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不夜》六点点点点点

11、极夜星火

　　暴雪疯狂啃噬着摇摇欲坠的防护力场。

　　“长官！”南茜的身影冲破雪幕，防护力场的蓝光在她亚麻色的发辫上跳跃。她扶正被风吹得歪斜的护目镜，声音急促：“赫泽尔带三队去黑松林找您了，已经出发两小时！”

　　瑟烈斯卸剑的动作微微一顿，剑身上凝结的冰柱应声碎裂，砸落在脚边的雪地里。“具体位置？”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低哑的冷冽。

　　南茜立即调出全息地形图，手指点在冰裂谷东南角：“最后传回的信号在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锐利地锁定在一旁正撑着膝盖、低头喘息的陌生人身上。

　　“你是谁？”南茜的声音陡然绷紧，配枪几乎在话音响起的同时就已出鞘，稳稳对准了迦莱的眉心。

　　“他暂时没有威胁。”瑟烈斯的声音平稳地插入这剑拔弩张的间隙，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快速划过，将新的指令坐标发送出去，“联系赫泽尔，命令他们全体原地待命，建立防御阵型。”

　　南茜快速操作终端，调出实时影像：“他们暂时安全。”画面中，赫泽尔正倚着冰壁比出安全手势，“但现在的问题是防护罩的能量只剩7%，以每小时2%的消耗速度…”

　　瑟烈斯抬手卸下了玄铁面甲。刹那间，浓郁的玫瑰信息素混着新鲜的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南茜瞳孔一缩，哨兵强化的视觉让她立刻捕捉到对方颈后清晰的咬痕——腺体位置赫然是一个标记牙印。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震颤：“长官，您被…”

　　“咳咳…标记新鲜吗？”

　　迦莱咳嗽着打断了她，身上的冰碴随着动作簌簌落下。他用手背抹去下颌的血迹，语气平静，“我干的。”

　　——被一个陌生向导标记了？

　　她的手指再次扣上扳机:“你做了什么？”

　　瑟烈斯适时中断了操作，将控制终端递给南茜：“将防护力场收缩至B级规模。”他边说边利落地扯断一截战术绷带，快速缠绕上脖颈，将那触目惊心的咬痕用纱布匆匆遮盖，“准备转移营地，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南茜狠狠瞪了迦莱一眼，但还是压下翻涌的疑问，接过了战术板。手指在战术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全息沙盘：“冰河古道可以容纳五十人同时通行，但需要爆破开路。另一个选择是走冰裂谷，利用山谷的天然地形避雪…”

　　“冰河古道确实能避开雪崩区，”迦莱的声音还带着跋涉后的喘息，他缓缓站直身子，“但暗流层有变异水蛭群。”

　　南茜看向医疗舱的方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现有九名伤员无法自主移动！重伤员经不起几小时的急行军和低温浸泡。”

　　“而且上周那边的山丘刚刚塌陷过。”迦莱活动着冻僵的手腕补充道。

　　南茜猛地转回头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迦莱再次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我是本地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这种鬼天气里，把你们长官安然无恙地导航回营地。”

　　头顶上方的防护罩发出更加刺耳的嗡鸣，过载的蓝白电弧猛地炸开——过强的风雪正持续冲击着能量屏障，原本稳定的幽蓝色力场开始明灭不定，剧烈地闪烁起来。

　　迦莱抬头瞥了一眼那岌岌可危的光幕，语速加快：“或者，你们可以向最近的流民部落求援——”他上前一步，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划出一道荧光弧线，落点在某个山谷的标记上，“反正伤员太多也走不快，而且你们需要医疗支援。”

　　一直沉默的瑟烈斯上前一步，他按亮了沙盘上几个标着绿色的中立区坐标，“附近五百公里内有三个中立城镇：锡尔瓦、蒙坦和阿赫特。前两个都需要两天以上的路程，而阿赫特——”他顿了顿，“据我所知，他们只收留手无寸铁的伤员。”

　　迦莱轻笑一声，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弥漫："选阿赫特。"

　　南茜抹去战术平板上凝结的冰渣："理由？"

　　"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欠你们长官半条命。"迦莱扯开腰包，取出一块黄铜色的金属牌——雪鸽浮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是个旧物件："我有通行证，可以去和城主交涉，至少能让伤员得到救治。"

　　南茜的手指依然按在配枪上："怎么证明这不是陷阱？"

　　"证明不了。"迦莱抱起双臂，"你们风险自担。我只承诺带路..."他轻叩那枚磨损的徽章，"...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指挥官手中。"

　　“....长官。”南茜转向瑟烈斯，声音里带着询问。

　　瑟烈斯没有立即回应。过度消耗的五感仍在逸散。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分析眼下的困境，权衡求援的可能，审视迦莱的动机。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冲撞，但有一个念头始终清晰：只要尚存一丝力量，他就必须带领所有人挺过这个封冻期。

　　他的视线落在迦莱手中的雪鸽徽章上，黄铜光泽在风雪中忽明忽暗。

　　"通行条件？"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阿赫特有双层防护力场，内层居住区设有医疗站和药物储备，我们历来有接收伤员的传统。"迦莱呼出一团白雾，"但所有武器必须留在缓冲区，装甲全卸——"他的目光落在瑟烈斯胸前的徽章上，"包括你们引以为傲的帝国徽章。"

　　“我们？”南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声音里带着审视。

　　迦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风雪在三人之间呼啸，沉默如同实质般蔓延开来，只有防护罩不堪重负的嗡鸣在背景中持续作响。

　　“我们。”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南茜和瑟烈斯之间缓缓逡巡，惯常的戏谑从声音里褪去，只剩下沉静的低哑：“相信我。那里...也曾经收留过我。”

　　瑟烈斯低头思索了片刻，金属表面反射着他银白色的瞳孔。最终，他沉默地重新扣上了面甲。

　　"列队。"金属合拢的轻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全体做好转移准备。"

　　南茜的配枪已经收回配枪，但右手仍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维持着介于戒备与迟疑之间的姿态。

　　她的眼神在迦莱和瑟烈斯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咬紧牙关，一把扯下战术定位仪，精准地抛向迦莱怀中。

　　"暂时同行的提醒——"她的声音冰冷，"若是路线偏离半分，你的内脏就会成为虫族的食粮。"

　　即使满心警惕，她仍第一时间服从了命令。亚麻色的马尾甩出弧线，她与瑟烈斯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尖锐的警戒信息素——那是哨兵特有的预警信息素，像刀锋擦过神经。

　　迦莱接住那枚尚带余温的定位仪，在掌心掂了掂。他忽然笑了，语调轻快："放心，我对喂虫子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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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原的寒风如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持续刮削着每个人最后的意志力。狭窄的山谷成了风雪肆虐的通道，积雪已经没过大腿，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寻常三倍的力气。

　　瑟烈斯走在队伍最前方，面甲上凝结的冰晶不断增厚，几乎遮蔽了视线。他不得不频繁地抹去面甲上的冰层，才能看清前方的路。长剑在他手中已经不只是武器，更是一根探路的杖，每一次刺入积雪都要试探冰层的厚度。

　　迦莱紧随在哨兵身后，他全力释放的金红色精神触须在雪幕中明灭不定。此刻，精神图景中三百多个生命体征如同即将绷断的琴弦，每一次微弱的波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右前方有暗裂缝。"迦莱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

　　瑟烈斯立即改变路线，同时抬手打出警示手势。身后的队伍像一条疲惫的巨蛇，缓缓调整着前进方向。

　　他能感受到每个队员的状态，南茜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伤员们咬紧牙关压抑着呻吟，就连迦莱的精神力也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波动——他不仅承担着引导全队的责任，还要分担着瑟烈斯承受的部分压力。

　　「需要休息吗？」迦莱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探查，询问在链接里响起。

　　「还能坚持。」瑟烈斯回应。

　　南茜在队伍中段来回奔波，她的防护面罩上结满了冰霜。"坚持住！"她一边搀扶着一个踉跄的伤员，一边对其他人大声鼓励，"就快到了！"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究竟还有多远。暴风雪遮蔽了一切参照物，他们完全依靠迦莱的精神指引和瑟烈斯的方向感在前进。

　　咔嚓——

　　突然，前方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瑟烈斯反应极快，长剑瞬间刺入冰面稳住身形，同时大喝："停！"

　　队伍应声止步。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大片冰面正在缓缓塌陷，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裂缝。

　　“必须绕行。”迦莱的声音沉重，“这条路彻底断了。”

　　瑟烈斯目光疾扫，迅速评估——绕行意味着至少多走五公里。以队伍目前油尽灯枯的状态，这额外的路程足以成为压垮所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有其他选择吗？”

　　迦莱沉默片刻，精神力如蛛网般向四周延伸。"左侧山坡可以攀爬，但风险很大。"

　　话音未落，队伍后方传来一声闷响——一名伤员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雪地中。旁边的队员试图拉他起来，自己却也跟跄着几乎摔倒。

　　瑟烈斯环视四周，每一张脸上都刻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濒临极限的绝望，连南茜眼中那惯常的锐利神采也黯淡了下去。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全体注意！”他的声音透过面甲，清晰地传遍整个队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将攀爬左侧山坡。南茜，带领行动力尚存的队员先行开路。迦莱，用精神力重点加固坡面脆弱区域。我负责断后。”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余地退缩。在瑟烈斯的指挥下，队伍开始向山坡进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步陷进没过大腿的雪里，狂风时刻试图将人吹落。

　　就在最艰难的时刻，迦莱突然通过精神链接传来一阵强烈的波动："看前面！"

　　瑟烈斯抬头望去。在漫天飞雪织就的灰白幕布后方，一点幽蓝色的光芒悄然浮现——那光芒稳定而柔和，在暴风雪中勾勒出一座城市的朦胧轮廓，如同深海中浮起的发光水母，在无尽的寒冷中投下一道微弱的光痕。

　　“是阿赫特。”迦莱的声音带着解脱的震颤。人群传来微弱的欢呼声。

　　那点幽蓝在风雪中静静脉动，像一枚落入雪原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