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白菊之六 莲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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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有些头痛，太阳穴处神经弹跳不止。
他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料想这久违的疼痛来自于它。
她仰望他，头发难得被梳得整齐，还别上了红玉花夹。她的脸型比琉小时候更圆些，发色浅淡，颊上有细细淡淡的雀斑。
现在看来，她与琉并不相像。
但，当视线落在她的指尖，璃有些心软。
她受了颇重的冻伤，食指包了膏药和白布，白布下，是一片青红肿胀。
“小璃……”她仍这样称呼他，“小璃……小璃……”毫无理由的重复。
“你想说什么？”他按着脑袋，欲压下头痛。
“大……大姨……大姨真的……丢掉我了，我说过的。”说完她咧嘴笑起来，眉目如新月，像是很高兴被自己言中。
“嗯，”他空出一手摸摸她的脑袋，“鸿云楼已经倒了，你的大姨去了北方。”
“是你做了什么？”突然插入的声音，来自斜靠门的夏行简，他正笑，嘴角扬得诡异。
“在下能做什么？”璃不怎么理会他，“鸿云楼去年便已生意冷清，冬日大肆装修，终于用尽银两反倒欠下了一大笔债。除了关门大吉还能如何？”
“嘿，是么。鸿云楼当然会倒，它那儿唯一我看得上眼的女子去年初秋去了邻城。”
“若非如此，”他是借着自己的话题继续说道，“她也不至于丢弃杜仲。”
“这个痴孩儿。”他走近，俯身，掐着杜仲的脸蛋儿，嘿嘿坏笑着，惹得杜仲直往璃身边靠。
“你莫耍弄她。”他轻轻拨开夏行简的手，“杜仲怕生。”
夏行简笑得更欢，整一只白面大狐狸模样，他继续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怕生有什么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不怕了~”
璃有些诧异，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朋友怎似乎十分喜欢独钟。见他手上没有半分用力，璃也不阻止了。
突然像有一把刀，刺穿璃的太阳穴。疼痛猛袭，把他的脑袋裂成两半。
他以食指关节扣脑门，以图分散些疼痛。
夏行简诧异望着他，“你怎么了？”
“无甚大事……”他紧闭双目，脑中嗡嗡一团。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个时候。
璃起身，晃了晃，“在下先走了。”
“去哪里？你这副鬼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无事。想独处一会儿，就在自己房里。”他走向门口。
“也好……”话音未落，咚地重响——是璃在门边倒下。
“璃！”他立刻飞奔过去，璃面向下扑着，动也不动。
他立刻搂起璃，伸手查探气息，幸而他仍在呼吸，不急不缓。除了额角鼻尖的一些碰伤，也没有其他异常。
他渐渐平静下来，突然脑中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璃……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小子，未免太……
璃究竟为什么不“敢”睡？那时他开了个头，却不肯说得再深。夏行简知那不是适合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苦于找不到时机再清楚。
璃醒来，已是九日后。
他睁目，看见直盯着自己的夏行简。夏行简面色蜡黄，胡渣满面，一看便知是隔夜面孔。
璃笑了，拍拍他气色极差的脸，“行简兄，怎么呆了？”
他仍愣着，眨巴了一下眼睛，猛地吁出一口长气，上半身向前靠倒在璃的床沿。连续紧张了数日，一下子松了劲，他连坐都坐不动。
他歪过脑袋，“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五日？七日？”此刻的璃，眼下青黑未褪，但血色好了些，不再惨白惨白看了吓人。
“整整九日了！”
夏行简说得激动，璃却毫不吃惊，只淡淡说一句：“是么。”
“你这次总算睡够了，不会再有下次吧？突然一头倒下、怎么也叫不醒……”
“下次……在下也不好说。”
他猛然冲上去抓住璃的衣领，“什么叫不好说！你……”话到一半，顿了顿，松开手，颓然坐回椅子上。
“什么叫不好说……”夏行简低着头，“说倒就倒，死猪似的，就算我拼命抽你耳光、夹你鼻子、把你摔来甩去，你也没反应。”
璃错愕，抚了抚脸颊，又转动一下酸痛不已的肩胛，“看来在下此番能活着睁开眼，实属不易……”
“大夫来了二十几个，全被我打出去，整个东地没有一个好大夫，见了你就说我莫名其妙，怎会把睡着的人当作病人。但，有你这样睡法的么？”
“劳行简兄照顾了。”璃说道，夏行简为照顾他花了多少心力，他是知道的，“在下这病，已控制了四年。此次突然发作，实在有些意外。”
“什么病？”
“尚无大夫命名，药史也无记载，在下称它为长睡，即有时会一睡很久。”他说得轻描淡写，掩盖去许多。
“所以你上次说这些年不敢睡？”
“是啊。睡觉误事，在下尽量避免长睡。”
“那，下次还会这样么？”
他微微一笑，分明头疼已开始渐甚，仍说：“确实不好说……不过，这次睡够了，下次大概不会了。”
夏行简盯着他，眼也不眨，他平时嘻笑怒骂惯了，难得有如此严肃的神情。
“没骗我吧，璃？”
璃怔了怔，随即叹息，“行简兄啊……”
夏行简站起身来，“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就算说青蛙头上能开出莲花我也信你，你再休息会儿就起身吧，镇里好多人来找过你，说要搬什么运什么，我全派人给赶走了。”
“哎？行简兄，他们可是在下的雇主……”
“我管你那么多！”他口气甚冲，说完便走出房间。
璃想笑，有如此一位兄弟实在应该高兴。可他，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他此刻的脸，扭曲着，狰狞若鬼。
因他的脑中，像有火烧，像有冰冻，像有千根针扎，像有万把刀割。脑袋像要裂开，嗡嗡嗡嗡响个不停，每一块骨都在向外撕扯。他双手紧抓着脑袋，指尖按得泛白，关节颤抖不止。
仿佛四年前的时光重来。那地狱般的一年，莫非再次降临？
是夜，夏行简做了个梦。
一只墨绿青蛙，身上是扭曲的斑纹。它的头上噗地钻出个红色圆苞，啪地盛开成鲜艳莲花。
开了莲花的青蛙，朝他笑！
夏行简大叫一声翻身坐起，一身的冷汗。看了看四周，他弯起身子，把头埋到膝上。
真够恶心……
他多希望璃所说的话全是真的，竟连这种梦都做起来。
璃，是在骗他吧。
就算不是骗，也一定是有事瞒着他的。
璃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白菊之六 莲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