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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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
两声颇为礼貌的敲门声过后，门被人轻轻推开。
吞佛半躺在病床上，身前架了一张小桌，上面放了张纸，而他手中正握着一支铅笔，在上面缓慢、流畅地写着什么。
“哟呵呵，看来你这两天恢复得挺快的嘛。”慕少艾走到他旁边，歪着头看了看那张纸，发现自己除了能认出那上面是五线谱之外什么也看不懂之后，只好问，“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
“这话真是伤人啊，呼呼。好歹也是你的主治医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了。”慕少艾不以为意，“我听其他的医生说过了，你的恢复能力一直很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只要再躺那么五六天你就可以回去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最好是放下工作，老老实实休养。”
吞佛在五线谱上又添了几个音符：“嗯。”
“对了，你应该没有跟剑雪提起这次爆炸的策划者的事情吧。”将一把椅子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我不说他也能猜到。”吞佛将谱子和笔都收了起来。
“现在证据无法确定，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剑雪无论是鸠槃神子这个身份还是曾经隶属于Wind Rose的事情知道的人都不多，一旦因为而再度牵扯引起Wind Rose的注意，平衡会被打破，而这个结果，异度的‘战神’不可能不知道。”
午后的阳光照入病房内，已可以隐约看到初夏的痕迹。光影分隔的交界不甚明晰，有些模糊。
吞佛说道：“我是否知道，这与他如何选择没有必然联系。况且——”他顿了顿，低醇的嗓音仿佛拉动的大提琴，弦在空气中低低地振动，“你能确定，Wind Rose仍然没有注意到他么？”
慕少艾难得地收起了笑容。
“Wind Rose在‘神赐之子’这个项目之前还有另外一项最高保密级别的项目，”吞佛漠然地直视着前方，“名为‘使徒’。”
“……到了天亮，叫他的门徒来，就从他们中间挑选十二个人，称他们为使徒……”慕少艾回忆着曾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过的片段，“Wind Rose也会用基督教中的恩赐之名？你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异度与Wind Rose曾经有过合作的渊源，我知道很正常。”吞佛看了他一眼，“‘使徒’与‘神赐之子’的对决，是很多人的共同期待啊。”
与“神赐之子”达到同等级别的完美作品，慕少艾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得默默地深呼吸：“那你知道这个‘使徒’又是谁么？”
“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问剑雪无名。”
当病房再一次被沉默所充斥时，又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两人调转了视线看向了门口，“呼呼，剑雪你来得挺早的嘛。”慕少艾先开口打招呼，接着看到了青年手中提着的保温杯，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笑就站起来，“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战神’的用餐与休息了。”
门又被人轻轻地合上了。
看着面前的小桌上多出来的汤，吞佛挑眉：“我说过，你不用这样做。”
剑雪无名将保温杯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开口，音色清冽：“你救过我，而且这一次的事情我有责任。”
“觉得亏欠么？”吞佛将目光从汤上转移到在旁边坐了下来的剑雪身上，金眸中光影在忽来的风里摇曳变幻。
医院后有一条两边植满了法国梧桐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间日光破碎斑驳。剑雪迎上对方的视线：“对你而言，朋友是怎样定义的？”
听到这似乎有些突兀的话语，吞佛直视着剑雪的眼睛，已明白话里的含义，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笑意：“哈，固执。”
剑雪微微低下眼，碧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某种透明的液体在日光下流动一样，又似乎是山间的冬雪初融时的景象。
“你以前也没有朋友么？”剑雪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以前需要朋友么？”吞佛用银汤匙盛起碗中的汤，反问。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曾经身为鸠槃神子的事，剑雪没有接下他的问话，而是选择开启另外的一个问题：“那你认为朋友的定义是什么？你上次只告诉了我朋友与盟友的区别。”
吞佛喝了口汤，然后放下汤匙的时候，传来很轻微的“叮”一声：“这个问题你已经有了答案。”
“……”
“善法天子的葬礼是什么时候？”
“后天。”提到这个话题，剑雪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很平静地回答了。
吞佛侧过脸看他：“你不去么？”
“我会去。”
“顺便带上我的一份。”
剑雪不解地看他。
慢慢地将剩下的汤喝完，吞佛语气十分平常：“他最后救了我。”
“……嗯。”
“你听说过‘神赐之子’，那你以前也听说过‘使徒’么？”剑雪站起身，将宽大的落地窗帘分开到两边并分别系好，把那扇隔离了房间与露台的玻璃门打开。几只鸟正停栖在露台的栏杆上，听到这声不大的响动，被惊得振翅飞走了。
“听说过。”
剑雪走到露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尽头，然而视线已先一步被高大的建筑物隔断。
“能够找到他么？”
“找到他你要怎么做？”吞佛往后靠着柔软的枕头，眼中神情莫测，“与他决斗，或者是想要联手消灭了Wind Rose？”
剑雪仰起头看着城市氤氲着浅浅的灰色的天，然后收回了视线转身面对吞佛：“你想过什么才是结束么？”
……
细雨纷飞，沾上了新绿的枝叶，空气里植物特有的清香，混合着水汽在这似乎要坠落下来的天幕下漂浮，充斥在这一片茫茫雪白的墓碑之间。远处的城市轮廓在雨中冰冷而模糊。
葬礼结束了之后，有不少同僚因为各种各样的工作与任务缠身已经离开，而袭灭天来也因为“造化之钥”接下来的事情不得不前往了火焰之城。目前只有他们几个人还留在了墓前，却是同样的无言。
剑子垂着眼，雪白的睫毛密密地盖住了眼睛，上前两步，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束纯白的花端正地放好。而龙宿则是站在他身旁撑着伞，目光沉静如深渊。
一步莲华低头看着碑上简略的几行字，不刻墓志铭是善法天子曾经说过的，他记得。
——“有些事情挂在嘴边，不如好好放在心上。”
他扭头对刚刚从欧洲赶回来、因为时差而眉间仍然带着疲倦的苍轻声说：“苍，多谢你能够赶回来，这样就够了。”
苍摇了摇头，看着碑上挚友依然严肃的端丽面容，温润如古玉的声音里有难以掩藏的沉痛：“是我迟了。”
一步莲华拍了拍他的肩。
“这是天子他的选择。”
“剑雪，”一步莲华向旁边已经把花轻轻放在碑前的剑雪说，“多谢你。”
“我有责任。”剑雪直起身，朝一步莲华点点，“一步教授，我先离开。”
“嗯。”
“一步教授，我与龙宿也先离开了。局长办公室里剩下的一些文件我明天会过去整理。”
看了看剑子与龙宿两人，一步莲华沉吟着道：“不必了，我会亲自过去。”
“一步！”似乎是听出了这番话背后的含义，苍猛地抬起头，“你……”
“苍，有些事情是必须得有人来做。这个人不能是你，那自然是我。”
阳光从云层的边缘与间隙投下，在细细的雨丝下被折射映入另一方天空，彩虹漂浮着，就如同一碰即碎的泡沫，梦幻而不真实。不过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
“龙宿。”
“幻影”跟随着城市的繁华向前行驶，一帧帧流转过车内相对的两人的侧面，仿佛就此隔绝了时空来往，断去前世今生。
听到剑子开口，龙宿故意道：“好友，你这一声实在令龙宿心惊胆战啊。”
“有吗？我觉得龙宿你皮既然那么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才对。”剑子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当然有，因为剑子你接下来的话一定会是令人非常、非常地为难。”龙宿摇摇头。
剑子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龙宿一手支着精致瘦削的下巴，微微抿起的唇角，隐隐浮现出梨涡，更显得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在这交替的光影中犹如漩涡，诱人深陷：“难道我可以说不知道么？”
江岸边上花园别墅区内。
花架上的藤蔓交缠，还没有蒸发掉的雨水在宽厚的叶片上慢慢地滑动，在灯光与月光的叠加下有着奇幻的闪光。
“善法天子那一日来找我自然是为了‘造化之钥’的事情。”龙宿坐在花架下的一把藤木编织的椅子里，手中拿着纯金打造的烟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慢慢地说着。他的发音有种奇妙的婉转，语调悠长总会让人想起古人在水一方，白露蒙蒙中的吟咏曼颂。
“是Wind Rose？”另一边的剑子也是坐在藤椅里，手中茶壶的动作在空中顿了顿。
“如今能在异度的眼下动手，将已经在他们嘴边的‘造化之钥’毁掉的也只有Wind Rose了不是么？”杯中的茶水渐渐漫上，清远的茶香也随之散开，一如铺展开的水墨长卷。龙宿不由地眯起眼，一副颇有闲适自得的模样。
剑子那白绒绒的眉毛耸了耸：“不是还有你么？”
“剑子——”龙宿转过头注视着他，声音慵懒而危险。
“耶，好友莫怪、莫急啊。”剑子放下茶壶，“茶好了。”
将烟灰轻轻敲落，龙宿低着头，半边脸在阴暗中昏昧不明：“想用一杯茶就来套我的话么？剑子你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
“哎呀，原来龙宿你如此重情重义，不用茶也愿意告知我一切事情么？”剑子故作惊讶，“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龙宿抬头看了隔着一张桌子的剑子一眼：“我只是一个中间人，为交易的双方保密是我的原则。剑子，你的要求实在令我为难。”
“我有说什么要求了么？”
“龙宿已经感觉到你腹中川流不息的黑水在翻涌了，你说呢？”
“龙宿。”剑子缓缓收起了方才的神情，眉目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
“在。”龙宿应道。
水珠沿着清晰的叶脉滚落了下来，在这一片宁静之中摔碎在地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带我去见一见那个人。”
“我拒绝，”龙宿淡淡地吐出烟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龙宿——”剑子低眉，只是一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来却仿佛是来自于千百年前的一声长叹，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也不曾磨灭。
龙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剑子：“剑子，与他们交易，我付不起这个代价。”
听懂了龙宿的话，剑子抬头直视着龙宿的眼睛，如大海一般的深邃美丽。
——“我相信你，龙宿。”
空气缓缓流动，茶已经冷了，但还有着淡淡的残香浮动在夜色中，白月光般的静谧。
龙宿绕过中间的桌子走到剑子的身旁，抬起手拽了拽剑子那团毛茸茸的鬓发。剑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良久，龙宿才放下手，不知是叹息或者是其他：“先去休息吧，让我再想一想。”
剑子走远了几步，然后回身望着站在花架下的龙宿，大半的身影都被笼罩在白苍苍的月光下，如同在海岸边听到幻觉一样的，人鱼空灵的吟唱。
我的心深如大海。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