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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长夜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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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光线渐渐柔和,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橘色。程怀瑾的呼吸变得轻缓而绵长,靠在沈振棠的肩头,像是睡着了。
沈振棠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份安宁。他能感受到怀瑾身体的重量,那么轻,又那么沉,像是承载了他们整整一生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街灯次第亮起,在窗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勾勒出家具朦胧的轮廓。
程怀瑾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刚从很深的梦境中醒来。他看了看窗外,又转头看向沈振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天黑了?"
"嗯。"沈振棠轻声应道,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白发,"要不要回房休息?"
程怀瑾摇摇头,目光落在膝头的相册上。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抚过相册磨损的皮质封面,像是在抚摸一段鲜活的历史。
"振棠,"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昨天梦见父亲了。"
沈振棠微微一怔,握紧了他的手。
"他还是穿着那件深蓝色的长衫,站在梨树下。"程怀瑾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很久以前的画面,"他问我,这一生,后悔过吗?"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振棠的心微微揪紧,等待着那个答案。
程怀瑾转过头,在朦胧的月光下对他微笑:"我告诉他,若说后悔,只后悔当初没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心,平白浪费了那么多时光。"
沈振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程怀瑾轻声重复,目光温柔,"那些痛苦,那些误会,现在想来,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振棠的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不记得。你那时瘦瘦小小的,穿着件月白色的褂子,站在程伯伯身后,像个瓷娃娃。"
"你倒好,一身泥巴,刚从树上爬下来,被你爹追着打。"程怀瑾笑着接话,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
"要不是你站出来替我说话,那天我非得挨一顿好打不可。"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程怀瑾轻声说,"那棵梨树本来就是我让你爬的,我想吃上面的果子。"
两人相视而笑,往事如烟,却在记忆深处熠熠生辉。
"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程怀瑾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这个满身是泥的野孩子,眼睛亮得惊人。"
沈振棠将他往怀里拢了拢,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头顶:"而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干净得像玉做的人,我一定要保护好他。"
月光静静地流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振棠,"程怀瑾忽然轻声唤他,"这一生,谢谢你。"
沈振棠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有些感谢,言语显得太过苍白。
又过了许久,程怀瑾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困意:"水生上次来信说,下个月要带着孩子回来看我们。"
"嗯,他说小孙子想听我们讲故事。"
"讲什么呢?"程怀瑾的声音越来越轻,"就讲……两个少年,一棵梨树,和一辈子的约定……"
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沈振棠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月光下,怀瑾的睡颜安详而宁静,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窗外,夜风拂过老梨树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岁月温柔的叹息。
沈振棠凝视着怀中人苍老的容颜,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他想起那些战火纷飞的年月,想起异国他乡的漂泊,想起重逢时的心痛与狂喜,想起这后半生的相守与平静。
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悲欢离合,最终都沉淀为此刻掌心相贴的温度。
他轻轻俯身,在程怀瑾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睡吧,"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我在这儿。"
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见证着这段跨越了世纪的爱恋,在时光的尽头,温柔地落幕。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故事,已经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