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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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轻轻地打开了病房的门，向身后的剑子仙迹示意：“剑子先生，一步局长就在里面。”
剑子也朝护士点点头：“多谢了。”
露台前的奶白色窗帘被拉开大半，阳光一点点洒满了整个雪白单调的病房，似乎流动的一样。
一步莲华坐在轮椅上，正停在了露台前，微微闭着双眼。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透明而虚幻，仿佛迷雾中的一幅色彩极淡的画。
也许是失明会让人其它感官更敏锐的缘故，自门一打开、对话声传来，他便认出了来人。待剑子的脚步声接近，才缓缓睁开眼睛，却仍是看着已经看不到的前方远处。
——猩红色的双眼，剔透，仿佛经过细心雕琢的深红水钻，又隐隐有漩涡。
“事情怎样了？”
“鬼梁天下已经偷渡出境，情报部已经被迫暂停了大半的工作。现在我正领着第二组负责审查的工作。”剑子轻声说着。
“辛苦你了。”一步莲华略有歉意。
“没什么。”
涉及联盟安全的国防部下辖的情报部，原部长鬼梁天下竟被查出与境内外的□□均有关系。这件事对于整个联盟政府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过目前值得庆幸也值得担忧的事，就是与鬼梁天下来往密切的异度已经逐渐收起了一切明面上的动作。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在现在来说，都能让政府暂时喘口气。毕竟，经过之前重重的限制、审查以及人员的伤亡，一直用来牵制境内□□的调查局可谓是损失惨重。
只是一旦收拾完了鬼梁天下的事，异度终究都成了联盟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步莲华低头思考片刻，然后抬头，“剑子，接下来的事，尽量让调查局抽身出来，选出一批好的苗子，好好地专心训练。”他顿了顿，“从一开始，异度就打算用调查局作跳板，而他们真正的目标还在Wind Rose。”
剑子走上前，将两边的窗帘都拉开、系好。他看了看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中的一步莲华，说出了自己的考虑：“这个我赞同。那么，关于下一任调查局的局长呢？局长你心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个问题，一步莲华却是怔了怔，眉间出现一丝郁色，随即淡然开口：“我不想选。这个职位，若不能给自己留下最好的退路，就只能等着再次被推上浪尖。这样的结局，没有意义。”
病房内一时缄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近中午，阳光也越来越灼热、刺眼。
“需要水吗？”剑子转身倒了杯水，随口问道。
“嗯，”一步莲华接过了水杯，“多谢。”
“其实我有一个人选，”剑子靠着身后的墙，握着手中的水杯，冰冷的质地，温热的水，交汇到一处，“我觉得他会适合你所说的，会安排最好的退路给自己。但我不能确定这是否会对调查局有损。”
一步莲华循着声音慢慢看向他，伸出手。
剑子会意，直起身，然后同样缓慢地在他手心写下了一个名字。
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微微一震，一步莲华有些惊诧地迅速抬头，无意中恰恰与剑子的眼睛对视。
“这是我考虑之后的结果。”剑子郑重地说。
一步莲华缓缓收回手，一如之前一般轻轻地放在轮椅的扶手上。
仿佛有布了无数可怕暗涌的大河在黑夜下流动，河水拍打在两岸的声音清晰，且带着浓重的湿气。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但距离一步莲华再度开口，实际上却不过几十秒。
“……你问过他的意思了？”
“没有，我昨夜回去后想到的，想先问问你的意见。而且我也不确定国防部能不能容下他来作为调查局的局长。”剑子皱眉，不确定地摇头。
一步莲华再次闭上眼，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抿起数次，握着手中水杯的力道也是忽轻忽重。
炎热的季风霎时静止在此处，奶白色的窗帘停靠下来，似乎桌上的杯子碎裂后缓缓流淌下来的牛奶。
“可以，由他出任调查局局长应是没有问题。”一步莲华语气平和，“首先你还是要说服他，剑子。他的背景虽然是一大问题，但我想，一页书不会拒绝。如果不行，我会出面担保。”
剑子垂头，白色的睫毛下眼睛是一片淡淡的烟墨色，如同不曾改变的流云，万水千山：“我明白。”
考虑到一步莲华现在仍然需要休息，剑子也不再多留，很快就告辞离开。
时至中午，照射在露台上的阳光已变得灼热刺眼，整个病房都反射出惶惶的白光。只不过这一切，那此时坐在轮椅上的人都看不到。
一步莲华驱动轮椅缓缓向后退，依循久远前的记忆，摸索着来到了病床旁的一小块阴影中。
他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一个剑子刚刚写在他手心的名字。
——“疏楼龙宿。”
※
荷兰，阿姆斯特丹。
“他已经到了？”袭灭天来拿着手机站在游艇内的窗前，岸上就是阿姆斯特丹最著名的红灯区。大/麻的味道混杂在各种迷乱的情/欲之中，在整个红灯区蠢蠢欲动。
摆设着美艳妓/女的橱窗放出暗沉而撩拨的红光，照在袭灭天来面上那些诡异的刺青上，冰冷而充满戾气。
“让他到红灯区找我。最后一宗交易已经准备谈成。”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而在他身后，几个高鼻深目的荷兰人走上前，对他恭敬地弯下腰：“异度的魔尊者，请随我们来吧。大哥已经准备好一切来款待魔尊者了。”
头顶的灯光不断游走在各色却也相同的人之间，神情颓然而兴奋，任何隐秘的、不堪的、罪恶的情绪都在此时此地得到了充足的释放。香水、酒、大/麻、催/情/药，各种气味都掺杂在一起，在原始的欲/望之下发酵。
但在这当中却有一行人，面无表情地走来。
为首的两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眼神如同鹰一般刺来。在他们的前方，人群潮水一般分开，声音也随之渐渐低下了去。
来到红灯区的人都必须知道的一条规则，那便是□□的道路不能被阻挡。
而在这两名来自本土的□□的人之后，跟着的却显然不是欧洲人。面上有奇异而张扬的刺青，猩红色的眼睛，线条冷硬。他从容走在那两名欧洲人的身后，居高临下。
随着这一行人远去，人群又逐渐合拢，重新坠入了声色的黑洞中。
在这里，每一秒都有人来也有人离开。时间与金钱都如同粪土，只需挥霍，不需回头。
灯光迷离，照出一张张不同的，也是同样沉浸与兴奋的面孔。
……
侍应生早已等候着他们的到来，弯腰：“请随我来。”
走廊上铺满暗紫色的光线，每经过一间房间，即使隔音效果再好，也会有隐隐的声响传来。
淫/靡的，放/浪的，兴奋的，原始的。
与这一切相反的，VIP包厢却是简洁而单调的风格，光线也比外面要明亮。而且保密性极好。
那一直坐在长沙发上等待的男人向刚刚进门的袭灭天来举起酒杯，散发出典雅香气的淡金色香槟后，一双金琥珀色的眼睛如同漩涡。
他开口，声线如醇厚的酒，低沉而富有磁性。
“好久不见了，老师。”
“是你，吞佛童子。”袭灭天来不动声色地坐在他的对面，同样端起了另一杯香槟，却并未喝下，“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应该是你。”
吞佛童子慢慢饮下了一口酒：“异度垄断了荷兰近百分之九十的毒品交易。难道我不应该来吗？”
袭灭天来紧盯着他的眼睛，而吞佛童子也坦然迎上：“效忠的对象不同，做事的方法自然也不同。”
“叛徒有资格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吗？”
“我来这里，并非是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而是——”吞佛童子放下酒杯，“百分之四十的毒品交易份额。”
眨眼，枪口对峙。
VIP包厢里虽有摆设可作为掩体，但此次行动绝不可能是吞佛童子孤身一人。外面的人很可能是他带来的手下。而现在，自己需要的，是拖时间等待另外一个人的到来。
袭灭天来迅速朝灯光开了一枪，趁着黑暗的瞬间肉眼的暂时性失明就地闪入了一旁的酒柜后。
而吞佛童子也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着时机。
“砰！”
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子弹骤然来到，酒杯应声碎裂！
适应了黑暗的袭灭天来也出现了，枪口朝着吞佛童子，扣动扳机。
早有察觉的吞佛童子在之前便直觉侧身，闪过了这一枪。而他二人在这一枪之后同时扔下手中的枪，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选择了近身格斗。
……
青年站在袭灭天来进入的那家俱乐部前，纷乱而诱惑的红色光芒将他整个侧脸都映出血一般的颜色，就像是曾经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橱窗里妓/女仍然在搔首弄姿，眼神妩媚性感。来来往往的人群最多只是对这个浑身都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的青年投去短暂的目光，然后继续他们梦一般颓靡无望的生活。
不少吸食大/麻过量的醉汉躺倒在街边不省人事，间或会有一辆救护车来到，护士将这些人抬上车然后离开。一系列流程娴熟得有些滑稽与讽刺。
而在红灯区里，还有象征着圣洁与赎罪的教堂。高耸的尖顶直直刺向黑暗的夜空，远处的钟楼上时钟缓慢行走。
运河上倒映出绚烂而破碎的霓虹灯光，随着水的无声流逝而永远停留在此处。
他并未有太多犹豫地就走入了这家俱乐部。
……
吞佛童子一手格开袭灭天来自上而下劈来的匕首，一手握成拳直击他腹部。袭灭天来拧身避开，而吞佛童子却直接就地一滚拿起了那把之前丢下的枪，朝袭灭天来开了一枪！
子弹穿入手臂，剧痛转瞬袭来匕首便掉落了下来。但袭灭天来反应极快，另一只手一探便抄住了将要掉在地的匕首，蓄势待发。
“看老师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旧伤又复发了吧。”吞佛童子左手反握匕首背在身后，右手持枪缓缓走近袭灭天来。
猝不及防间又是一枪！
正中手肘的关节。
血不停地涌出，将黑色的衣服染得更深。
他所说的，是七年前一次异度与苦境三大□□之一的死国火并时，袭灭天来遭遇死国地者暗算受创一事。那一次就整体来说袭灭天来受的伤并不重，但是右手却留下了难以彻底痊愈的创伤。这也是那一直在道上享有盛名的“魔尊者”为何退隐的原因之一。
其实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方有意在拖时间。吞佛童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袭灭天来要这样做，但很清楚，这样做的同时，自己也将握有更大的胜算。袭灭天来的旧伤，注定他已经不能承受长时间且耗费精力的战斗。
吞佛童子的肩上和手臂上也各有一块血迹，随着每一个动作都有血渗出，在那整洁的白衬衫上渐渐变深、凝固。
他将枪口对准袭灭天来另一边的肘关节，扣下扳机。
“噗”地一声，子弹没入了血肉。
袭灭天来只是同样无表情地与那双金琥珀色的眸子对视，额头上满布冷汗，一滴一滴地滑下。
“扣”、“扣”两声打破沉默。
“进来。”吞佛童子持枪的手垂下，低声道。
是方才带领袭灭天来进入的男人之一。他走进两步，然后向吞佛汇报情况：“刚才，有人看见‘神赐之子’进入了这家俱乐部。”
吞佛童子冷然看着袭灭天来：“原来他就是你要等的援兵吗？”语毕，抬手朝袭灭天来左胸又开了一枪，便随着部下迅速离开了。
……
跟随侍应生来到VIP包厢的剑雪无名，只看到一地的酒杯碎片、酒、损坏的摆设，还有血，以及躺在血泊中已经昏迷的袭灭天来。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侍应生：“准备水与纱布，马上打急救电话。”清亮的声音一如往常沉静。
红灯区中虽然发生过不少□□分子的斗殴事件，即使闹出人命也不是第一回。但侍应生显然还是被这场面吓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边的青年所说的话，拔腿就跑开去完成他所说的事，脑中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VIP包厢对面的包厢中。
那两名高大的欧洲人各自站在包厢内的旋转双人床旁，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床上两名赤/裸纠缠的男女。那男女顿时噤声，颤抖着抱在一起。目光却是看向门口前，那个显然是领头的红发男人。
吞佛童子侧对着门站着，双手背在身后，肩上和手臂上的伤口仍在不断地流血，将身上的白衬衫的血迹反复染红。
他微微闭着双眼，似乎在听着门另一边的动静。
也许是因为光线昏暗，从这个角度看去，那本锋利的五官线条竟显出几分暧昧柔和。
※
凌晨两点。
剑雪自医院回到了戒神老者给自己安排在阿姆斯特丹的住处，类似BB式旅馆，也是异度内部的资产。不过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而且也只提供给异度的人员居住。
月光苍白，沿着三级台阶如水一般地流下。
他走上台阶，打开了门却并未急着进入，而是长久地站在门前，半低着眼。在月光下，眉目格外寂寥宁静。
仿佛那株曾开在“梅花坞”店门旁的梅花树。
门轻轻地被人合上了。
距离剑雪的临时住处不远的转角，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一丝不苟地束起的红发仿佛冷却的熔岩凝固在一处，白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变深、与伤口粘在了一起。神情冷漠，金色的眸子深邃无底。他只是看了那已合上的门口一眼，然后便离开，消失在月光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 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