟家的人哪！孝懿可是你家某人的养母啊！倒胳膊肘往外拐，拐到月白长衫那里可就间接拐到了惠妃那里，叶赫那拉家里啊！真不知道他发了哪门子花痴诶！回头去问问胤禛好了。”我摇晃着头，“对了，你好像有些怕胤禛？”
“谁怕他啊，只是看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自己也很有正襟危坐的欲望。”萱离调笑着，“他和你在一起倒是和颜悦色温情熙乐啊！”
“啊？我还以为他和悦是常态呢……”嗯，倒是没怎么见过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
九月了，天凉了。回京了。
一路心情复杂。
好你个胤禛啊！竟然跟我装得那么像！还赌书泼茶花前月下对酒吟诗风情小资，害我只当他真是个富贵闲人，倒太子倒得这么不着痕迹！
和胤禛的家室们回到雍王府时，他却在宫里当值。
在熟悉的丫鬟伺候之下，先舒舒服服洗个澡，涤去一路尘渍。然后穿了喜欢的嫩黄竹枝暗纹睡袍歪在清晖室西窗看《鬼谷子》，其实我本是想看《厚黑学》的，可惜啊……
西窗，呵呵，何当共剪西窗烛？走神了……
“清儿身子可好些了？”嘻，想曹操，曹操到啊。
“禛哥哥，你跟我来。”我跳下榻，揪着胤禛的袖子就往外拽。
“诶～诶诶～～～做什么呢你？”胤禛被我弄得莫名其妙。
“去西山。”我继续把他往门口拖，努力，努力……
“刚从热河回来还没玩儿够呐？这连脚都不歇歇就嚷嚷着要去西山？”听口气像是不想配合啊？
“去啦，到了再说～”我也不配合你，怎么着？
“那也先换身衣服吧？你打算就这么出去？”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眼神往下示意着。
低头一看，哟～是睡衣呐……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转过屏风去更衣。
胤禛道：“清儿看着竟又瘦了许多。”
“嘻～我苦夏！”出门，上马！
西山的叶子还没怎么红起来，但北京远比热河干燥少雨，满眼竟是苍苍儿的颜色。方圆多少地，只有一朱砂一石青两个人、一红一黑两匹马。
“禛哥哥真想做个晴耕雨读不问天下的富贵闲王？”
“唔，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禛哥哥是希望太子被废的罢？”我问的云淡风清。
听的人却是风卷残云，惊异地望着我，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什么。
“禛哥哥什么都别说，听清儿说就好。觉得是就看着清儿什么都别说，觉得不是了就掉头咱们回去。”不能给他添麻烦……“只烦劳禛哥哥当清儿什么话儿都没说过。因为清儿也只是说说自己的感觉罢了。”也不能给我添麻烦啊……
胤禛看着我的眼睛，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
“清儿以为，这富贵闲王的日子可由不得禛哥哥自己了。
“想要作个闲王，还得遇得明君才行，要太平治世。禛哥哥这会儿的闲适，乃是建立在皇阿玛圣明的治下——恕清儿直言，想必禛哥哥也看得出来，虽然这只是个粉饰的太平——所以禛哥哥闲。当然，也不是真的闲，但至少也能有个粉饰的闲情来与之般配。而未来的君主……清儿在热河时，听得些太子、八哥他们的事情，觉得倘若日后的君主是二哥哥、八哥之流，大清还不知会搅和成什么样儿。以禛哥哥愤世嫉俗的性情，怕是连买粉涂饰的空儿也抽不出来罢？只得顶着头皮去做个忠敬诚直的贤王诤臣，夹于君民矛盾之间，心想着两头都侍奉好，结果却两头都得罪，还不定落个什么名声……
“所以呢，禛哥哥希望太子被废，清儿才觉得厚道。禛哥哥也万不要因此觉得对清儿有愧才是。”
“……”
“这是出于对禛哥哥个人考虑。另外，放大到整个大船，清儿就目前看到的而言，诸位哥哥们中，只有禛哥哥是真真把水放在心里，去倾力保护水。所以，清儿放心……”
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口干、有些舌燥，有些缺氧，有些……晕……胤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眼，怎么晃起来了？
“清儿！”有人在叫我？“怎么了？要不要下马歇息会儿？”
“唔……”然后感觉到被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歪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怀里，满眼的石青色是苍苍儿的西山？还是他的袍服？
“禛哥哥……生气了……么？”
“生什么气呢？别说话了，喝口水，啊～”然后一口水喂了过来，甜。是玉泉山上的么？我困了。
觉到手臂上有东西在有节奏的拍打。睁开眼睛，原来是胤禛的修长的手。看看天，黄昏了。
“我们怎么在这里？天要黑了……”
“别怕，今儿个咱住园子里。不用披星戴月赶回府去。”胤禛揽着我的手拍拍我肩，安慰道。
“那，通宵不归姐姐们会着急的！”我担心着。
“你这状态怕是受不得颠簸，还是好好歇一晚上罢。我叫园子里的人赶去府里通报一声便是了。”说罢抱我上了马。
“之前，清儿说的，没错。”骑在他的马上，听得身后沉吟道。“只是没想到的是，你竟都知道了。”
“禛哥哥，别的不必有大动作。只要以皇阿玛之心为心，便是了。”我也懒得道貌君子似的正襟危坐，索性懒懒地倚着他，懒懒地说。
这才是胤禛啊！不然那个只是福全、是弘昼，不是胤禛。
竹子院内，分屋而居。
换了睡衣，可是睡不着，跳下来点了蜡烛，小室融透着暖黄，小方格的门棱上映出室内盆栽兰草的影子。
伸手去触门上的折枝竹雕花门环，拉开，抬脚，跨过门槛，出门。
月亮不知是下了西山，还是还没有上来。浅浅照着院内的，只有繁星的微光和室内露出的一点昏黄。竹子院，顾名思义，修竹满院。
左转进了抄手游廊，窄窄只供一人行走。院门下了钥，但锁不住秋风拂动湖面的声音。头抵着门，侧耳细听了也不知多久，转入回廊，回廊一寸相思地。扶着方柱，看不清雕梁画栋，只看着夜露上来了。竹茎透出细汗，竹叶尖儿闪着清光。
只穿了一件睡袍，有些冷，全身透凉。双臂紧了紧，环住。
“秋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胜旧时月色在潇湘。”为什么？怎么这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这阙词？
“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胤禛？
“禛哥哥？”我缓缓转头，仰起，“你也还没睡？”
“被一个蚊子哼哼儿声吵醒了，起来一看竟是在窗外面的。”轻轻一笑，淡然道。
眼睛好亮啊，显然不是睡了被吵起来的。切，拐着弯儿损我呐！看在本格格今晚心情好，且不与你去计较！
“都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门锁了……”我讷讷的支了一声，郁闷着。
“锁了就开啊！”哦？哦！他有钥匙的。
手被牵起来，步子也跟上去。我却有些意马心猿？这手……是双什么样的呢？我从来没有细细观察过，如今就这么自然的牵了过来，我才开始偷偷地、偷偷地……
干燥、温暖。手指修长、纹理润泽。指腹略有层薄茧，大抵是长期执笔的痕迹。十余年后当皇帝宵衣旰食的日子里，这只手又要翻看多少奏折、披写多少朱砂字！不觉满心疼怜，指尖轻掠着他的指掌，不知道可不可以传导些抚慰？只是，还未及滥施关怀，不安分的手被稍稍牢固些的握住。“冷么？手怎么这么凉？”
“还好……平日一直都四肢发冷的。”我也没看着他。头略低着，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想家了？”他的声音也凉凉的，天凉好个秋！不过关切之情一丝丝地一出来。
“只是触景生情罢了。”呵，想家？来了多久，我竟没怎么想过家！
可是，他不提还好，一提……我真的想家了！“爸爸妈妈，我的床，书柜，书房窗口的牵牛花，楼顶小园不曾斫枝的梅树、清浅莲池、阴翳茑萝架……厨房，餐厅……三月三的荠菜煮蛋，四月四的青团儿，五月五的龙舟，六月六的红烧肉……还有洞庭湖的鱼、君山的银针、可以荐嘉客的丹橘……”稀里糊涂的喃喃。
“想回去？”
我摇摇头，沉默半晌，道：“回去也没有用啊……不提这些了罢。”
又是沉默，我知道为何睡不着了：“今日西山所言，禛哥哥不怪罪吧？”
“只是怪哉清儿你这小脑瓜子里成日都琢磨些什么，在热河呢也不老实呆着，养了身病回来，连带着突然跟我讨论起这个。这些事儿，本是不想让你趟进这滩混水，故而都瞒着你，当然，也瞒着辅仁她们。”
“我不去趟的，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会难受。”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佟国维玛法为什么要保举八哥啊？孝懿皇额涅不是和禛哥哥更亲么？”
“这样儿不好么？”
“不，挺好的，只是……哦……明白了……”
佟国维爷爷不是傻子，会去为了个大众文化的未来佛做宁可得罪主旋律的现世佛，做收益为零甚至为负的风险投资。他这么力保八阿哥，退了休都要摆出忠君爱国的模样儿如云似雾地笼罩着老爷子，歌颂八阿哥的如何如何得人心，如何如何心性好，如何如何不务矜夸，如何如何……一针一针刺激着老爷子自废太子后对皇权君威不可贰、对阿哥党羽的敏感神经。佟国维爷爷越推举，八阿哥越不见容于老爷子，连带着九、十也有八阿哥党羽之嫌，十四也因为“江湖义气”而在老爷子心中留下一个不太完美的形象。胤禛的竞争者一下儿便少了三个，弱了一个。
怪不得雍正初年隆科多圣眷隆重，雨露充沛啊！胤禛把佟国维爷爷、对孝懿仁皇后的感激倾情贯注在了他侄子身上。
想着佟国维爷爷耐着性子看完《无间道》，笑容可掬地捋着白胡须，眯着眼睛道：“小样儿，玩儿无间？我可比你们早了三百年呐？！”闭着嘴暗笑不止，冷风吹过，一口气呛住，猛咳起来。天，是佟爷爷的怨念么？
胤禛慌忙松了手来拍我的背：“湖边太冷，回去？”
止了咳，又由他牵着。直起身来四下环顾，这才注意到，已走到福海。眼前是升起茫茫朦朦雾气的水域，背后则倚靠丛丛密密的竹林，在夜色里，微透出幽蓝的光。眼前的人，高峻，却不冷清。夜光里，点漆幽深的双眸也如福海升腾起微淼的雾气。温暖通过交握的手流通过来，虽说湖风透凉，倒也不是那么的冷。“只是有些凉意罢了，索性绕一圈儿了回？走走还能暖和些。”
“回头要冷了就说。天然图画那边备了些衣服。”我这才发觉，他也是只穿了身睡衣。
倒是没去天然图画添衣，只因的确是不冷。长江流域的南方人到了北方，抗冻性一向是很强的，我是案例之一。回到竹子院，一进屋，暖意袭来，倦意也随之上来了。也没顾的上辨别是哪间屋子，拾了被衾便兀自睡去。
YY过度，五雷轰顶了……
遗忘大人：成贤街在雍和宫西侧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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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杜撰。
（2）出自影MM评论。
（3）佟国维保举八阿哥为无间之意纯属作者臆测，“无间”一词出自影MM之口，后面YY场景版权亦属影MM^^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章：彤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