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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午宴暗潮藏醋意,垂钓邀约探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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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萍萍快走到家门口时,远远就看见阮沐晟和阮丛生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石桌上摆着几本泛黄的古籍,阮沐晟正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阮丛生则俯身看着,听得格外认真。
她刚踏进院门,阮沐晟就抬起头,朝着她招了招手:“萍丫头,过来一起听听吧。你爹我先给丛生讲些功法基础,等日后族长教你时,你也不至于一点底子都没有,听得云里雾里的。”
阮萍萍本就对功法没兴趣,更何况她还记着程霄的主意——要故意“摆烂”,听不懂才好,这样才能让族长放弃让她学功法的念头。再者,她还急着给阮丹青写信,哪里有心思留在这儿听老爹讲那些枯燥的理论。
她脚步没停,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头也不回地说:“爹,你好好教丛生吧,我得去给丹青写信,跟她说说最近的事。”话音落时,她已经推开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把阮沐晟的话挡在了门外。
进了屋,阮萍萍从抽屉里翻出纸张和毛笔,研好墨,便伏案写了起来。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股脑儿都写进了信里,从测出“绝顶天资”的惊喜,到被族长逼着订亲的无奈;从跟爹娘吵架的委屈,到程霄给她出主意的“摆烂计划”……像是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才算是把心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最后,她仔细地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用蜡封好口,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竟已是正午时分,没想到写一封信,竟用了这么久。
她揣着信走出房门时,阮丛生的课也正好结束了。见她出来,阮丛生立刻迎了上去,眼神里满是宠溺:“信写好了?是要去码头寄信吗?阮汉青那小子性子毛躁,他告诉你的地址准不准?别到时候信寄出去了,丹青却收不到。”
阮萍萍拍了拍怀里的信封,笑着摇头:“放心吧,我没问他。那混小子太不靠谱了,地址是程霄告诉我的,肯定错不了。”
“程霄?”阮丛生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了,他赶紧拉住阮萍萍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担忧,“可是那日从喜船上下来的那个男子?你怎么又跟他凑到一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人看起来不简单,让你离他远一些吗?”
阮萍萍低头看了看被他攥住的手腕,又抬眼看向阮丛生,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里满是焦虑,显然是真的担心她。阮丛生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失礼,赶紧松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阮萍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没事的,就是在溪边偶遇的。他知道我要给丹青写信,就好心把地址告诉我了。他还在码头等我呢,我得赶紧过去,不然他该等急了。”
她说这话时,在“好心”两个字上顿了顿,其实程霄哪是“好心”,明明是拿地址当条件,让她陪他逛岛。可这话她没好意思跟阮丛生说,怕他又要担心。
阮丛生没察觉她的小心思,只是依旧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码头人多眼杂,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阮萍萍本就无所谓,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码头走,一路上竟没什么话,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的,可自从订亲的事闹开后,好像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码头边静悄悄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几艘木船随着海浪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程霄负手站在码头的栏杆旁,蓝色的长袍被海风轻轻吹起,身姿挺拔得像一棵青松。
他远远就看见阮萍萍走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朝着她挥了挥手。可当看到她身边的阮丛生时,笑容顿了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待两人走近,程霄先看向阮丛生,微微颔首示意,然后转头看向阮萍萍,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信呢?拿来吧,我帮你寄,不然你这迷糊性子,说不定会把地址写错。”
阮萍萍被敲得额头微微发疼,本想瞪他一眼,可一想到寄信的事,还是先把气咽了回去。她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信封,没好气地塞进程霄手里:“赶紧寄,别耽误我事。”
阮丛生站在一旁,看着程霄对阮萍萍如此亲昵的动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尤其是程霄看阮萍萍的眼神,那样柔和,那样疼惜,像极了他自己看她时的模样。
一瞬间,阮丛生明白了程霄的心思。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骨节“嘎吱嘎吱”的声响都隐约能听见。可当他看到阮萍萍正皱着眉瞪程霄,眼里满是怒意时,心里的火气才稍稍压下去一些,还好,萍萍对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心思。
程霄接过信,转身走进码头边的木屋,那是给当值船夫休息的地方。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在信封上写下秦家的地址,又从怀里摸出另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一起放进船夫桌上的信匣里,和其他要寄出的信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阮萍萍身边,笑着说:“好了,信已经寄出去了。那封是给我长姐的平安信,正好一起寄出去。咱们回去吧?”
阮萍萍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回走。程霄本想快步跟上,走到她身边,可刚迈出一步,就被阮丛生拦住了,阮丛生不动声色地站到他和阮萍萍中间,像一道屏障。
程霄也不恼,只是身形一侧,轻巧地绕到阮萍萍的另一侧,依旧跟她并肩走着,还故意朝阮丛生挑了挑眉,眼底满是得意。
最后,三人竟成了“一”字排开的模样,阮萍萍走在中间,阮丛生和程霄分别走在她的左右两侧。
阮萍萍一开始没察觉异样,可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知是因为两人的身高太高,还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压太低,她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偷偷扫了一眼左右两人,见他们都绷着脸,谁也不说话,便假意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尴尬:“那个……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一起吃?”
“好啊!”
“好!”
程霄和阮丛生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连语气都出奇地一致。
阮萍萍愣住了,她本来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两人竟然都答应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程霄,又看了看阮丛生,却发现两人根本没看她,而是互相瞪着对方,眼神里像是有火花在碰撞,谁也不肯示弱。
“程公子不去鼎香阁用膳,不用先报备一下吗?”还是阮丛生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程霄笑着摇头,眼神却瞟向阮萍萍:“鼎香阁的饭菜都是给病患准备的,清淡得没滋没味,我吃了这几日,早就腻了。正好去萍萍家换换口味,说不定还能尝尝伯母的手艺。”说完,他还故意朝阮萍萍抛了个媚眼。
阮丛生听到他唤阮萍萍“萍萍”,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攥紧拳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可脸色却沉得更厉害了。
阮萍萍本想化解尴尬,没想到反而让气氛更僵了。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加快脚步,默默地领着两人往家走。
“萍萍,往里走些,路边的日头太晒了,小心晒伤。”阮丛生说着,伸手轻轻拉了拉阮萍萍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这边的树荫里带。
“哎,晒太阳对身体好,能补阳气。”程霄也伸手,轻轻拽了拽阮萍萍的另一只胳膊,想把她拉到自己这边,“你看这海边的太阳多好,晒一晒浑身都舒服。”
阮萍萍被两人拉来拉去,脚下愣是没挪动半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程霄又说:“我来释妄岛这几日,发现这岛上的景色真是绝了,尤其是海边的日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阮丛生冷冷地接话:“景色美不美,要看跟谁一起赏。若是跟不喜欢的人一起,再美的景色,也觉得碍眼。”说完,他还白了程霄一眼。
程霄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刺,依旧笑着:“可我觉得,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赏景,就算是普通的景色,也会变得不一样。”他说这话时,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阮丛生,语气里满是坚定,像是在宣告什么。
阮萍萍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好好的怎么就聊起了景色,还聊得这么“针锋相对”。她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干脆加快脚步,走到了两人前面,只想赶紧回到家,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刚踏进家门,阮萍萍就看见陆媛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跑过去,拉着陆媛的胳膊,小声解释:“娘,这是程霄程公子,他是丹青夫家的朋友,刚才帮我给丹青寄了信,我就邀他来家里吃顿便饭。”说完,她还偷偷给陆媛使了个眼色。
陆媛还没说话,程霄就先上前一步,对着阮沐晟和陆媛拱手行礼,语气恭敬:“伯父、伯母安好。在下程霄,这几日一直在鼎香阁吃惯了清淡的饭菜,今日承蒙萍萍相邀,冒昧来府上叨扰,还望伯父伯母不要见怪。”
陆媛本就觉得程霄长得眉清目秀,看着讨喜,再一听他说话这么彬彬有礼,心里更是喜欢。她赶紧摆手,热情地招呼:“哎呀,不碍事不碍事!快坐下吃饭!你喜欢吃什么?跟伯母说,伯母再去给你做两道菜!”
说着,她又看向阮丛生:“丛生也坐下吧,想吃什么跟师娘说,师娘再给你添。”
阮丛生听了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故意看了程霄一眼,慢悠悠地说:“师娘做的菜,我都喜欢,不用再添了。”
程霄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笑着夹了一口鱼,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然后夸张地称赞:“伯母的手艺真是绝了!这鱼做得外酥里嫩,鲜而不腥,别说鼎香阁了,就是在岛外的大酒楼里,也很难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说完,他还故意看向阮丛生,语气带着几分挑衅:“我吃过不少珍馐美味,可唯独觉得伯母做的这道菜,最合我的胃口。”
阮萍萍坐在中间,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地“阴阳怪气”,只觉得头大。她干脆低下头,一门心思地扒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陆媛被程霄夸得眉开眼笑,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就是些家常菜罢了。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
程霄笑着应承,见阮丛生不再说话,心情更是大好,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红烧肉。
阮丛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想了想,放下筷子,假装不经意地问:“程公子平时喜欢钓鱼吗?这溪边的鱼很肥,傍晚的时候最容易上钩。不如咱们约着一起去钓鱼?”
程霄心里清楚,阮丛生这是沉不住气了,想跟他单独谈谈。他自然不会怕,笑着点头:“好啊!只是我不怎么会钓鱼,平日里都是‘愿者上钩’,说不定钓不上来什么大鱼,到时候还得靠阮公子多指点。”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和阮萍萍的来往,是阮萍萍自愿的,不是他强求的,就像“愿者上钩”一样。
阮丛生听懂了他的话,却没再反驳,只是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阮沐晟坐在一旁,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他觉得这是个让阮萍萍和阮丛生培养感情的好机会,便开口说道:“既然你们要去钓鱼,不如就下午去吧。今日天气好,不晒也不热。我下午正好要去出诊,没时间陪你们,萍丫头,你也跟着一起去,别总在你娘跟前晃悠,惹她生气。”
阮萍萍正埋头扒饭,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阮沐晟。等反应过来是让她跟这两个“活祖宗”一起去钓鱼,她立刻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不喜欢钓鱼,坐着一动不动的,太无聊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扒饭,像是在跟饭菜“较劲”。
阮沐晟知道自己说不动这闺女,便给陆媛使了个眼色。陆媛立刻会意,故意板起脸,说道:“你不去也行啊!那下午就帮我打扫屋子,把家里的衣服都洗了,再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正好我下午要去采些野菜,没时间做这些。”
阮萍萍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我去!我去钓鱼!我不喜欢钓鱼,但是喜欢捞鱼啊!我下午就去叫阮汉青一起,咱们人多热闹!”说完,她还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着阮沐晟和陆媛。
程霄和阮丛生之间的暗潮涌动,瞒得过阮萍萍,却瞒不过阮沐晟。他早就看出程霄对阮萍萍有意思,只是族长之前跟他说过,程霄来释妄岛的目的不明,让他多留意。所以他一直没点破,想看看程霄到底想干什么。
饭吃到一半,阮沐晟放下筷子,假装不经意地问程霄:“程公子,不知你此次来释妄岛,是为了什么事?莫非是得了什么心症,想在岛上医治?”
程霄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地回答:“伯父您客气了,叫我程霄就好。我来释妄岛,是有件事想向族长请教,并非是得了心症。”
“哦?是什么事?”阮沐晟追问,“我在这释妄岛生活了一辈子,岛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若是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程霄知道阮沐晟是在试探他,也没打算隐瞒太多,却也不会把实话说透。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此事与我家的祖传之宝有关,涉及一些家族密辛。晚辈怕密辛外露,所以只跟族长一人提过,还望伯父海涵,不要怪晚辈有所隐瞒。”
话已至此,阮沐晟再追问下去,就显得失礼了。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你是岛上的客人,萍萍和丛生是主人,让他们带你在岛上好好转转,尽尽地主之谊。”
这话看似是在说“待客之道”,实则是在提醒程霄,他只是个客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对阮萍萍有不该有的心思。
阮丛生立刻听出了师父的言外之意,赶紧附和:“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和萍萍一起,好好招待程公子,让程公子在岛上玩得开心。”说完,他还得意地看了程霄一眼,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
程霄却不在意,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着说:“多谢伯父伯母的款待,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让我有种回到家的感觉。不知晚辈日后,还能不能常来叨扰?”
陆媛还没等阮沐晟说话,就抢先答道:“当然能啊!你要是喜欢,就常来!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程霄的目的达到了,脸上露出笑容,看向阮丛生时,眼底满是得意。他对着陆媛拱手:“那就多谢伯母了,日后怕是要多麻烦伯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媛笑着摆手,一点也没察觉自己已经“引狼入室”。
阮沐晟坐在一旁,只觉得头疼,自己的媳妇怎么这么没心没肺,闺女都被人惦记上了,她还把人往家里请。再看看只顾着吃饭的阮萍萍,他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娘儿俩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