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琉白璃》喜孝天

13、芍药与白菊 下

　　瑞身体益发虚弱，每日叫雇来的大夫找几味药草、做些药性笔记他便会昏睡过去。
　　但他的药，在一分分的做成。
　　同年十二月十日，晴。
　　即便是较暖的东地，此时也是四处寒冻。瑞来到此处，已近一年。
　　东武林的土皇帝祝洪杰四十寿宴，邀东王向晚。向晚出于一些考虑，带着风空前去，却未带上琉。
　　“三日便回来，那儿危险，不好带你同行。”
　　琉只得乖乖呆在家中。

　　正是当日夜里，那少年冲进来，如同他当年冲出去。
　　长发披散飞舞在空中，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护卫急忙出动，根本追不上他的步伐，好不容易将他包围住，却被他的神情骇住。
　　面色白得像鬼，但眼圈乌黑，脸上全无光彩，惟独目光狠煞。
　　他大声叫起来，像是疯子，“滚！滚开！瑞在哪里？”
　　护卫不禁退了一步，对这身形削瘦的少年忌惮不已。他们，当然认不出少年是璃。
　　“说！瑞在哪里？”
　　无人回答。
　　璃眼神一凛，提剑，飞身向前。
　　只看得清灰色的身影。
　　紧接着是大片的血。
　　重重泼洒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
　　然后是身体重重倒下的声音。
　　一剑，三人。横劈过去，断骨断肉断命。
　　“我头很疼，什么也无法思考，出剑便要人命！”他像是压制了些声音，单手扶着头，“莫让我问第三遍！”
　　有人，颤颤指给了他方向。
　　他立刻前行。
　　东王不在，护卫首领风空不在。无人敢去阻拦。
　　当时在瑞所住的楼里发生了什么，只有璃一人知道。
　　他的脚步，只停下了一次。
　　因为，中庭的冻结住的黑土上，站着一个红衣的女孩儿。她睡眼惺忪，方被吵醒，正细细扣着绒袍盘扣。
　　护卫此时追至中庭外，心悬喉咙，看他一分分接近东王的女孩儿。
　　他脸上的惊喜难以言表，面色虽是诡异，神情却真挚。
　　“我正要去找你。我一直担心，若你不在……”
　　“我叫琉，你是谁？”她揉揉眼，打着哈欠。
　　他愣了，停在离她两丈远的地方。
　　“我一年前好像生了场病，记忆出了问题。”她苦笑，敲着脑袋解释道，“过去的事情，全部都不记得了。”
　　他愣了很久，咬牙，鲜血为白唇添色。他极力挤出一分微笑，
　　“琉，我……我是……”他走近她。
　　此时外围护卫骚动起来，试着要闯进来，唯恐他伤害琉。
　　“滚！”他的惊怒痛苦瞬爆发出来，转头对着庭外护卫大吼，“谁敢过来，立杀！”
　　再回头看琉，他怔了怔。
　　她退了一步，双腿颤栗，瞪大了眼望着他。只因，她被他的吼声惊得彻底清醒，看清了他身上的红，尽是血。
　　他说不出话来。
　　她怕他。是啊，怎可能不怕他？对夜半时分突闯入的杀手，怎会不害怕？
　　他第一次觉得，难以与她说话。
　　明明自出生就在一起、直到去年从未分离，到了这一刻，两人竟走在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上。
　　她还是那样清秀可爱，甚至比他所知的更活泼，暮气一扫而尽，轻盈得真正像个十二岁的女孩儿。
　　自己却是血河中的人。
　　“东王照顾着你？”
　　她像是考虑很久：“嗯。”
　　“他……对你很好？”
　　她似要极力压制住恐惧，点了点头。
　　“好……那便好。”
　　他转身，要走，听得她轻轻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回头，握紧了拳。
　　手掌粘稠冰冷，是别人的血，是自己的污秽。
　　再也无法伸向琉，再也无法牵住她同行。
　　他答：
　　“白菊。”
　　白菊，即是死亡。那是约定俗成的禁词。
　　琉璃之璃，已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六月一日早晨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