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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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童子就是那个叛徒。”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银鍠黥武没有什么表情，不带起伏地陈述了这个无异于重磅炸弹的事实。
布置奢华的酒店总统套间已经完全拉上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只打开了一盏落地灯，淡黄色的灯光洒了一地。
螣邪郎手里拿着一听刚刚启封的啤酒，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看向电脑：“什么？！”
“在你们离开苦境那天，警察局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就在火焰之城将他逮捕了。”
闻言，螣邪郎皱紧了眉，屏幕的荧光冰冷地照在脸上，微微闪烁着。他一反常态地严肃与端正，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鍠黥武眼中布了血丝，他抿了抿因为几日来的通宵工作而有些干燥的唇角，然后继续用那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他是境外□□派来的卧底。之前在为异度效忠的过程中，就一直趁机将不少异度甚至联盟的机密泄露了出去。”
“警察局方面怎么说？”
“消息动静不大，已经交给检察厅审查，预计半个月之后会开庭审判。调查局已将相关的事宜以及背景资料交与警察局。雪舟神无月态度强硬，目前无法了解到吞佛童子被捕后的情况。”
“已经确定除名？”
“嗯。”银鍠黥武点点头，“刚刚结束的三殿紧急会议已经决定将他除名。另外，祸后让我通知你，魔尊者今晚会动身前往阿姆斯特丹，你将那边的事务接给他之后马上回到苦境，之前吞佛童子负责的任务的部分全数交还一殿，继续由你来负责。”
“我知道了。”螣邪郎猛地一仰头灌下了一口啤酒，“这次那死心机又在搞什么鬼？！对了，我小弟又是什么反应？”
银鍠黥武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他现在也在专注于之前一殿的事务。对了，你找时间将这件事转达给老者以及鸠槃神子，让他们自己注意。”
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螣邪郎微微眯眼：“好。”
“就这些，我有事，先离开了。”
视频画面紧接着就被切断了。
※
荷兰艾瑟尔湖边的一个小渔村里，异度用于特训的全封闭基地就建造在一座看似平常的加工工厂中。而位于村子边缘的一栋大红屋瓦的二层住宅，就是参与特训的人员的住处之一。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
水汽蒸腾氤氲，水珠沿着湿漉漉的、水草般覆盖在身体上的头发滴落在脚边，瞬间了无踪迹。纠缠卷曲的头发下，脊背上纵横着数道或新或旧的疤痕，当中有一道从右肩一直到达近左腰处，横亘在整个后背上。虽然看起来应是数年前留下的伤，却也未能彻底被消去。
如同六年前的一切。
迅速换上衣服后，剑雪无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来，慢慢地喝着水。
今天是抵达这处渔村的第三日。在调整好时差后，初步的恢复训练也在今天早上开始了。
不远处的小教堂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唱诗班的吟唱，似乎还能想象得出透过彩色玻璃照入教堂的、被切割变幻过的阳光，以及阳光下轻轻飞扬旋转的微尘。
剑雪无名拿起放在旁边的、从未派上任何用场的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而通讯录里面也只有一个名字。
——吞佛童子。
注视了屏幕几秒之后，他便将手机又放在了桌上，任那屏幕就这么黑了下去。
“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剑雪放下水杯，走过去拿起了听筒：“喂。”
“剑雪无名吗？我是戒神老者。”
“嗯。”
“你现在方便的话就马上到工厂这里来吧，有紧急的事要通知你。”
“我马上过去。”
……
“你来了，”坐在电脑前的戒神老者刚刚结束了一个视频通话，余光瞥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便摘下眼镜，将转椅调转面对站在门外的青年，“进来坐吧。”
剑雪点点头，走进来坐在沙发上。
戒神老者神情严肃：“异度总部传来的消息，吞佛童子背叛了组织。准确说来，吞佛童子其实是苦境外的□□派去异度潜伏多年的卧底。而且他就在我们离开苦境的那天被警方逮捕了，昨天的三殿紧急会议上已经做出决定，将他从组织中除名。”
他每一句话都说得缓慢而慎重，而且在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剑雪的脸。
而对面的剑雪却只是沉默、平静如常，只是低垂着眼睛，看不到眼中神情。
戒神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唉，不过既然是组织的安排，而且总部的意思只是让我们小心，全封闭的训练过几天会正式开始，到时候你只要在基地内专心训练就可以……哎哎哎，剑雪无名你要去哪里？！”
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剑雪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回苦境。”音色清亮。
“还有另一个消息你不听了吗？”在他身后的戒神老者赶紧说道。
剑雪不答，也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
——“Wind Rose的‘博士’联系了我，说要见你。”
他伸手转开了门把手：“我知道了。”然后走了出去。
门又逐渐合上，走廊上的阴影也随之扩大、隔绝了办公室中射出来的光线，蒙在那双湖一般不生波动却又暗涌潜藏的眼睛上。
※
“嘀”地一声，打印机将一张薄薄的纸吐出，终于结束了它的工作。
油墨的气味弥漫在办公室的空气里，滞留着挥散不去。
剑子仙迹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拿起那张名单。
上面有不少名字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低头看着那张名单，然后闭了闭眼，又走到了办公桌前拨通了内线电话。
——“喂。”
“局长，我是剑子仙迹。”
“调查的进展怎么样了？”
“这六年来退役的队员共计四十三人，目前已有十一人确定完全失去了联系，很有可能是已遇害。”剑子的声音平稳镇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道：“把名单传真给我。另外，准备好明天行动拟定会议要用的资料。”
“是。”
※
小镇的教堂前方是一个小型的圆形广场。随着教堂中一阵又一阵遥远得仿佛在天边响起的钟声，数十只白鸽一下子“哗啦啦”地腾起，洁白的羽毛在湛蓝的苍穹下纷纷飘落。
广场的周围散布着几张白色长椅，一名有着晴日下的海洋般碧蓝色的双眼的青年正坐在其中一张上，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时针指向三点。
一个冷冽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六年不见，你的变化不小。鸠槃神子。”
青年站起来，转身，对上一双细长的祖母绿的眼睛，眼尾已有淡淡的岁月蚀出的痕迹。
“博士。”
“边走边谈吧，我等下就要回到总部。”
两人前后隔了一步的距离向前走着，间或一问一答。在这夏日午后，仿佛只是多年不见的旧识，在此简单叙旧。
彩石铺成的道路两旁，各户人家都在院子和家门口摆满了时令鲜花，令人愉悦的香气随着一阵又一阵自艾瑟尔湖上吹来、带着湿气的风悠悠散开。
“你想问的，是吞佛童子吧？”
“是。”剑雪无名走在箫中剑之后，也没有丝毫回避或绕弯，直接问道，“他是不是Wind Rose里的人？”
“很早以前就不是了。不过，”箫中剑脚步不变，微微停顿了一秒，“很快就又会是了。”
剑雪无名沉默地等待接下来的话。
“他以前是Wind Rose特别训练的杀手，只不过很快就离开并且加入异度。”
阳光照在道路旁的人工河上，波光粼粼，变幻着闪烁。河水静静地流向艾瑟尔湖，最终会汇入那一望无际的海洋。停靠岸边的白色船只，在风中微微晃动。
“现在你得知他是Wind Rose的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有机会，要杀了他吗？”
但凡是在□□上行走过几年的人都知道。
在被异度除名之后，那曾经拥有“战神”名号的人，面前只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向警方自首以寻求联盟的保护；
——独自与那些不知从哪处的地底爬上来的仇家对抗；
——回到Wind Rose，以自身的价值换取保护。
“死，不是唯一的选择。”大约过了十分钟，剑雪无名再度开口回答。
“如此肯定你们不会有走上极端的那一天？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不答。
箫中剑见他沉默，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还是跟六年前，一模一样。”
……
通身漆黑的轿车就安静地停在道路尽头的转角。阳光下，压抑沉重如同一个未知的黑洞。
公路上汽车接连飞驰而过，引擎声呼啸着远去，消失在风车吱吱呀呀的转动声中。
箫中剑在转角前停下了脚步：“记住，在与‘使徒’的最终战时，不要轻易就死了。”
“奈落之夜•宵已经死了。”剑雪无名脑海中浮现出那苍白青涩的少年的面容。那一个问题又再次响起——
“为什么，他们都说鸠槃神子是唯一完美的‘神赐之子’？”
剑雪无名顿了顿，再次开口：“死在我的手上。”
箫中剑没有回头：“‘神赐之子’以及‘使徒’都是我一手创造，有什么相同有什么不同，我心中清楚。”
“相同和不同，有什么意义吗？”
“有，意义就是未来。”箫中剑的语气平缓而冷漠，眼睛中那宫廷祖母绿般的色泽，在刺眼的日光下透出摄人心魄的美丽，“你们与我，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我们都不需要未来。
“或者说——未来很快就会来到。”
剑雪无名站在原地，目送那辆载着被道上的人誉为“鬼才”、三大组织欲夺也欲杀的“博士”的黑色轿车在扬起的烟尘中离去。
※
“嗒”、“嗒”、“嗒”、“嗒”……
凌晨一点半，两道脚步声交错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响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与此同时，红发的男人在两名警察的监视下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坐在了那特制的双层防暴玻璃的另一端。尽管手上扣了镣铐，依然是一派从容优雅。
而与他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他礼貌地向身后的警察道谢之后便坐了下来，然后便朝一直冷眼看着这边的、曾经的异度战神点头致意：“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我现在是你的辩护律师。”
“既然是辩护律师，你想问什么？”吞佛童子盯着那男人的眼睛，金琥珀色的眼睛里毫无情愫。
“问你的决定。”
“喔？”挑眉。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样组织接下来的话。
冰冷的白色灯光锐利如刚刚开刃的刀锋，阴影无处躲藏。
“最后一项研究，是关于‘毁灭’，”男人终于缓缓开口说道，“他终究要回去，不是被销毁就是要被再造。而你的价值，不必我多说。这些话，我只是负责转达。”
“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他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吞佛童子挑起唇角，不带笑意。
“有毁灭的能力，却没有保留完整的把握。”男人好整以暇地说，“这样说，你应该明白该做出怎样的决定了。”
“这算是威胁吗？”吞佛童子微微眯着眼睛，“但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在意这些与我不相关的人？”
男人低头想了想，历经风霜的轮廓有种打磨后的隐藏的锋利。再抬起头，他也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说：“那我只能说，‘博士’今天刚刚去见过他。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
吞佛童子不语。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男人再一次问道。
“你们的条件。”吞佛童子声音低沉。
灯光之外，夜幕沉沉，城市的霓虹照耀出另样的白昼。
“请您耐心等待开庭的到来，作为您的辩护律师，我必会竭尽全力。”男人站起身，向玻璃墙另一端的吞佛童子稍稍鞠了一躬，然后对身后的警察说，“谢谢，我与吞佛先生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麻烦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pter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