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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昏黄灯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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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新高的第一年教师节。
秦载白看着桌上的花,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是谁规定教师节一定要送花的。
秦载白心中暗骂。
他最讨厌看到这些花,尤其是带着香味而他再也闻不见的,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fork。
十八岁成年礼那天,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就是让他在茫茫人海中成为1%的fork。
更大的玩笑来自他手中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没有人能允许教书育人的老师是吃人的潜在危险分子。
秦载白放不下也不甘心自己的梦想。
他照常吃饭喝水,上了大学积极团建,哪怕冒着热气的火锅旁的欢声笑语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又怎样呢,失去味觉的舌头还在自己的口腔里,彻底沦为食物的过道,维持最后的生命体征。
可人越压抑自己,爆发的时候就越惶恐。
在高喊“自由”的海外,有专门为fork开的“cake”店。
国外读研的时候,每当秦载白路过cake店,各种混杂的气息钻进鼻腔,久违的香味像毒蛇一样缠住他。
色令智昏。
更何况这不是引诱,而是fork的本能。
过重的学术压力和压制至今的本性,让秦载白在一个四下无人的雨夜踏进一家门面不算大的cake店,这是一个中国人开的店,不算正规,所以不用登记身份。
cake几乎不会知道自己是fork的猎物,大多被袭击之后才后知后觉,有些迫于谋生的人在得知自己是cake时选择不去cake保护协会买屏蔽贴,而是进cake店里去卖自己的血肉,最长久的方法就是为fork提供一夜服务,把自己的唾液,T液,甚至J液和N液无所保留奉献出去。
当然也有抑制不住本能的fork失去理智把cake吃掉。
拦住的留下半条命,拦不住的赔钱。
cake的命在这里被明码标价。
秦载白交了钱,楼上不少房间,秦载白立在一个门牌上写着“李淞春”的门口,好奇地推门进来。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赤裸地躺在床上,像是一块被风干很久的肥肉。
男人闭着眼却笑得谄媚,感受到有人进来,睁开眼。
一看是个长相帅气,身姿挺拔的亚洲人,一副斯文模样,结果是吃人魔鬼。
男人嘴咧地更甚,朝秦载白招手。
苦咸的味道钻进秦载白的鼻腔,让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就算没有失去味觉,也不会吃这么重口的东西。
男人眼见秦载白没有动作,穿上拖鞋就往秦载白身上扑。
油腻的气息让秦载白干呕不止,最后连帽子都没来得及带走就仓皇离开,至此秦载白再也没有进过cake店。
回想到这,秦载白眉头皱起,cake他不是没有遇过,可是每次闻见cake的气息他都会想起那个叫李淞春的油腻cake男。
那么好的名字,那么难闻的气味,那么难堪的回忆。
秦载白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放下数学书和U盘,秦载白用手肘把花往外撇。
尽量让花离他的视野远一些。
可架不住送花的的人多。秦载白对待学生耐心公正,又不收家长的礼物,在家校群里好评颇多。
好不容易有个教师节,学生和家长能有个机会感谢感谢,自然不会放过。
秦载白烦躁地翻起教案,最后一支笔被转进花里,插在一朵向日葵旁。
捡起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秦载白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抬起头,先闻见的是淡淡的清甜,夹杂着一丝花果香。
像是一杯柠檬水,冲淡了长久的油腥味。
陈有昭捧着一束洋桔梗,心情大好地进来。
秦载白能闻见这一霎那的味道由近及远,最后消失。
是cake的味道。
秦载白本能地起身,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陈有昭的面前。
“秦老师,怎么了?”陈有昭抬头,有些不明所以。
秦载白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陈老师这个花挺香的。”
“是吗?”陈有昭闻了闻,抬起头打趣他:“秦老师桌子上那么多花,还能不比我这个香呀。”
秦载白应和着笑了两声,问:“这是哪家花店的?”
陈有昭摇摇头,“学生送的,我也不知道。”
“贺卡背面应该有。”斜对过的老师补了一嘴。
陈有昭把花放到办公桌上,眯着眼,才从花间找出一张不算大的浅青色贺卡纸,正面用工整的楷体写着“陈老师教师节快乐”背面印着“槐山有花”。
“槐山有花……”秦载白心中默念。
贺时槐应该想不到,只是一时没来得及更换屏蔽贴,就撞见了fork。
傍晚夕阳,天空橙黄。
风稍燥。
秦载白心无旁骛,不要半小时,车已经停在了“槐山有花”门口。
门口挂着风铃,秦载白犹豫片刻,看着满屋花束,拧紧眉头走进。
最终在展示柜处停步。
这一处的花,店主人应该是没贴屏蔽贴整理的,味道比在办公室的洋桔梗浓郁许多。
“有人吗?”秦载白试探性地朝花店里面询问。
没有什么回应,秦载白皱眉,难不成花店老板是个聋人。
花店基本都是木质风格,除了靠门口的展示柜以外,大部分的花都放在陈列区,墙上贴着一些展示用的包装纸。
总体不算大,装饰也几乎没有。
连休息区也只是一张小圆桌和两把藤椅。
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秦载白鼻尖沾着似有如无的香气,让他想走又有些舍不得。
最后有些口干舌燥,秦载白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店主人抱着一大捧粉色的洋桔梗从后面的库房小跑出来。
夕阳的光透着侧窗洒进来,照在身上整个人泛着暖色光晕,朝秦载白走过来。
秦载白停住脚步,回头,闻见了夕阳的味道。
店主人到了台阶处才慢下脚步,把花放在操作台上走到秦载白跟前。
面带笑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先生,我刚才在后面忙,是要买花吗?”
秦载白低头看着围裙上“贺时槐”的工作牌胸针,问:“这个花店就你一个人吗?”
贺时槐点点头,转身倒了一杯花茶递给秦载白。
“是要送给老师的吗?”贺时槐回到操作台上理花。
秦载白想了想,点头。
送给自己怎么不算送给老师,抬起头又问:“什么样的花做的时间比较长?”
“做绒花的比较费时,如果先生是想要鲜花,可能大束的需要等时间长一点。”
“那我要大束的绒花。”秦载白抿了一口花茶。
花茶用的是晒干的槐花,加了蜂蜜, 清甜细腻的味道,秦载白手不自觉摩挲着杯壁,可惜自己喝不出味道来。
“先生……不太行。”贺时槐面露难色,“绒花很费时,做大束的话,今天不可能做完。”
看着天色黯下,秦载白放下茶杯,倒是很有耐心:“那你说怎么做?”
“可以做小束的绒花,或者大束的鲜花。”贺时槐抿着唇,试探性地回答。
“可以,我不着急。”
贺时槐松了一口气,把鲜花的展示样图递给秦载白。
接过平板,秦载白滑动几下,停在一束大捧玫瑰花之前。
“就这个吧。”
贺时槐盯着爱心型的红玫瑰,愣了几秒之后点了点头。
顾客就是上帝。
贺时槐从库房找修剪好的玫瑰花放在操作台上开始架构。
暖黄的灯光下,穿着淡青色衬衫的贺时槐神情专注,下意识地把袖口撸上去,露出了手臂上的屏蔽贴。
秦载白挑眉,明知故问:“你手上的是什么?”
贺时槐闻声抬头,很快又重新垂下,把袖子放下,打马虎眼:“前两天被烫了,贴的药膏。”
“哦。”秦载白把这个字拖得有些长,看着贺时槐因为慌张而泛红的耳尖。
“下次小心点。”
“嗯……”
秦载白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时槐白皙有力的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虎口处有一颗痣,随着贺时槐的动作时隐时现。
秦载白看得饶有兴致,连天什么时候彻底黑透都不知道。
直到操作台上的灯突然熄灭,一片黑暗之下,贺时槐包花的手一顿,不安地摸索桌子顺势蹲下来。
秦载白察觉到贺时槐的动作,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走到操作台前。
刺目的光让贺时槐伸手遮住眼睛,秦载白腾出一只手握住他遮眼睛的手拉他起来,把手电筒的光撇向别处。
“起来吧,没事。”
贺时槐咽了咽口水,慢慢吞吞撑着秦载白的手站起身,声音还打着细颤:“谢,谢谢。我有点怕黑。”
秦载白摸到了贺时槐手心出的汗,鬼使神差地握紧,扶着他坐下后,背对着贺时槐。
手上似有如无的汗液,秦载白呼吸急促,快速用手捂住口鼻,不动声色,贪婪地吮吸起来。
比想象之中更甜更香。
一丝丝一缕缕像是浸入血肉里,舔舐着,却又盼望更多。
贺时槐缓过来之后,看着秦载白抖动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先生?”
秦载白吓了一跳,大口缓着粗气。
“对不起先生,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贺时槐赶紧解释。
秦载白闭上眼深呼吸,摇摇头。
“谢谢,我还好,你呢?”
“我没事。”
“嗯。”秦载白睁开眼,走到操作台前,把手机递给贺时槐,“我看一下是什么坏了。”
简单检查之后,秦载白重新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个灯泡换上,展示台上的玫瑰花得以重见天日。
“谢谢!”贺时槐冲秦载白笑,眉眼弯弯,秦载白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喝下cake的汗液之后,秦载白短暂地恢复了嗅觉和味觉,花店的香味一股脑地钻上他的鼻尖,这是他在成为fork之后第一次闻到花香。
浓郁的,清新的,一阵风一般,向他扑来,久久不能缓神。
“你还没吃饭吧。”秦载白问。
贺时槐摇摇头,指了指墙上的包装纸,让秦载白选,不过最后秦载白还是把选择权给了贺时槐。
一边包花,贺时槐一边回复秦载白的问题。
“嗯,给你做完花回家吃。”
秦载白笑着问:“今天麻烦你了,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贺时槐摇摇头,说:“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缠好花束之后,贺时槐拿丝带装饰好递给他。
走到收银台边,问:“现金还是?”
“微信吧。”秦载白拿出手机,结果本来就不剩什么电的手机又因为手电筒关机了。
按了两下没有动静,秦载白露出和贺时槐一样抱歉的笑容,问:“你这有充电宝吗?”
贺时槐摇摇头,和秦载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