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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资现世定姻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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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霄刚将那持刀行凶者砸晕在地,寒光便自头顶掠过,一道身着简易玄铁盔甲、腰悬青锋宝剑的身影如飞燕掠空,稳稳落于他身侧。来人垂眸扫过地上昏迷的凶徒,眉宇间凝着几分冷冽,程霄侧目望去,瞳孔骤然收缩,惊得声音都发了颤:“林…林浩天?!你怎会在此地?”
这来人,正是三年前于紫禁之巅一剑封喉、夺得“天下第一”称号的林浩天!那一战堪称武林绝唱,南北武林百余位高手齐聚皇城之巅观战,他与对手交战三百回合,最终以一招“流风回雪”破敌,从此名震江湖。可自那之后,林浩天便销声匿迹,江湖传言他已退隐山林,却没人想到会在这偏僻的释妄岛见到他。
林浩天面色依旧严肃,唇边却难得掠过一丝浅淡赞许,低哑的嗓音如磨过青石:“小子,功夫底子不错。”说罢,他抬脚走到昏迷者身旁,单手将人扛在肩上,转身对不远处的阮氏族长阮道炎拱手:“抱歉族长,浩天来迟了。此人急症,需送往何处医治?”
阮道炎尚未开口,身后一位身着素色药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迈步上前,声音沉稳:“先送进呓语阁吧。”他转向阮道炎,补充道:“此人原是战场上退下的兵士,前些年得了离魂症,在岛上调理了半年本已痊愈,明日便要离岛。想来是方才那孩子的匕首刺激到了他,待我再为他调理即可。”说罢,老者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护在师父身旁的阮浩宇,眼底藏着几分探究。
“那便辛苦智行医师了。”阮道炎点头应下,示意林浩天将人送走,随即转向在场众人,扬声说道:“呓语阁中备齐了外伤药材,方才受伤的族人可随医师同去诊治,切莫耽误了伤情。”话音刚落,几个身着短打的小医士便端着铺着白布的托盘快步跑出,托盘上摆满了瓷瓶与纱布,挨个为手臂、额头带伤的族人包扎。
程霄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拉了拉身旁一位胳膊缠着纱布的阮氏族人,小声问道:“小哥,这林浩天怎么会留在岛上?我记得他得了天下第一后就退隐了,怎么反倒来这小岛当护卫了?”
那族人本因受伤心绪不佳,但见程霄方才制服凶徒时身手利落,便耐着性子答道:“他三年前刚得完天下第一,就查出得了空心症,整日心神不宁,烂醉如泥。后来被人送到了我们释妄岛,可痊愈后他却赖着不走了,说岛上清静适合养性。咱们族里没人会武功,自然没人能赶他走,族长见他无恶意,便让他留下负责岛上安全,也算是多了个保障。”说完,那族人揉了揉发疼的胳膊,没再理会程霄还想追问的神情,径直朝着呓语阁走去。
“好家伙,连天下第一都来给释妄岛看家护院,这阮氏一族果然藏着门道。”程霄暗自咋舌,这才想起方才情急之下被自己扔到高台上的阮萍萍,连忙抬头望去,却见高台上的阮萍萍与阮丛生正捧着那块测资用的玄石,僵在角落一动不动,神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程霄忍不住扬声喊道:“哎!你们俩抱着那破石头发什么愣?方才乱成那样,没受伤吧?”
这话一出,原本准备散去的族人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程霄,方才因他制服凶徒而生出的几分感激,此刻全被“破石头”三个字冲得烟消云散。要知道,玄石是阮氏一族的圣物,历代族人测资全靠它,程霄这般不敬的称呼,自然惹得众人不满。
可不满之余,众人又顺着程霄的目光望向高台,下一秒,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阮丛生手中的玄石竟通体泛起五彩霞光,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交织流转,光芒柔和却异常夺目,与往日测资时仅出现单一颜色的景象截然不同!
阮道炎更是双目圆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高台上,从阮丛生手中接过玄石,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石面,反复端详了好几遍,生怕是自己年老眼花看错了。待确认玄石上的五彩光芒绝非幻觉后,他突然举起玄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夫活了七十岁,竟还能见到绝顶天资的苗子!这可是继先祖之后,咱们阮氏百年难遇的福分啊!”
可笑着笑着,阮道炎的笑容突然僵住,他看向阮丛生,眉头拧了起来:“你…方才测资时明明是红火天资,怎么会突然变成绝顶天资?”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扫到阮丛生身旁的阮萍萍,当看到她掌心还在渗血的伤口时,疑惑瞬间转为凝重,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愁容。
台下的族人也渐渐反应过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绝顶天资啊!听说先祖就是凭着这天资练成了呓语功法,当年可是凭着一己之力护住了全族!”
“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资,怎么偏偏是个女娃娃?”
“是啊,咱们阮氏的规矩摆着呢,呓语功法只传男不传女,就算是绝顶天资,难道还能破了老祖宗的规矩?”
众人心中都明镜似的,方才阮萍萍摔倒,掌心被磨破,渗出的鲜血粘在了玄石上,这五彩光芒,分明是从她的血中引出来的。拥有绝顶天资的,根本不是阮丛生,而是阮萍萍!
阮道炎将玄石小心翼翼地交给身旁的侍从,脚步迟缓地朝着高台中央的太师椅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像是在斟酌什么重大决定。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突然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朝着台下喊道:“阮沐晟!”
阮沐晟此刻正拉着陆媛站在人群后看热闹,还在小声议论着台上的变故,压根没料到族长会突然叫自己。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有半分耽搁,快步挤过人群跑上高台,对着阮道炎躬身行礼:“族长,可有吩咐?”
“这丫头,可是你家的孩子?”阮道炎指着阮萍萍,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族长,正是小女阮萍萍。”阮沐晟恭敬应答。
“可有订下亲事?”
“回禀族长,尚未订亲。”
阮道炎听罢,伸手抚了抚下巴的长须,眯起眼睛点了点头,随即负手而立,声音洪亮地对着阮沐晟,也对着台下众人说道:“老夫有意收这丫头为徒,亲自教她修习呓语功法,诸位以为如何?”
“哗——”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台上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族长这是要破了传男不传女的规矩?”
“可萍萍丫头是绝顶天资啊,若是不教她,岂不是浪费了好苗子?”
“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女子,将来嫁了人,功法若是外传了怎么办?”
阮沐晟垂着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能让族长亲自收徒,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可转念一想族中的规矩,惊喜又变成了担忧,他迟疑着开口:“族长,您的心意小的感激不尽,可咱们阮氏的呓语功法向来传男不传女…若是您传了萍萍,将来她嫁人之后…”
“所以老夫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正要与你商议。”阮道炎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温和地看向阮沐晟。
阮沐晟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他知道,族长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解决办法的。
“老夫想为你家丫头做媒,在族中旁系为她择一位适龄男子做夫婿。”阮道炎缓缓说道,“这样一来,她嫁入族中旁系,功法便不会外传,也能安心留在岛上修习。”
阮萍萍站在一旁,听得差点当场气晕过去,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学什么功法,就算想学,也用不着用婚姻来换吧?而且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好像她的人生就该由别人安排!
她攥紧了拳头,正要上前与阮道炎理论,手腕却被身旁的阮丛生轻轻拉住。阮丛生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劝阻。阮萍萍环顾四周,看到族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眼神里有同情,有惋惜,也有看热闹的意味,她瞬间明白,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若是当众反驳族长,不仅会让父亲难堪,还会落得个“不知好歹”的名声。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委屈地看向阮沐晟,眼神里满是祈求,希望父亲能拒绝这个提议。
阮沐晟自然看懂了女儿的眼神,可他心里也犯了难,族长打破规矩收女儿为徒,还亲自为她做媒,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若是拒绝,不仅会错失机会,还可能得罪族长,让整个家族在族中抬不起头。可若是答应,女儿明显不愿,他又不忍心委屈女儿。一时间,他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愿意娶萍萍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正踮着脚,在人群中高高举着手,正是阮氏旁系的阮汉青。他仰着小脸,大声喊道:“等我及冠了,就去萍萍姐家提亲!”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原本凝重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阮道炎看着阮汉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阮沐晟说道:“这孩子心意可嘉,但年纪太小了,唯恐生变。择婿,还是要选适龄的才好。”
阮萍萍本也觉得阮汉青是在胡闹,可听到“唯恐生变”四个字,她突然眼前一亮,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阮丛生,一个主意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站到阮沐晟身边,对着阮道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地说道:“族长,您说只要是族中旁系的适龄男子便可,那我能不能自己选一位?”
阮道炎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丫头不仅天资好,还敢主动争取,倒是个有主见的。他点了点头:“哦?你已有心仪之人?不妨指给老夫看看。”
阮萍萍转过身,伸出手指着阮丛生,笑容明媚:“族长,我选丛生。他今年十七,再有三四年便弱冠了,我们可以先订亲,等他及冠之后再成亲。”
阮道炎的目光落在阮丛生身上,先是有些犹疑,阮丛生虽是红火天资,却算不上顶尖,而且他与阮萍萍自幼一同长大,若是两人有情,倒也合适。可当他看到阮丛生望着阮萍萍的眼神时,瞬间了然,那眼神里的温柔与珍视,藏都藏不住。他笑着转过身,朝着太师椅走去,挥了挥手说道:“好!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便定下了。现在,过来拜师吧。”
阮丛生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当听到阮萍萍说要选自己时,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多年来藏在心底的情愫瞬间翻涌而出,连双臂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守在她身边,却没想到,有一天能得到她的认可。他不知道阮萍萍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对自己有情,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待她。
台下的程霄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态,可看着台上的变故,心里却莫名升起一阵烦躁。直到看到阮萍萍指着阮丛生,说要与他订亲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烦躁,是因为不想看到阮萍萍跟别人在一起。他双臂环胸,双眼微眯地盯着台上的阮丛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折腾了大半天,释妄岛的启智仪式,终于在阮萍萍的拜师礼中落下帷幕。阮萍萍与阮丛生两家的人走在一起,朝着住处走去。一路上,有族人笑着上前道贺,也有几人躲在后面偷偷议论,眼神里带着几分嫉妒与不满,一行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微妙。
“奕宁妹子,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原本我还想着,萍萍跟丛生只是师徒缘分,没想到还能成一家人!”陆媛走在最前面,拉着阮奕宁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咱们得赶紧把订亲宴的日子定下来,你看哪天合适?我看这月十五就不错,是个好日子!”
阮奕宁被陆媛拉着往前走,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敷衍着说道:“陆姐姐,不急,咱们回去看看黄历再说吧,订亲宴是大事,得好好斟酌。”她心里其实还在犯嘀咕,虽说萍萍选了丛生,可她看萍萍方才的神情,好像并不是真心愿意,而且丛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还没问清楚,自然不想这么快定下来。
“哎呀,你就是太谨慎了!”陆媛没听出阮奕宁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说道,“丛生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知书达理,稳重可靠,萍萍跟他在一起,我放心!再说了,有族长做媒,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说着,又开始细数阮丛生的优点,完全没注意到阮奕宁和身后几人的不自在。
阮萍萍和阮丛生走在队伍最后面,两人都没说话,偶尔衣袖不小心碰到一起,便会不约而同地别过头,气氛有些尴尬。阮萍萍心里暗暗后悔,方才怎么就一时脑热,选了丛生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现在突然要做未婚夫妻,怎么想怎么别扭。她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好好的主意不想,偏要出这么个馊主意。
阮丛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率先打破沉默,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萍萍,以后…”
“别以后!”阮萍萍不等他说完,就急忙打断了他,眼神有些闪躲,“你别多想,我选你就是权宜之计。左不过就是三四年,等你及冠,我功法也学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解除婚约,以后还是好哥们儿,跟以前一样!”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还伸手拍了拍阮丛生的肩膀,动作像小时候一样随意。
阮丛生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宠溺,轻轻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为难。”
阮萍萍听到这话,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她总觉得,阮丛生说的“听你的”,跟自己理解的“听你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可事到如今,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把功法学到手再说。反正婚约已经定了,若是不学功法,岂不是亏大了?
一行人各自回到家中,阮丛生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用晚膳。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小菜,可阮奕宁却没什么胃口,频频看向阮丛生,欲言又止。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生儿,今日之事…你若是不愿意,娘再去跟族长说说,咱们…”
“娘,我愿意。”阮丛生放下筷子,打断了母亲的话,眼神坚定,“我心里一直有萍萍,能娶她,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阮奕宁原本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对萍萍那丫头有心。只是今日是萍萍临时选了你,我怕你是为了迁就才答应,心里委屈。现在知道你是真心愿意,娘就放心了。明日我就跟你祖父去萍萍家提亲,虽说有族长做媒,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可不能委屈了萍萍。”
阮丛生听了母亲的话,心里一阵暖意,可转念一想阮萍萍白天说的话,又有些犹豫,萍萍明显只是把这婚约当权宜之计,若是现在就去提亲,怕是会让她为难。他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只想让她安心修习功法。
“娘,不急。”阮丛生说道,“离我及冠还有三四年,而且有族长做媒,婚约已经定了,不必急于一时。等我跟萍萍先把功法学好,再提提亲的事也不迟。”
一直沉默着吃饭的陈玉放下碗,点了点头:“丛生说得对,现在确实该以学业为重。婚约既已定下,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必急于这一时。等两个孩子出师了,再办婚事也不迟。”
阮奕宁原本还想再劝劝儿子,可听到爹也这么说,便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好,那就听你们的。咱们慢慢等,反正也不差这几年。”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三人边吃边聊着家常,阮丛生的心里却始终想着阮萍萍,他知道,萍萍现在还没接受这门婚约,可他愿意等,等她真正认可自己的那一天。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