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之巢》水三神

2、抬爱

　　陆逍最近爱上收集外贸的童装。
　　说是外贸，也不恰当，其实是国外私人设计师做的那些衣裳，好像是叫做…什么奢侈品？
　　陆逍弄不明白，也懒得弄明白。
　　他只知道那些水手领的衬衣，粉蓝色的背带短裤，剪裁精巧的贝雷帽，穿在小懂的身上，衬得他的弟弟漂亮极了，像日本动画片里的人物。
　　于是他托人从外面一车一车地买来，再看弟弟一件一件地换上。
　　换到某件白色小西服时，他的眼睛一亮。
　　他扶着弟弟的肩膀，稀罕地上看下看，忍不住心生欢喜：“这件好，过两天的晚宴就穿这身！”
　　他问石头：“这个款式还有别的颜色吗？”
　　石头有些不满，身为帮中一号打手，现在居然要沦落到帮陆总带孩子！
　　他瘪瘪嘴，回答：“还有棕色和黑色的。”
　　陆逍说：“棕色的也来一套，黑色的就算了。”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小懂的鼻尖拧了拧：“咱们小懂还是穿浅色的更好看。”

　　随着衣服送来的还有各地的进口零食、和其他稀罕玩意儿。
　　小懂看着那些吃的，忍不住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陆逍：“这些我可以吃吗。”
　　陆逍看不惯他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语气凶巴巴地说：“废话。都是你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小懂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话好像惹哥哥心烦了。
　　他低垂着眼帘，解释道：“那里的人从来不让我多吃，说那样我就会长得太快。”
　　他顿了顿，接着说到：“对他们来说……我长大以后就没有价值了。”
　　陆逍沉默。
　　他抬手呼唤弟弟：“过来。”
　　小懂靠近陆逍，又顺从地在哥哥的大腿上坐好。
　　陆逍掂了掂弟弟，帮他调整好位置、坐得更稳些，又半扶半抱地把他圈在怀里。
　　他拆了个巧克力蛋卷，递到弟弟嘴边，言简意赅地命令：“吃。”
　　小懂秀气地抿了一小口。
　　陆逍啧了一声：“大口吃！”
　　小懂立刻像兔子进食似的，就着哥哥的手，把那根蛋卷快速吃完。
　　陆总终于感到满意，又随手抓了一大把糖，捧在小懂面前：“吃糖吗，随便拿。”
　　小懂挑了颗黄色包装的糖果。
　　陆逍帮他拆开，再喂到他嘴里。
　　糖果放进嘴里的瞬间，小懂突然皱起鼻子，表情变幻莫测。
　　陆逍狐疑地拿起糖果包装纸，发现那居然是榴莲味的。
　　他忍住笑，手心托在小孩儿的下巴前：“吃得惯吗？不喜欢就吐出来，吐在哥哥手里。”
　　胡妈见状，笑着插嘴：“怎么会吃不惯！东东小时候最喜欢榴莲。每次开榴莲，哦哟，开心得咿咿呀呀地叫！”
　　即使已经有了新名字，胡妈还是执意叫他东东，不知道是不是改不过口。
　　听到吴妈的话，小懂立刻紧张地摇头：“吃得惯，我很喜欢。”
　　“你…”陆逍欲言又止。
　　他试图哄那小孩儿：“人的口味会变，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长大了不一定会继续喜欢。”
　　小懂摇头：“我真的很喜欢。”
　　他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陆逍：“哥哥，我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吴妈喜上眉梢，应该说，但凡现在的小懂和以前的东东有一点点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她都会表现得很开心。念旧可能是老人的通病。
　　她笑着说：“东东喜欢呀，明朝叫你石头哥多搞点回来。”
　　小懂乖巧地点头：“好。”

　　晚上，小懂熟睡时，陆逍将弟弟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他发现，比起自己的手掌，弟弟的手要小上一大圈。
　　小懂哼唧着翻身，被子微微滑落，露出五个圆圆的脚趾。
　　陆逍握住弟弟的脚，为他重新掖好被子。
　　他发现小懂的腿也那么纤细，甚至还没有自己的手臂粗。
　　他凑近观察弟弟的睡脸，弟弟脸颊的皮肤覆盖了一层细密的绒毛，让陆逍更加联想到某种脆弱易折的植物。
　　陆逍叹口气。
　　面对这样美丽纤细的生物，他实在是没辙——好像只要他手上一使劲，就能轻易地将其捏碎。

　　小懂在这时剧烈地喘息起来。
　　“不要…不要…”他梦呓道。
　　陆逍轻拍那小孩儿的脸颊：“醒醒。”
　　小懂迷茫地睁开双眼。
　　然后对着陆逍的脸，怔怔开口：“哥哥。”
　　陆逍答：“哎。”
　　他也躺上床，让小懂可以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有节奏地拍着小懂的后背：“别怕，都是噩梦。哥哥在呢，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小懂的眼睛在昏暗的夜灯下更显得黑白分明。
　　他问：“哥哥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陆逍说：“当然。”
　　小懂说：“那你发誓，骗人的人是小狗。”
　　难得看到弟弟任性稚气的模样，陆逍感觉有点好玩，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他没有答应小懂，而是对着他“汪”了一声，用自己下巴的胡茬挠小孩儿脖子的痒痒。
　　没想到小懂没有笑，反而直接背过身，不再搭理陆逍。
　　“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一点都不禁逗！”陆逍笑骂，复又把小懂揽进怀里。
　　他用自己的胸膛温暖小懂的后背：“我向你发誓。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是我的承诺。”

　　开春的时候，陆逍设宴，将小懂正式地介绍给集团的核心成员，还有道上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逍揽住小懂的肩膀，从家宅二楼的楼梯走下。
　　他居高临下地宣布：“想必各位也有听说，我家二少最近终于找回来了。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看。”

　　他终是把这个二少的身份给了小懂。
　　这是种保护，亦是种警示，代表着如果有人敢为难小懂，就是和他陆逍作对。

　　他牵着小懂的手，教他认人。
　　“这是你袁叔。”陆逍说。
　　和陆逍预想的有些偏差，小懂居然没怎么怯场，而是规规矩矩地鞠躬，奶声奶气地喊声：“袁叔。”
　　小懂穿着陆逍亲自挑选的白色小西服，看起来实在是乖巧可爱地不得了。
　　袁怀山从内袋里掏出件金挂饰，作势要挂在小懂脖子上。
　　小懂立刻推拒：“袁叔…不用…”
　　袁怀山笑着说：“见面礼，给小懂保平安的。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也算古董货，陆总可别嫌弃。”
　　陆逍说：“怎么会。”
　　他拍拍小懂的后背，指示道：“收下吧。快谢谢袁叔。”
　　小懂乖巧地说：“谢谢袁叔。”

　　陆逍牵着小懂，穿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
　　有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藏着精光的，也有满臂纹身、戾气横生在眉宇间的。他们身份各异，却都在陆逍面前敛起了所有锋芒，显露出同一种恭谨。
　　小懂被陆逍裹挟在身侧与手臂之间，懵懵懂懂地走了一圈。等回过神来，那件小西服的口袋却已沉得坠手，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儿，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走到最后，陆逍朝一位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士抬手，喊小懂：“懂儿，叫媛媛姐！”
　　“什么媛媛姐，叫冯总！”冯媛媛笑骂，又伸手想要揉小懂的头发。
　　小懂连忙躲在陆逍身后。
　　陆逍用手掌护着小懂的头，让弟弟贴着自己站好。
　　冯媛媛揶揄：“至于吗。瞧你护得跟自个儿的眼珠子似的。”
　　“这你可算说对了。”陆逍看了眼小懂，对冯媛媛说：
　　“弟弟就是我的眼珠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