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惊尘》溪晞

25、密室藏狐踪，夜探破迷局

　　夜半三更，天幕如墨，万里无云的夜空里，一轮明月悬于中天，清辉遍洒，将荒村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冷。随着客栈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皎洁的月光如银练般涌入幽暗的大堂，驱散了一角阴霾。
　　二楼客房内，程霄、阮萍萍与阮丛生三人屏息凝神，透过窗缝紧紧盯着楼下动静。只见一道身着黑色兜帽斗篷的身影率先踏入店内，身形魁梧挺拔，一进屋便径直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朗英气的面容。他目光好奇地扫过大堂的每一处，眼神里满是探究，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末了还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紧随其后，另一道身着夜行衣、头戴面罩的身影匆匆进屋，动作急促地反手关上大门。他转头见那魁梧男子已然摘下兜帽，顿时面露急切，连忙上前将兜帽重新为他戴好，遮住那张惹眼的面容，压低声音叮嘱道：“不是让你别摘下来吗？快戴好，跟我走！”话音未落，便领着男子转身朝二楼走来。
　　程霄耳力极佳，一听那夜行衣人的声音，便认出正是姚宇哲。他心中疑窦丛生：方才姚宇哲搀扶着这男子离开时，对方还脚步虚浮、颤颤巍巍，仿佛连站立都困难，怎么短短片刻功夫，竟变得神采奕奕，连身形都似比之前高大了些许？
　　“不对！那男子换了人！”程霄心念电转，立刻低声脱口而出。
　　“什么？”阮萍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追问，生怕错过关键信息。
　　“斗篷还是那件，但穿斗篷的人换了。”程霄目光紧锁着上楼的两道身影，语气笃定地解释，“你看他的肩宽和身高，比出去时明显短小了些。一个人不可能顷刻间身形大变，只能是换了人！”
　　阮萍萍和阮丛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顿时泛起惊涛骇浪，姚宇哲竟然在中途换了人，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三人不再多言，默契地继续观察。只见姚宇哲领着那神秘男子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路过他们三人的房间时，还特意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见毫无异状，才迅速推开房门，将男子领了进去，随后“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门。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见姚宇哲的房间始终没有动静，三人便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挪到姚宇哲的房门前。
　　阮萍萍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率先蹲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程霄和阮丛生也紧随其后，一人贴在门板另一侧，一人则警惕地留意着走廊两端的动静。然而，听了许久，屋内竟静得可怕，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阮萍萍心中纳闷，只当是自己贴得不够近，便又往前凑了凑。她本就半蹲在门槛前，这一前倾，脚尖恰好抵在门底，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门板撞了过去。
　　“完了！”阮萍萍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这一下撞击定然会发出巨响，他们的行踪也会彻底暴露，连日来的追查怕是要功亏一篑。
　　可预想中的巨响并未传来，甚至连一丝轻微的碰撞声都没有。那房门竟只是虚掩着，被她轻轻一撞，便缓缓向内打开了。
　　阮萍萍愣在原地，迟迟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迎接她的是姚宇哲愤怒的质问。
　　程霄原本已经做好了护住阮萍萍、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见房门打开，他探头往里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阮萍萍的肩膀，示意她睁眼，随后侧身绕过她，率先迈步走了进去。阮丛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踏入了房间。
　　阮萍萍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虚惊一场，屋内空空如也，别说姚宇哲和那神秘男子，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屋子并不算大，陈设也简单，除了一张竹床、一张红木书桌、一个三扇门的大衣柜，再无其他家具。两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分头找找，看看有没有暗门或者藏身之处。”程霄率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程霄检查着床底和书桌下方，阮丛生查看墙壁是否有松动的砖块，阮萍萍则绕着房间四处摸索，试图找到机关。程霄的动作最快，他迅速查验了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确定屋内确实无人后，便开始翻找桌上的物件，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哈哈～啊～”声突然响起，正是那每晚都会出现的诡异“狐狸叫”！只是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客栈的某个角落，而是清晰地从这间屋子里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真切，甚至还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亲昵低语。
　　阮萍萍被这突如其来的靡靡之音弄得又羞又窘，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捂住耳朵，转身就往门外跑。阮丛生也有些羞赧，见屋内暂时没有发现，又担心阮萍萍独自离开会有危险，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程霄见状，心中暗骂一声“晦气”，正打算跟着出去，免得三人分散暴露行踪，可刚走到门口，准备反手关门时，却隐约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柜门开启的响动。
　　他心中一动，立刻停住脚步，轻轻关上房门，只留下一条细细的门缝，透过缝隙紧盯着屋内的动静。
　　只见姚宇哲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面罩，却依旧穿着那件夜行衣，从竹床后面的大衣柜里走了出来，正是那扇描画着美人图的柜门！
　　程霄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衣柜的设计极为巧妙：柜门是向外开启的，但柜体内部竟还藏着一道向内开启的暗门，形成了一个隐蔽的“门中门”。姚宇哲正是从这暗门里走出来的。
　　暗门一开，那“狐狸叫”声便如同冲破了束缚一般，瞬间灌满了整间屋子，声音缠绵悱恻，听得人面红耳赤。程霄心中了然，这暗门之后，定然就是那“狐狸精”的藏身之处，而这荒村客栈的所有秘密，恐怕都藏在里面。
　　姚宇哲显然也怕声音传得太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连忙伸手将暗门轻轻关上。随着暗门闭合，那靡靡之音顿时减弱了许多，只剩下微弱的声响，若有若无地从衣柜里透出来。
　　关好暗门后，姚宇哲又走到最左侧那扇描画着山水图的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套粗布常服换上，随后走到竹床边坐下。他从枕头下掏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耳塞，熟练地塞进耳朵里，紧接着便和衣躺下，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了均匀的鼾声，仿佛真的已经熟睡。
　　程霄在门口潜伏了片刻，确认姚宇哲彻底没了动静，鼾声也愈发平稳，才悄无声息地溜回阮萍萍的房间。
　　一进屋，果然看见阮萍萍和阮丛生都在。阮萍萍正埋头趴在桌子上，脸颊依旧泛着红晕，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阮丛生则站在她身后，伸手帮她捂着耳朵，试图隔绝那若有若无的声响。
　　程霄见状，忍不住低笑一声，走上前轻轻扒拉开阮丛生的手，然后俯身凑近阮萍萍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我找到‘狐狸精’的藏身之处了。”
　　阮萍萍闻言，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蹭”地一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与好奇，之前的羞窘瞬间烟消云散。
　　程霄在她抬头的瞬间便迅速直起身，拉开了距离，生怕她一时激动撞到自己。见这小丫头满眼急切地望着自己，他才满意地笑了笑，示意阮丛生也坐到桌边，随后将自己刚刚在姚宇哲房间看到的一切，包括那扇暗藏玄机的衣柜暗门、姚宇哲的诡异举动，一一详细告知了二人。
　　阮萍萍越听越兴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就觉得那间屋子不对劲，比别的客房要小一些，原来是藏了密室！咱们现在就闯进去看看吧，说不定里面就藏着老板娘失踪的真相！”说完，她满眼期待地看着程霄和阮丛生，等待着他们的同意。
　　“不行！”阮丛生几乎是立刻开口反对，语气坚决，“咱们出门在外，行事切不可太过莽撞。那密室里面是什么情况，咱们一概不知，万一有埋伏，或者藏着什么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阮萍萍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转头将目光投向程霄，希望他能支持自己。
　　程霄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低头陷入了沉思。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显然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语气凝重地说道：“阮丛生说得有道理，莽撞行事确实不妥。但咱们已经打草惊蛇，姚宇哲必然会有所防备，再想通过旁敲侧击套取信息，恐怕已经行不通了。依我看，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闯进去一探究竟！”
　　阮萍萍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得到了糖果的小猫，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的兴奋又重新回来了。
　　“这简直是胡闹！”阮丛生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压低声音怒斥道，“若逼得姚宇哲狗急跳墙，拼死反抗，咱们未必能顺利闯进密室。就算闯进去了，里面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咱们连自救的准备都没有！我坚决不同意！”若不是怕惊动姚宇哲，他几乎要吼出声来。
　　阮萍萍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阮丛生。平日里，他总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如今这副瞋目切齿、怒不可遏的模样，着实让她有些受惊，一时竟不敢再反驳。
　　“丛生，你先冷静下来。”阮萍萍定了定神，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全，但你仔细想想，除了闯进去看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她顺手给阮丛生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他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而且我说的‘闯’，也不是毫无准备地硬闯。咱们可以好好计划一番，尽量避免冲突，总不能因为怕危险，就放弃唾手可得的真相吧？”
　　阮丛生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心中的怒火渐渐平复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话虽如此，但密室之中太过危险，你一个姑娘家，就别参与了。此事我跟程公子去做就好，你留在房间里等着我们的消息。”他目光严肃地看着阮萍萍，语气不容置疑。
　　程霄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对！丫头，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等着。我跟丛生老弟多少有些自保的功夫，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带上你，我们反而会束手束脚，顾此失彼。”
　　“你们怎么能这样！”阮萍萍立刻不乐意了，眉头紧紧皱起，“这案子我也跟着查了这么久，付出了不少力气，现在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你们却想把我排除在外？”她转头看向程霄，眼神里满是控诉，“之前你还背着丛生，偷偷叫他‘呆头鹅’，现在倒好，一口一个‘丛生老弟’叫得倒是亲热，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
　　她这话显然是想挑拨离间，让两人产生嫌隙。
　　“呆头鹅？”阮丛生果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程霄身上，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带着几分质问。
　　“哎呀！丛生老弟，我那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程霄见状，连忙赔笑着解释，心里暗自懊恼，这小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关键时刻竟然拆他的台。“咱们现在先不谈这个，当务之急是商量怎么闯密室，查真相！”
　　阮丛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阮萍萍的安全。他白了程霄一眼，又转头看向阮萍萍，语气温柔了许多：“萍萍，不是我们想排除你，实在是密室太过危险。我跟这无赖进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能保证自身安全。你留在屋里，万一我们遇到危险，还能出去求援，这也是在帮我们啊。”
　　“我……”阮萍萍还想反驳，却被程霄抢先一步。
　　“丛生老弟说得对。”程霄顺着阮丛生的话往下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想想，我是‘无赖’，他是‘呆头鹅’，我俩加起来，脑子也未必够用。万一在密室里遇到什么陷阱，至少你还能跑出去搬救兵，说起来，你可是在保护我们呢！”
　　他主动认领了“无赖”的称呼，既化解了阮丛生的怒气，又带着几分自嘲，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阮萍萍没想到，自己的挑拨离间不仅没成功，反而让两人更加默契，心中顿时有些泄气。但程霄的话，却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甜意，态度也软了下来。她犹豫了片刻，皱着眉说道：“那好吧，我不跟你们一起闯进去。但我要在门口等着你们！万一你们遇到危险，喊救命我也能听见，也好及时想办法。”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她不甘心只待在房间里，等着一个未知的结果，就算不能亲身参与，也要亲眼见证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阮丛生还想再劝，程霄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算了，别再拦着她了。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执意不让她去，说不定她会偷偷跟在后面，到时候反而更危险。让她在门口等着，我们也能安心些。”
　　阮丛生想了想，觉得程霄说得有道理，便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程霄转头看向阮萍萍，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提醒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只能在门口等着，绝对不能靠近密室，更不能偷偷跟进来。若是被我发现你违背约定，那我宁可将这密室彻底封死，把案子交给官府处理，咱们就此罢手，不再追查！”
　　这话直接戳中了阮萍萍的心思，她确实想过，等两人闯进密室后，自己悄悄跟进去看看。被程霄一语道破，阮萍萍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却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咬着唇说道：“知道了！我就在门口等着，绝不进去捣乱！”
　　三人终于达成一致，开始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而这间小小的客房里，一场关乎真相的夜探行动，已然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