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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吹过草的叶子 ...

  •   “醒了?”秦载白率先开口,声音很轻,打破了安静地有些诡异的氛围。
      贺时槐像生锈的机器人,程序紊乱,手脚失去运行的逻辑,最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因为品尝过cake的美味,所以再次进食时会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更加厌恶食物。
      贺时槐哪怕不知道这个情况,也能明显看出来秦载白消瘦了许多。
      秦载白遮住眼睛的头发泛黄,坐在轮椅上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一棵秋冬间留下的枯草,此刻却还在厨房乐此不疲地忙碌。
      贺时槐盯着轮椅,似乎还没适应这架黑色器械是怎么和秦载白联系在一起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贺时槐的心有些酸胀,垂下头不去看他,却意外撇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花瓶,盛开的洋桔梗白绿交接,不避人。
      他的花店,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洋桔梗了。
      因为每看到他最爱的花就会想起他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而且再也站不起来了。
      贺时槐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高兴,或者说他从没想过秦载白会过的不好。
      新高的数学老师,长相帅气学历高,家庭幸福身材好,如果他不是fork,人生几乎没有瑕疵,甚至不会和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贺时槐有时会庆幸自己是个cake,要不然遇不到秦载白那么好的人。
      可是真正在秦载白留下告别信就匆匆离开时,贺时槐还是恨透了自己是个cake。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开始冒泡,秦载白放下汤勺,把火关小,又转身从岛台的袋子里拿出几个苹果洗了洗。
      贺时槐心里一团乱麻,还没有退烧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想要扶着桌子却失手把玻璃瓶碰倒在地上打碎。
      秦载白听见“碰”的一声。
      下意识地冲上去想要接住他,结果刚站起来就重重地从轮椅摔到地板上。
      “哐当”一声,细框眼镜的玻璃镜片摔得破损难堪。
      动静不小,好在这个小区住的人少,没什么人听见。
      听的最清楚的,贺时槐。
      贺时槐扶住桌角站稳,趴在地上身形扭曲的秦载白闷着头,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从贺时槐的眼睛滑到脸上,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
      下意识扑上去紧紧拽着秦载白的衣服,泪失禁的体质让贺时槐哭得说不出话。
      秦载白也觉得疼,很疼。
      因为贺时槐掐着他手臂上的肉了。
      秦载白把贺时槐紧紧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用颤抖又平稳的声线安慰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
      贺时槐把头埋进他怀里,闻着秦载白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头一酸。
      秦载白受不住他的眼泪,太甜了,一个饥肠辘辘的fork面前,一个cake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香甜暴露出来。
      贺时槐吸了吸鼻子,显然是想到了这点,于是眼巴巴从秦载白怀里抬起头,把充满泪痕的脸凑近他。
      好像在告诉秦载白自己应允了他的渴求。
      秦载白本能与情感上都忍不住想靠近贺时槐,索性双手撑着地,小心翼翼凑到贺时槐的眼睛处。
      贺时槐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一滴眼泪就这么粘在了眼睫上。
      秦载白伸手扣住贺时槐的后颈,慢慢将唇贴在他的眼睛上,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味。
      最后又虔诚地从眼睛吻到下巴,直至贺时槐眼泪干涸。
      睁开眼睛,贺时槐嗓音沙哑,带着哭腔:“你……还走吗?”
      一封告别信就可以消失两年,贺时槐不敢想象如果不告而别的话秦载白是不是就会消失一辈子。
      秦载白扶起眼镜,投过破碎的镜片看见了完整的贺时槐。
      一个刚刚扑在他怀里,刚刚哭过的贺时槐。
      “你看我这样,还走得掉嘛?”
      秦载白语气轻松,有力的手臂抱着贺时槐重新把自己腾到轮椅上。
      后知后觉,贺时槐直直看着轮椅,颤抖地从他身上下来,有些腿软。
      他想象不到秦载白用了多久,在轮椅上爬到没有电梯的六楼。
      用自己当年给他的钥匙,打开门,为他退烧。
      好像生病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能再看见秦载白了。
      想着想着,贺时槐痴痴地笑出声。
      秦载白一看就知道贺时槐烧迷糊了,伸手拦腰搂住他,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操控轮椅回了卧室,帮贺时槐脱了鞋,盖好被子。
      锅里炖的汤,留给他明天早上喝。
      所以第二天刚睡醒的贺时槐,先感受到覆盖了寒冬冷冽的温和,又闻见了一阵醇厚香气。
      恍如一场梦。
      连贺时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快原谅他了。
      床头柜上垒着好些书,有一两本是当时在花店的小女孩忘了,后续联系说不要的。
      都是些言情小说,不乏有所谓的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贺时槐觉得自己应该学学,要不然秦载白一点也不会重视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于是坐起身,靠在枕头上抽出一本就开始看起来。
      全然没注意轮椅上的人已经停在了卧室门口。
      抬眼看见之后,贺时槐飞速把书收起来,有模有样地说:“你走。”
      说完就把脸撇过去不再看他,好像还在生气。
      秦载白点点头,推着轮椅离开卧室。
      贺时槐有些愣住,不是追妻火葬场吗?为什么秦载白说走就走,不应该和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嘛。
      好像他根本就不在意。
      贺时槐心里空落落的,想着自己的心是不是被秦载白这个吃人的混蛋趁他睡着挖走了一块。
      贺时槐低下头,眼泪慢慢就模糊住了视线,秦载白盛汤的手一顿。
      汤的味道他闻不见,但是fork的味道他至死不忘。
      贺时槐哭了。
      秦载白放下汤勺,端着汤,推着轮椅回到卧室。
      就看见贺时槐低着头,看着封面上写着《霸道总裁狠狠宠》,手还在不安地摩挲着封皮。
      这种书也会把人看哭吗?
      秦载白走过去放下汤,眼睛倒是一刻也没离开过这本书。
      一是转移对cake气息的注意力,二是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书会把贺时槐看哭。
      封皮上夸张的文字把“狠狠宠”三个字刻得很醒目。
      秦载白皱眉,以前在花店的时候,贺时槐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写美食的散文,还时不时指给他看,说自己也想去昆明尝尝米线。
      只是那时秦载白觉得,米线就是米线,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后来才发现,换了地方,换了人,什么都不一样了。
      回过头盯着贺时槐手里的这本小说,倒是头一次见他看。
      放下汤之后,秦载白把勺子递给贺时槐。
      “我不喝。”
      “我喂你可以吗?”秦载白说的声音很轻,坐在轮椅上还弯着腰,把自己压得很低,抬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你生病了,喝点热的好吗?”
      “你干嘛回来!”
      贺时槐还在生刚才秦载白转身就走的气。
      可秦载白不清楚,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贺时槐有些无措。
      和贺时槐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里,他几乎从未见过他情绪失控的一面。
      秦载白慢慢推动轮椅后退,自己再次闯进贺时槐的生活太过仓促,可能他一时还接受不了。
      那就等他接受就好。
      今天不行,那他就等到明天,今年不行,他就等到明年。
      陪他二十年抵消没在他身边的两年也划算。
      贺时槐看着轮椅上嶙峋的背影,渐渐远离了。
      声音哭得更大声了。
      秦载白就是不要他了。
      说走就走了 。
      cake的香味让秦载白有些心痒难耐,贺时槐越哭,他就越是饥渴。
      秦载白想去安慰他,但是又怕再次刺激到贺时槐,更怕自己忍不住。
      思来想去,他不能再让贺时槐一个人了。
      他的离开是为了能让贺时槐过的更好,可是贺时槐没有。
      那他就没有理由再去离开。
      天黑得差不多了,贺时槐哭得昏昏沉沉最后就睡着了。
      门什么时候被关上,又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他躲在梦里,不知道。
      醒过来时,只觉得嗓子干疼,浑身疲软。
      好在头上冒了汗,已经退烧。
      贺时槐醒了之后就立刻撒上拖鞋打开卧室的门。
      门外空空如也。
      贺时槐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好像是自己看了一场乱七八糟的短片,主演是没记住一点台词的自己。
      到头来只有铁制的门把手被他捂热。
      低下头刚转身,一只遥控小狗就汪汪叫地跑到他脚边。
      贺时槐低着头,把玩具小狗抱起来。
      小狗还在扑棱着四只脚,冲他叫喊得热情。
      贺时槐觉得嗓子更不舒服了,放下小狗去厨房倒了杯水。
      小狗追上去,因为腿设计的不长,还差点摔倒。
      贺时槐握着玻璃杯,觉得好笑。
      果然狗随主人,机械小狗也一样。
      小狗跌跌撞撞奔向他,一个劲儿地趴在贺时槐脚边往上攀。
      贺时槐皱眉,把小狗勾起来放在岛台上。
      坐下来盯着他。
      小狗也很乖,很快就不动了。
      “你想干什么?”贺时槐双手交叠,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小狗。
      小狗“汪汪”两声。
      贺时槐失笑:“我听不懂小狗说话。”
      小狗来回转圈,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办似的。
      “你想喝水?”
      小狗转过身 ,把屁股对着贺时槐。
      贺时槐明白它不喝了,又问:“怎么了?”
      机械小狗眼看着贺时槐不懂他,晃晃脑袋,爬上台子纵身一跃,卡在贺时槐的玻璃杯口。
      贺时槐赶紧把小狗抱出来,进了水的小狗喊叫起来带着电音,并不磁性,听起来像噪音。
      “你不能喝。”
      贺时槐妄图和机械小狗讲理。
      小狗实在是受不了了,从尾巴处发出声音:“时槐,水是凉的就别喝了。”
      贺时槐愣了愣,明白了眼前这个东西算是个披着小狗外衣的监控。
      “你是谁啊?”贺时槐放下小狗,语气有些傲娇。
      秦载白手里拿着遥控杆,看着屏幕里的人耳尖泛红,忍不住嘴角上扬。
      贺时槐看着小狗没了动静,心里空落落的,没忍住又问:“那我……我喝什么?”
      昨天他没喝的汤已经被秦载白倒掉了。
      小狗听到贺时槐软下来的语气,眼睛又重新放光,绕着岛台转来转去。
      贺时槐问:“要我抱你下来吗?”
      “汪汪!”
      贺时槐笑了,把小狗抱下来,机械小狗一碰到地面,就撒欢似的往门外跑。
      走到一半又停下来,回头冲贺时槐叫。
      贺时槐无奈扶额,跟着小狗走到门口。
      “汪汪!”小狗停下门口叫了两声。
      贺时槐抱着小狗,打开门。
      秦载白坐在轮椅上,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抬头递给他。
      “汪汪!”
      小狗又叫了两声。
      秦载白抬头看着贺时槐,对着手里的手机说:“喝这个。”
      小狗重复一遍,尾巴扫过贺时槐的心脏。
      外面的天一直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下雨。
      秦载白看着安静喝汤的贺时槐,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衣服很好看。”
      贺时槐记不清了,每天在花店都围着围裙,对平时穿的衣服大多时候就是冷了穿厚的,热了穿薄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讲究。
      但是贺时槐的衣服的确会让人多看一眼,就像今晚他身上这件淡粉色的圆领卫衣。
      颜色很浅,像是刚开不久的玛蒂尔达。
      贺时槐给秦载白上次带来的洋桔梗换了个花瓶,当着秦载白的面摘下来一朵戴在小狗头上。
      绿色的。
      秦载白的嘴角不对称地扬起,一边高一边低,笑得有些不屑。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等贺时槐走进卧室,秦载白毫不客气地把小狗扔到地上,花捡起来放在鼻尖问了问,是贺时槐的味道,抚平花瓣之后收好藏进口袋里。
      秦载白推着轮椅进了卧室,贺时槐靠在床头,神色略有些疲惫。
      “困了?”秦载白腾到床边上问。
      贺时槐摇摇头,“可能还没好透。”
      “要吃点水果吗?”
      贺时槐看着秦载白,想了想,点点头。
      秦载白推着轮椅去厨房拿了一个苹果,回到卧室开始给贺时槐削。
      厨房没有剥皮用的工具,秦载白拿着水果刀摸不清力道,苹果削得坑坑洼洼,连皮带肉。
      贺时槐有些看不下去,接过苹果和刀,沿着苹果的弧度一点点去削,长而薄的皮就这么连成一条被削掉了。
      秦载白托着腮,看得饶有兴致。
      贺时槐把苹果切成两半,递给秦载白一份。
      秦载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这是苹果,不是梨。”贺时槐眨巴眼睛,手还保持着递苹果的姿势。
      “哦哦。”秦载白接下苹果,“谢谢。”
      咬了一口苹果,贺时槐觉得今年的苹果很甜。
      比往年甜,甜许多。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苹果,贺时槐手摩挲着被子一角,咬了咬下唇。
      问:“你的腿,怎么了?”
      秦载白的苹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把核扔进垃圾桶之后擦了擦手。
      笑着说:“你怎么现在才问我?”
      贺时槐不去看他,“会戳你痛处吧。”
      “倒也不是很疼。”
      贺时槐摇摇头:“你坐着轮椅进来,我在想你是怎么爬上六楼的。”
      “需要我演示一下吗?”
      “不……”
      秦载白笑笑,撑着轮椅两侧颤颤巍巍站起来,“我最近有在康复训练,可以自己缓慢移动。”
      贺时槐突发奇想:“匀速的?”
      “变速。”秦载白想了想,接着说:“看到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加快,看不见你的时候就慢吞吞地走。”
      “所以,看见我让你摔倒了吗?”
      “想看见你会摔倒。”
      贺时槐不明所以,擦过手要下床洗漱。
      秦载白在他身后没动,说:“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很安全。”
      秦载白没告诉他,刚才他在吃苹果的时候,cake唾液的香甜气息,让他的苹果有些味同嚼蜡。
      贺时槐愣了愣,回过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之后便小跑进了卫生间。
      不要多时,传来淋漓水声。
      秦载白咽了咽口水,回味那淡淡的甜夹杂着苹果的味道。
      苹果很好吃,今年的苹果确实是甜的。
      贺时槐进浴室仓促,冲完了热水澡才想起来自己没拿衣服。
      犹豫片刻,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贺时槐小心翼翼推开门,打开一个小缝。
      睡衣和贴身衣物已经被叠的整齐,放在门口的矮凳上。
      很合身。
      贺时槐盯着镜子愣愣看了许久。
      衣服上带着秦载白的味道,时隔两年的味道竟然没有被冲散。
      贺时槐偷偷藏了一个秘密,他很喜欢秦载白的味道,由于秦载白是fork的缘故,并不在意。
      把头埋在衣服里嗅了嗅,贺时槐抬起头的时候,脸颊红红的。
      走进卧室,床已经被秦载白铺好了。
      贺时槐穿着睡衣,躲进被窝,很暖和。
      秦载白调转轮椅要走,衣角却被贺时槐拽着。
      “等我睡着再走可以吗?”
      贺时槐撑着被子坐起身,和秦载白平视。
      沉默片刻,秦载白点头。
      于是贺时槐失眠了。
      好像这是一场梦,睡醒了就不在了,哪怕他现在紧握着秦载白的手。
      时间过得真快。
      贺时槐望着天花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要不我给你讲些故事?”秦载白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从头讲我们的故事。”
      贺时槐侧头看向他 ,点点头。
      秦载白拿起水杯,抿了几口之后,与贺时槐对视,眼波流转,窗外又开始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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