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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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有话就直说。如此吞吞吐吐，我会感觉又被你算计了。”依然是临江别墅后的花架下，相对的两人各自坐在藤椅上。龙宿低着头，一边慢慢削着手中的苹果，一边问着对面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的剑子。
午后的阳光已散去了热度，不远处的江面上像是洒满了滚烫的金子一样。
藤架上的叶子在两人的身边落下无数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隐秘的，不明的。
剑子抬头，注视着龙宿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如水墨长卷中山水浩瀚，浅如水，静如渊。
“龙宿，我想请你出任下一任的调查局局长。”
“剑子，”看着剑子的眼睛，龙宿只是再度低头，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入两人中间的茶桌上的盘子里，然后切成块，“这种事情，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拿起放在旁边的白色手帕递给龙宿，剑子继续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将手擦干净后，龙宿的话题却是一转，“剑子，你不感觉自从Wind Rose浮出台面之后，你我之间的谈话已经多了不少这种事情了吗？”
剑子不说话。
兼任龙宿私人管家的秘书穆仙凤体贴地拿来了一筒细竹签，龙宿却挥挥手，示意她将这碟苹果都拿下去。
渡轮在江面拖曳出一道一道的波纹，不停地扩散，再不停地消失。
花架下的影子随着日光的倾斜而逐渐拉长。
直到有人再次开口：“剑子，你可还记得此前你与Wind Rose所做的交易？”
“当然记得。怎样了？”剑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龙宿从藤椅中站起身，顺带将茶桌上的纯金烟杆和打火机也拿了起来，凑到唇边，点火，吞云吐雾，“将这件事交予我，你不得插手。这是条件。”
“……可以。”
“还有一件事。”龙宿转身面对着剑子，鎏金色的眼睛里光影分明，却是感觉已交融在了一起，瑰丽而神秘莫测，“一页书清楚我的背景，他会同意由我来担任调查局局长？”
剑子点点头：“一页书并非那种迂腐之人，他明白现在调查局的情况。只要他同意了，其他的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残阳坠落，烟雾缭绕之下，即将上任的调查局局长，疏楼龙宿的面容模糊不清。
※
市医院。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打开又合上，半躺在床上的一步莲华循着声响扭过头。
“是我。”来自相交多年的好友那温润如古玉的声音。
一步莲华平和地道出了那个名字，早已黑暗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笑意，“苍。”
苍应了一声，走到病床旁就在椅子上坐下：“这几天恢复得如何？”
“嗯，慕医生说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回去了。”
“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苍的语气平缓如水，仿佛被拨动了弦的古琴，“我已经联系上了四奇，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地下世界自己来解决。”
一步莲华不语。
“弃天帝已经分别与天都、死国的武君、天者会面了。这一切，几乎都在异度的掌控之内。得到Wind Rose的一切，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那玄宗呢？你要与弃天帝反目？”
苍答道：“不会。既然他已经主动考虑到了天都与死国方面，玄宗所要注意的，只是最后三角平衡能否维持。我想应该不会是很困难的事情。”
——“另外一件事。”
“袭灭天来被异度派往荷兰处理交易的事务，但在最后遭到了Wind Rose的设计。听说是吞佛童子的策划。”苍看着一步莲华，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不过异度已经与阿姆斯特丹的医院取得了联系。两只手差不多是废了，以后不可能再拿刀握枪。另外一枪本来应该正中左胸口的心脏位置，但……”
苍适时地停了下来。
猩红色的眸子半垂着，映出病房内的苍白与外面血色的夕阳。病中的一步莲华脸色苍白，却被奇异地交映出梦一般虚幻的绯红，“他是镜像人，心脏在右侧。”
※
转眼便又是平静了的三个月，阿姆斯特丹已入秋。
运河两岸已落了一层一层枯叶，船缓缓行驶带来的波纹不断将其拍打在河道两侧，然后逐渐腐烂、沉入运河中。
巴洛克风格的西教堂的钟楼上，沉重的大钟一声声地敲击，钟声与管风琴低沉的悲鸣一同刺入苍穹。
结束了全封闭训练的剑雪无名依照戒神老者所说再次来到了阿姆斯特丹，依然住在那处属于异度的老城区住宅中。
从火车站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了。
剑雪无名走上房门前的台阶，却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街道转角。
而转角处，只有一棵树。带着冰凉的水汽的晚风倏忽而至，树叶便纷纷旋转着落入了路灯下的阴影中。
收拾好住处之后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剑雪无名站在走道里看了看几乎没有人气的客厅与厨房，想起来不远处就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正好可以购置一些食材与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决定之后，再检查了身上的匕首，出门。
……
老城区中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内，一个人影正不疾不徐地走着。步伐从容优雅，却显得有几分滞重。而且随着他前进的动作，都不断有血滴落在身后，沿着这条小巷一直延伸到出口。
站定在小巷出口处的阴影中，红发男人紧皱着眉看向身后那蜿蜒的血迹。
地面上的血液在风中逐渐冷却、凝结，在淡黄色的路灯下呈现出暗红色。
这些必然会使他的行踪暴露给那些追杀者。而今天来的这一批，显然要比之前那些要强悍得多，并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他转回头，盯着前方的那条运河。
小巷位于老城区中那些颇有年月的住宅之间，而这一排住宅的背后就是一条运河。
无数的灯光与影子交错着倒映在黑暗的运河河面上，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不出三秒，吞佛童子已做好决定——
“噗”地一声，河面上的光影骤然被打碎，又迅速地合拢，只有一圈一圈地波纹缓缓扩散开来。而小巷出口的阴影中，已经没有了那红发男人的身影。
……
一阵又一阵的晚风吹来，激起全身的寒意的同时，也使得因为失血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全身湿透的吞佛童子靠着河岸边的树坐下，微微闭着双眼，一点一点等待体力的恢复。
红灯区就在不远处，繁华，夺目，物欲横流，纸醉金迷。各色的霓虹灯将夜幕映出了淡淡的橘红色。人潮涌动、追逐、沉迷，没有人注意到河岸边的吞佛童子。
恢复体力的同时，他仍然竭力保持头脑的清醒与对周围环境的高度警惕性，并大概估计着身上的伤势与在此处等待的时间。
身上的伤绝对不轻，尽管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渗血，但经过方才在运河中的一浸，现在已经麻木了。只要不被追踪到，小幅度的动作不会加重伤势。
只是最坏的问题还在于失血和体力透支。
他必须要待在这里恢复体力，但是待的时间过长，便容易引起注意。
冰冷的河水顺着红发不断滴落，整齐束起的长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身上，白色的风衣上也有几处深深浅浅的血迹渗出。
曾经以优雅深沉著称的异度“战神”，如今失去了原先异度的荫庇，遭受到一波又一波的追杀。今天这一回，甚至显得狼狈了不少。
“啪”。
一滴雨从无尽的夜幕中坠落了下来，在肩上的那片血迹上晕开。
雨虽不算大，但是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减少了不少。吞佛童子抬起头看着对岸，唇角慢慢挑起一丝冷笑。
这一场雨下得正是时候。
估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体力也已恢复部分，足够支撑他回到住处。吞佛一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然而在望见那自人群与繁华中慢慢走来的青年时，停止了离开的动作。
霓虹灯仍然在雨中不断地闪烁出绚烂的光彩，在此刻被雨帘隔绝，显得遥远而模糊。人群依旧在流动游走，无数把伞下变幻过无数张不同的面孔。钟楼上的钟被再次敲响，钟声如同潮水一般在天地间回荡。
此时此地，却有两个人从未曾改变。
但或许，也有什么是已经改变了的。
吞佛童子微微闭上眼，又睁开，注视着面前那双湖一般的眼睛，碧蓝的色泽，澄澈纯粹，但也望不到底。
身后，雨水不断坠入沉默的运河，最终了无痕迹地随河水流向了大海。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轻轻道出对面的人名字，仿佛月光下的海洋。
“剑雪无名。”
因为没有伞，青年此刻也是浑身湿透。他回视着吞佛的目光，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他身上的几处血迹，说：“你受伤了。”
吞佛不答，他知道剑雪无名的话还没有说完。
“跟我回去。”
“回去，跟你回异度吗？”雨水在两人脸上流淌，但彼此的面容仍然在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来。
剑雪摇头，垂下眼打量着他身上的伤：“跟我回到我暂时的住处，处理你的伤口。你现在的伤势不轻。”他停了停，抬眼看着吞佛，“我不是异度的人，异度内部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思考与沉默的时间短暂而漫长。
彻夜不息的霓虹，涌动的人群，高耸的钟楼，都在雨中无声。
吞佛向前迈了一步：“走吧。”
雨一直在下着，将河岸边的落叶带入运河中，沉沉浮浮着，或深埋或远去。
而在这之中，也同样有相携着的两人，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
“剑雪。”
“嗯？”
“……没事。”
……
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清脆而动听，却在温暖而无言的室内显出了几分寂寥。
吞佛似乎对这住宅的内部构造和物品都极为熟悉，待剑雪扶着他进屋后，便驾轻就熟地找出了两套备用的还未拆封的衣服和医药箱。
因为浸过河水又淋了雨的缘故，里面的衬衫并未因为血液凝固而过分粘在伤口上。加上伤口麻木，换下衣服时并未有太多的疼痛。吞佛只套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裤便坐在床边，面对着飘窗。看着雨水沿着玻璃不断地滑落，仿佛一道道泪水的痕迹。
感觉到剑雪走近、坐在了身后，吞佛抬手将披散在身后的红发都拨到胸前，以方便剑雪给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消毒包扎。
先用医用酒精在部分伤口的周围进行消毒，因为伤口被反复浸水，剑雪又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仔细地清洁了那些伤口，然后包扎。
但接下来的枪伤，却有些棘手。
剑雪一边将手术刀浸入酒精中消毒一边说道：“这里没有麻药，你暂且忍一忍。”
吞佛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点点头，也不多言。
手术刀轻轻地扩开创口的同时，血也随之流出，一层层地染红了剑雪准备在伤口周围的医用棉。清理好皮缘，剑雪微微抿起唇角，尽可能地加快切除坏死和失活组织的速度。
吞佛一动不动，并不看伤口处理的进度，只是皱紧了眉，也不出一言一声。
弹头已经显露在眼前，剑雪迅速地将弹头取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银盘中，发出“叮”地一声轻响。
情况比预先估计的要好上几分。
虽然距离中枪已有一段时间，加上浸水，但是可能因为对方的射程太长，弹头进入并不深。而且吞佛的伤口内坏死的情况与一般人相比也不严重，这样也有助于愈合。
引流和止血过后，剑雪又给吞佛注射了一剂抗生素。而这枪伤，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二期缝合。
凌晨两点十五分，所有的伤口终于处理完毕。
收拾好医药箱，剑雪站起身，轻声说：“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养伤吧，他们不可能追踪到这里。”即便那些人知道追杀的目标就在这里，也不敢动手。
这一次，吞佛也未再试探或者拒绝，经过方才的一番处理，仍然是面色苍白，额上还有冷汗，“嗯。”
剑雪看了看他，然后提起医药箱转身离开，“你好好休息吧。”
……
一片漆黑的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有那些高大的新兴建筑和中央车站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穿透了夜幕，红灯区的霓虹如同雨后地上的落花，寥落不堪。
再过几个小时便是黎明。
到来的，也将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Chapter 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