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星落江川》温酒前尘

2、余浪

　　五年前，我的母亲突然失踪，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觉醒来就没有再看到她，我爸不肯说，但是他开始配合大伯帮他洗白上岸，我直觉感受到我妈的失踪和我大伯有关。
　　我追问他们很久，他们只告诉我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知道，东建的人嘴严得很，大伯在市里又一手遮天，我就算自己去查也很快就被他逮到，一旦被发现所有的线索都会断。
　　我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人，为了能逃开大伯的眼睛，我开始不断接触一些中学里的小混混，虽然不能盘出什么信息，但是可以让他们代替我做一些事情。
　　因为我从小跟着老兰学格斗，身手还不错，又舍得出钱，一来二去在小范围里混出来了点名堂，至少周边几个中学还认我的名字。
　　当然，在家里我仍然装得像个三好学生，怕被大伯注意到我接触那些小混混还特地用了化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我感觉这个老登绝对不是现在才知道我做的事情。
　　他选择这时候跟我摊牌，一定有他的用意。
　　果然，大伯就说：「你帮我摆平个小事，我就把你想要的信息告诉你。」
　　我愣住，直觉感到没那么简单，于是下意识就问：「你确定是小事？我能摆平？」
　　大伯又点了根烟：「阿峰有个弟弟，叫余浪，在建兴三中读书，他出事之后，余浪过得不太好，我有手下告诉我看到过他从学校出来被人围着，似乎是被人欺负了，这事我不好再出面，容易生事端。」
　　他看向我：「你去和那些霸凌余浪的人谈一谈，至少让他能安心读书。」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这么简单？
　　校园霸凌这种事情我见得多，因为周边的中学生多少都忌惮我，这可以说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意外的是居然就让我做这么小的事，就可以把我一直想知道的信息告诉我。
　　不对，这老登怕不是要使诈。
　　「你立字据。」我说。
　　大伯有点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你妈妈给你的。」看我发愣，他补了一句，「办成之后，来东建找我。」
　　我明白这老登是给我付定金呢，细想冷汗就下来了，他是有备而来。
　　在他来我家之前他就想好了让我给他办事，甚至连我妈的信都带来了，我的反应也是他预料到的。
　　我被算计了，所以反抗也没用，不如顺势而下。于是我答应了下来，接过那封信却没拆。
　　我觉得有点不荒诞感，就好像你一直在努力追求的东西，为了这个东西山也平了，正准备填海，突然旁边走来一只螃蟹对你摇着钳子：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就在你家出门左转三百米的树林子里，你走进去就拿到了。
　　我被气笑了，突然想起为了躲开大伯的关系网做的所有努力都被他看在眼里，仿佛是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徒劳挣扎的小鸡一样。
　　怪丢人的。
　　「所以你查了那么久查出来了什么？」大伯面带嘲讽。
　　其实我什么都没查出来，甚至连东建到底在搞什么生意都一知半解，只知道有人跟我说似乎见到好几个通缉犯在东建，不过都换了名字和身份。
　　但我还是嘴硬，毕竟输人不输阵：「至少能确定跟你有关，我的人接触到东建不少的人，提到这件事都说被下了封口令，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伯就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瞪着他。
　　「不告诉你，是你妈妈的决定。」大伯说。
　　我的脑子乱了，大伯拍了拍我的肩，笑了：「你应该是去年开始用自己的人渗入东建的，虽然都是些杂鱼，但你小子能做到这个程度还算不错，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我举手投降：「可别了大伯，我爸知道会打断我的腿。」
　　「如果你不是我亲侄子，我会好好培养你然后把东建交到你手里。」大伯还是笑。
　　我心想算了吧，本来我以为东建顶多搞点小灰产，越深入越发现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能接东建的人八字和头都得贼硬。
　　「别想了，小川，去把这件事搞了，然后来找我。你好奇的事情我到时候都会告诉你。」大伯起身拍拍裤子，突然又补了一句，「铜钱你带好，那是你妈给你的。」
　　我的脑子又是轰的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伯已经走了。
　　我拿出来那枚铜钱，我妈妈给我的？大伯和妈妈一直都有联系？我妈妈为什么要给我铜钱？
　　记忆中我妈是个普通女人，如果非要加buff，也就是个漂亮的普通女人。她从不提我外公外婆的事，我就认为我外公外婆已经过世了，我们每年走亲戚也走的是我爸那边的亲戚。
　　我努力在脑海回忆起来妈妈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她是会回老家的，只是从不带我和我爸，而且她只在每年夏天回去，会住一个月左右，回来的那天，她会在我房间陪我说话，聊到我睡着。
　　我本来一直认为她是太想我了，现在细想每年都如此，她会在从老家回来的当天晚上看着我入睡。
　　那天我会睡得非常沉，也不会做梦。
　　我开始头痛了，我意识到我触碰到了很大一团迷雾的边角，我爸肯定知道什么，但他绝对不会告诉我。
　　连抽了两根烟，我决定先去建兴三中。
　　打不过就加入，我倒要看看大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在建兴三中门口玩着打火机，门卫看着我露出鄙夷的神情，很明显把我当成了压马路的黄毛。
　　黄毛就黄毛吧，我心想，马上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黄毛。
　　王斌很快就骑着他的鬼火来了，后座还带着个小个子男生。
　　他熟练的停好车，甩了下他灿黄的刘海，动作一气呵成，我看到那门卫脸都绿了。
　　「醒少，你终于想通了。」王斌上来扯着我的手，满脸欣慰，「建兴三中作为我们雄狮帮唯一没有被攻克的领地，如今是时候该换个话事人了！」
　　我抽回手就骂他，雄狮帮是个什么鬼名字？
　　王斌解释因为要给弟兄们制造归属感，所以要给所有信仰醒少的人集合起来，那么这个团体就需要一个名字，因为我的化名叫何醒，所以他们几个我的得力干将苦思冥想了三天，决定以雄狮苏醒这个非常大气的成语的前两个字为我们的帮派命名。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语重心长对他说：「多读点书吧。」
　　其实我和王斌口中那些所谓的弟兄并不熟，因为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扮演三好学生，王斌是我在前期打服的几个人之一，他对于《热血高校》这类电影情有独钟，本来他认为自己会是男一，但遇到我之后他决定以男二的角色忠心辅助我，甚至给我绘制了一幅称霸淮京所有高中的宏伟蓝图。
　　我对于他的中二想法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能替我向下联络，省下很多事情，王斌自带极强的洗脑能力，在他的宣传下，何醒已经成了一个符号了。
　　上次听到我自己的传说，是说我在淮江广场一对五十把对面干趴，不仅毫发无损并且还悠哉的买了杯柠檬水，奶茶店的小姐姐因此对我念念不忘。
　　于是就有雄狮帮的成员质疑，既然我们的老大如此英勇，为什么建兴三中的人对我们一点都不尊重？听说他们有个很厉害的大哥，应该让醒少把他们一锅端了。
　　王斌就这么复述给我。
　　我的本意并不想称霸任何高中，建兴三中是省重点，素质很高，本来就没多少我能用的人，我没必要费那个劲。
　　可王斌不同，我感觉他一直在暗中跃跃欲试，并且还被教训过。
　　因为某天他喝了点酒就开始大骂建兴三中的某个叫谢尘的人，说非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点教训。
　　第二天他的左脸是青的，我问他，他说他骑鬼火摔了。
　　我和王斌解释了一下我是来单纯找人的，听到并不是来找谢尘宣战的，王斌有些失望。
　　「那小子特别嚣张，我们好些弟兄都吃过亏。」王斌愤愤不平。
　　「你们先惹别人了吧？」我问。
　　王斌不说话，我拍了拍他的肩：「等哥把正事办了，帮你找回来场子。」
　　王斌这才放松下来，他把刚刚坐后座那小个子拉过来：「醒少，建兴三中铁板一块，平时几乎不和外校的人接触。我废了老大劲才找到一个，是咱弟兄的发小，叫陈越。」
　　陈越倒是自来熟，主动跟我打招呼：「老早就听过醒少的名字，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们学校霸凌严重吗？」我问。
　　陈越想了想，坚定摇头：「有谢尘在，不会有这种事情。」
　　谢尘是校长么？这么牛。
　　我莫名其妙对这个谢尘来了兴趣，王斌只说他很能打，我本来以为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但是如果只有拳头没有脑子，不会让别人对他心服口服，目前来看，包括陈越在内的建兴三中所有的人，都非常信服他。
　　不过我目前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于是说道：「我要找一个叫余浪的人，听说他在你们学校过得不太好。」
　　陈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余浪？不能吧。」
　　「你认识余浪？」我有些惊讶。
　　陈越点头：「全校第一，谁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