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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飞鸽传书牵远讯,险途驭马遇匪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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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酒足饭饱之际,店小二适时端着一个精致的鸽笼走进雅间,笼中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正梳理着羽毛,旁边还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他将东西一一摆好,恭敬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多余的言语,十分懂事。
程霄拿起毛笔,蘸饱墨汁,飞快地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岳阳县可收参,已交吴处理。另吴贪,犹可用,望姐周知。”写完,他将吴金贝写下的收参人信息折叠好,与信纸一同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提着鸽笼走到阮萍萍面前,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放它走吧,你不是喜欢看鸟儿自由飞翔吗?”
阮萍萍一脸错愕地盯着他,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显然没明白他的用意。
程霄看着被自己逗得发愣的傻丫头,越发觉得她娇憨可爱,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松开手,信鸽立刻振翅高飞,朝着远方飞去,很快便融入了蓝天白云之中。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阮萍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凑到窗边,望着信鸽远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惊喜,“我只在书上读过飞鸽传书,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海上风浪大,传信全靠船夫,这鸽子真能精准飞到你要它去的地方吗?”
“傻丫头,这些信鸽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程霄笑着解释,“它们是专门用来给家里传递急信的,每年各地掌柜去总号报账时,都会顺带带回几只新训练好的鸽子。对它们来说,这不是送信,只是回家而已。”
阮萍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奇心更盛:“那是怎么训练的?难不难啊?它们会不会迷路?”
程霄耐心地一一解答,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交谈,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两人。姚宇哲见状,连忙拎起众人的行李快步跟上;阮丛生则一脸不屑地白了程霄一眼,心里的醋坛子早已打翻,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跟在最后,连一丝醋意都不敢外露,只觉得胸口憋得发慌。
“你若是感兴趣,到了我家,我带你去鸽场转转。”程霄的声音温柔,“里面除了普通信鸽,还有不少名贵品种,你若喜欢,随便挑几只带走……”
“哇!这马车也太好看了吧!”程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萍萍惊喜的呼喊打断。
萃华楼门口停着的马车算不上极致华丽,却装扮得格外惹眼。车架和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月季花,每一片花瓣都被染成了不同的颜色,红的似火、粉的似霞、黄的似金;车窗帘是用嫩粉色锦布缝制的,外面还罩着一层同款薄纱,朦胧又雅致;再配上两匹神骏的大红马,远远望去,倒像是谁家嫁姑娘的花车,喜庆又好看。
阮萍萍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车,想要一探究竟。车厢内铺着一层柔软的棉褥,触感舒适,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巧的矮桌,桌上放着茶水和精致的点心,哪怕是在外露营,睡在这马车里也定然十分惬意。
她实在太喜欢这马车了,从车门探出头,对着等候在一旁的吴金贝笑道:“吴掌柜,这马车真好看,多谢你!”
吴金贝早就从程霄对阮萍萍的态度中猜到了她的重要性,这马车正是按照妙龄少女的喜好特意准备的。如今见她满心欢喜,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同样面带笑意的程霄,知道自己赌对了,连忙躬身应道:“姑娘喜欢就好!车厢里备了茶水点心,供姑娘赶路时享用,不必客气。”
阮萍萍笑着点头,重新钻进车厢。吴金贝转头对程霄说道:“少东家,这两匹马是城中能找到的最快的了,虽比不上您的千里驹,但也足够脚力。等到了越州府,您再换一匹,那里富饶,定能买到更好的快马。”
程霄的目光始终落在车厢上,笑着答道:“无妨,我们不急着赶路。你这次差事办得不错,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要拎清。若再有下次,就算我在长姐面前求情,也保不住你。”
吴金贝连忙低下头,连声保证:“少东家放心,小的再也不敢了!”
程霄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马车旁,对车厢里的阮萍萍说道:“咱们出发吧,抓紧时间,争取天黑前赶到连云县。”
“好!”阮萍萍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程霄和阮丛生翻身上马,姚宇哲将行李一一绑在马车两侧,然后驾起马车,一行人缓缓启程。吴金贝在身后躬身行礼,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岳阳县虽是临海的繁华城池,却地处偏远,面积不大。之前耽误了一顿饭的功夫,如今换了快马,不过片刻就将时间追了回来。
阮萍萍坐在车厢里,掀着车帘看着窗外的景色,兴致勃勃。出了城,沿路皆是青山绿水,没了城中的喧嚣,却也不乏生机,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有赶路的商队,有探亲的百姓,还有些年迈的老人,走不动远路,便在路边摆起小摊叫卖,十分热闹。阮萍萍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新鲜有趣。
可随着离岳阳县越来越远,官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嘈杂的人声和叫卖声消失不见,只剩下马蹄“哒哒”的声响,不远不近地萦绕在马车两侧,显得格外清静。
阮萍萍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掀着车帘问道:“程霄,你就这样轻易放过吴掌柜了?你就不怕他以后再贪墨钱财?”
程霄闻言,淡淡一笑:“水至清则无鱼,经商之人,若一点贪心都没有,反倒难成大事。吴金贝的错,不在于贪,而在于不该为了贪念砸了自家的招牌。他在萃华楼干了十二年,对酒楼的感情比我还深,若不是对方出价极高,他断然不会冒这个险。既然如此,不如让大家一起赚钱,惩处自家人,不如去赚外人的银钱,你说对吗?”
阮萍萍听了这番话,眼中满是钦佩,连连点头。一旁默不作声的阮丛生却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果然是无商不贪,无商不奸。”
程霄挑眉,故意逗他:“丛生老弟,你刚才还说萃华楼的东家善经商道,想要结识一番。如今我就在你面前,怎么,不打算认识一下了?”
阮丛生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嘴快,如今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闷闷地说道:“早知道是你,倒不如不认识。”
阮萍萍看着两人斗嘴,觉得十分有趣。她目光落在阮丛生的马背上,突然好奇地问道:“丛生,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以前在岛上,从没见你骑过。”
阮丛生听到她的问话,脸上的愠怒消散了些,笑着答道:“你忘了?我爹是骑兵,我从小就跟着他学骑马,只是上岛后没机会骑,有些生疏罢了。”
阮萍萍眼珠一转,突然拉开马车车门,问正在驾车的姚宇哲:“小宇子,你会骑马吗?”
姚宇哲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问,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答道:“不……不会。”
阮萍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干脆从车厢里钻出来,坐在姚宇哲身边,一把抢过缰绳,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立刻甩开蹄子狂奔起来。阮萍萍本想学姚宇哲的样子驾车,可她一点驭马技巧都没有,力气又小,根本拽不住狂奔的马匹。
马匹失去束缚,拼了命地向前冲。姚宇哲被惯性一带,向后倒摔进车厢里;阮萍萍独自拽着缰绳,在马车上东倒西歪,只能胡乱地拉扯着,与马匹较着劲。
程霄和阮丛生见状,立刻狠踹马肚,策马追了上去。程霄率先追上马车,飞身下马,稳稳地落在马车前室,一把夺过缰绳,用力将马勒住。可马匹停得太急,阮萍萍失去着力点,身体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下车去。
就在这时,阮丛生也追了上来。他脚踹马镫,飞身跃起,一把将即将摔在地上的阮萍萍拽进怀里,两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阮萍萍靠在阮丛生怀里,瞪着大眼睛,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阮丛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以后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万一伤着自己可怎么办?”
缓过神来的阮萍萍,没有哭泣,也没有躲回车厢,反而朝着那匹马走去,叉着腰,故作严肃地教训道:“你这马儿也太不听话了!”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马脖子,语气软了下来,“马兄,咱们好说好商量,你慢慢跑,让我来驾你,行不行?”
那马儿似乎是跑累了,打了个响鼻,喷出一口热气。阮萍萍立刻喜笑颜开:“我就当你答应了!这才是好马嘛,咱们说好,慢慢跑,不许再胡闹了。”说着,就要再次上车。
程霄看着她这一连串又勇敢又有趣的举动,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在岛上与阮萍萍相处了一年,知道她性子活泼,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中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他对着车厢里的姚宇哲说道:“小宇子,你把我的马拴在马车后面,今天你坐马车,我陪丫头驾车。”
姚宇哲虽有些愣神,但还是立刻照办。
阮萍萍站在马车下,看着程霄,咧嘴一笑,央求道:“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学东西很快的!”
程霄宠溺地笑了笑,向她伸出手。阮萍萍开心地握住他的手,程霄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拉上了马车前室,把缰绳放在她手里,温柔地说道:“不用用力抽打它,轻轻抖一抖缰绳,它就知道该往前走了;想要转弯,就往对应的方向轻拉缰绳;想要停下,就稍微用力勒紧……”
程霄坐在阮萍萍身边,耐心地指导着她;阮丛生骑着马,始终护在马车一侧;姚宇哲则悠然自得地坐在车厢里,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路顺遂地抵达了连云县。
连云县与岳阳县同属越州府,风土人情大同小异。阮萍萍学了一路驾车,如今已经能稳稳当当地驾驭马车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长舒一口气,脸上满是得意,对着程霄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我学的很快吧!”
程霄笑着点头,眼中满是认可:“确实厉害。下车吧,让小宇子把马车赶到后院,咱们进去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阮萍萍点点头,在阮丛生的搀扶下跳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栈。
这一路学驾车,着实累坏了她。一进客栈,她就对着掌柜喊道:“老板,开四间上房!”
掌柜的连忙拿出登记簿递过来:“客官先登个记,小的这就带你们上楼。”
阮丛生接过笔,说道:“我来写吧。”说着,便在登记簿上写下四人的姓名。
趁着阮丛生登记的功夫,阮萍萍四处打量着客栈大堂。不远处的一桌客人正在闲谈,她忍不住侧耳听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这一路过来,遇上土匪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风尘仆仆的男子,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神色,对着同桌的朋友说道,“他们把我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多亏我娘子聪明,在我裤脚里缝了一块银子,不然我现在就得露宿街头,哪里还能见到你!”
他的朋友连忙关切地问道:“没伤着你吧?这伙土匪在城外盘旋好久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阵子还掳走了隔壁村的一个黄花大闺女,最后只找到了她的尸体,衣不蔽体,别提多惨了!”
“唉,我这算是捡回一条命。”粗布男子后怕地说道,“等回程时,我可得换条路走,再也别遇上这伙土匪了。”
“好了,咱们上楼吧。”阮丛生登记完,催促道。
阮萍萍跟着他们上楼,小声对程霄和阮丛生说道:“刚才听他们说,城外有土匪,咱们明日出城可得小心些。”
程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安慰道:“真要是遇上了,该小心的是那些土匪。”
阮萍萍看了看程霄,又看了看阮丛生,两人皆是身形矫健、神色从容,顿时放下心来,调皮地笑道:“哈哈,说的也是!”
阮丛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几分宠溺。
众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各自回房休息。这一夜平安无事,大家都睡得十分香甜。第二天一早,便又整装出发,朝着越州府的方向继续前行。前路漫漫,虽有匪患传闻,但四人同心,倒也无所畏惧,只盼着能顺利抵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