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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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去一个地方。”
跑车起步时，吞佛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作为了开头，也算是结束。
火焰之城。
两人先后走入电梯，吞佛抬手按下了负三层的按钮。密闭的空间在高速下坠带来的无法掌控的失重感过后，缓缓开启——
地下训练场。
经过多重阻隔的消声处理之后仍隐隐可闻的枪声、破风声、低喝声、拳击声拥挤来到，每一种声音都仿佛是不可承受之重，以着压倒性的姿态从已失落的记忆里奔袭而来。
走在后方的剑雪无名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又继续向前走去。
左拐，总监控厅。
通过最前方特制的玻璃墙，可以完全无阻碍地全方位观察到下方所有训练场上的情况。而后方的一排监控电脑屏幕上，则是不断地刷新出每一个数据。
“哟，这不是劳模战神——吞佛童子么，很久没见你来这训练场了哟。”一直站在前方观察训练情况的戒神老者转身看到来人，一脸兴致高昂。
“确实很久没来了，”吞佛上前两步，“有人正在训练？”
“还不是黥武那个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你可要小心看好战神这个位子喔。”
吞佛低下眼，阴影落入金眸里，似笑非笑：“我和他本来就不同，老者说笑了。”
“对了，难得见你来一趟，要不要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老者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是因为他。”吞佛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剑雪，“我带他来这里是想大概了解他能力的上限。”
戒神老者走到剑雪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喔，这就是你那个同伴？叫什么名？”
“剑雪无名。”
察觉到剑雪没有丝毫回答的意图，吞佛先是代为回答，然后又转而对他说道：“我先带你下去准备吧。”
“为什么要来这里？”沿着色泽漆黑、线条刚冷的楼梯向着下方的训练场走去，青年终于在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开了口。
“理由同上。”回答简洁。
“了解我能力的上限？为什么？”
“任何一个人都想要了解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难道你不是么？”伸手打开了准备室的门，吞佛半侧过头来看向他。
剑雪望着对方的眼睛没有回答，眼眸碧蓝，清澄不动。
“好好准备，快到你了。”临走前，吞佛又留下了一句，“对了，训练场上五发子弹中会有一发是实弹。”
再次回到监控厅，吞佛童子走到监控台前淡淡地说道：“用B级模拟方案。”
听到这么一番话，即便是戒神老者也不由吃了一惊：“B级？你就对你这个同伴这么有信心？”
“把实弹撤掉。”缓缓走到前方，吞佛微微低下头注视着训练场上的每一分变化，玻璃上倒映出精致犀利的五官，面无表情。
训练场的大门开启。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训练场上，似乎想要唤醒沉睡在过去的另一半灵魂、以及某些与生俱来的本能。
青年走到训练场中央站定，神色寥淡。
各处机械开始启动、运转，以青年为中心的两米之外，渐渐升起了八个仿真度极高的人形模具，而在更远的地方，一排移动靶位也已准备完毕。
机器生硬的声音响起：“B级模拟方案启动。要求：击败八个人性模具，使用场上提供的枪弹击中所有移动靶位，每发最低9环，同时躲避场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被射击定位的情况。”
上方高吊的聚光镁灯无声打开，直直地照射下来，惨白地灼烧这个世界。
耳边只有机械运作发出的细微声响，余光一动，在这八个人形模具之后正躺着一把组装完成了一半的步枪。
脑中还未及思考反应，身体已顺应着最原始的本能的驱使，拧身错步，而就在刚才自己所处位置之后的那个模具的身上已经被子弹开了一个口，隐隐可窥见内中结构。
——开始了。
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八个人形模具已由最开始的不规则排布变成了一个圆，并有以剑雪无名为中心收缩的趋势，可供躲避的范围已越来越狭窄。
肩上陡然一痛，又是一片血红飞绽。
不是实弹。
剑雪无名蓦地回身，猛然踏在一个人形模具上，并借弹性向后一跃，手再度在另一个模具头上一撑，腾翻，几个保护性翻滚正好停在那步枪旁。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完毕。
他站起身，面对着那八个模具，以及高处的监控厅中那双漠然的金色的眼。
“不错不错，无论是身体的柔韧度还是反应速度都不错，怎么以前都没在道上听说过这个人？”戒神老者捻了捻胡须，再看时又是一惊，“他傻站着不动是想干嘛？找死啊？！”
吞佛微微眯眼，金眸狭长，冷如锋刃。
训练场上的青年仍然是纹丝不动，碧蓝的眼眸仿佛陷入一片虚无之中，空洞洞的可以包容一切，但又没有什么曾入过他的眼、扰过他的心。
流弹又在他身上炸开血色，与刚才跃出包围时被一颗子弹在脸上留下的一条细细的血痕映衬，在那双眼安安静静地望过来时，如同无底的黑洞一般令人心惊。
举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个连续的点射过后，七个移动靶连同四个人形模具同时倒下。
而弹匣却在这个时候空了。
剑雪无名又是一个转身，手中的步枪随之飞击而出，最后一个移动靶也宣告倒下。
随即身形一动，已来到了剩余的那四个人形模具前——
训练场上，青年一如初时站定，碧蓝的眼无波无动，身后是散落一地的模具。
——剑雪无名，还是鸠槃神子？
“啧啧啧，这可真不是一般的人才啰，无论是射击的命中率、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出击时力量的集中与控制……”戒神老者拿着刚刚得到的监控报告，然后又带着点心疼地看着训练场上那些零零散散躺着的模具，“吞佛童子你真的不打算拉他进入——咦？吞佛童子呢？”等他反应过来时，监控厅内已没有那红发男人的身影了。
休息室内。
白色毛巾兜头盖下，闭上眼，整个人往身后的墙靠去。
有脚步声接近又停了下来，世界仿佛在此时静寂。
无数错乱纷繁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闪现，最后停在了黑沉沉的雨夜。
苍白的闪电蜿蜒割裂天空，雷鸣轰响，雨水混着血水流了下来，令人几乎睁不开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雨水冲刷得麻木。手颤抖着扶着旁边的墙作为支撑，背上负荷着的身体逐渐僵硬。
有人在靠近，脚步声有着一种难言的优雅节奏，溅起的雨水沾湿了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角。
勉强聚起剩余的几分力气，特制匕首的暗黑色刀锋在雨中散发出无形的寒意。只要来人再靠近一步，他便随时能将其当场格杀。
雨水沿着锋刃将血槽里的鲜血悉数冲净，如注的雨仿佛是在流泪。
匕首挥斩而出的同时，雨也停了。
来人巧妙地制住了他的动作、并封锁了所有可能的下一个动作，似乎对他的每一步行动都了若指掌。而此时，他所有的气力都已耗尽，无力脱出来人的桎梏。
雨伞下的世界沉重凝固，耳边只能听到伞外雨势滂沱。
在逐渐失去了焦距的视线里，只能模糊地抓住那在风中忽起忽落、纷纷扬扬的鲜血般瑰丽又蛊惑的红。
感应到来自对方探究的视线，他静静地抬起眼回视对方，但眼前已是一片混乱。
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如古井止水般的嗓音：“把他交给我吧。”
“噢？”面前这个人开了口，音色低沉醇然，微扬的语调如凉薄的刀锋，“他是谁？”
……
“……我，是谁？”两人一路走在地下停车场里，剑雪突然停了下来，问了一个曾经问了很多次都不知道是问谁、也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剑雪无名。”一直走在前面的吞佛转过身来看着他，彼此眼中映照出对方的面容，渺小而清晰。他再度开口：“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你自己么？”
对面那双秀长的金眸中有个神情有些茫然的人，剑雪看着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坦然道：“我不知道。”
“那么你就是你。”吞佛没再看他，径自离开。
地下停车场里通风良好，一阵风将前面吞佛童子那长长的红发吹拂起来。剑雪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动，那发丝却如同流水一般流逝而去，不留半分痕迹。
“怎么了？”察觉到身后的剑雪再度停下了脚步，吞佛不得不再一次等着下一个问题。
“我们以前认识么？”
“有特指的时间么？”
“……”剑雪沉默不答，随吞佛走到跑车旁，将手伸到把手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对面，不期然撞入对方的眼中，金色的眼眸几分深浅几分暧昧不明。他说：“我想知道我的过去。”
坐在车内，没有发动引擎，被隔离出来的空间如同以往时候般的安静。
“选择问我，你是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我是谁，鸠槃神子又是谁？”
有一辆车呼啸着在前方经过，高速之下扭曲的影子毫无保留地掠过青年寥落的眉眼。他转过头，以一种与往常无异的宁静平和的姿态等待答案。
“如果我并不认识你，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呢？”吞佛并未选择直接回答，“向敌人问这样的问题可不合适呐。”
“是朋友的话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么？”
发动引擎，在沸腾一样的传动声下，那低缓的嗓音仿佛唱片机下悠扬而动的小提琴：“我和你是朋友么？剑雪无名。”
“这不重要。”
“执着于这一个答案，就很重要？”
青年无言。
——“朋友与盟友有什么不同么？”
GTR停在了“梅花坞”前，而剑雪却未急着下车。
“盟友可以是敌人，而对朋友来说这就是背叛。”侧过头看他。
“那你有朋友么？”
“我需要么？”吞佛毫无笑意地轻声一笑。
“不需要么？”月光在大红的车前盖上流淌，反射在剑雪的眼里，如晴日初雪。
“那你需要么？”吞佛半张面孔隐入昏暗之中，琥珀般的眼中隐约浅光，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讥嘲。
……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剑雪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扶起了床头小柜上原本刻意被自己盖下的相框。里面有个已经半秃的中年学者，笑容通达睿智仿佛看尽世间。
指尖顺着相框边沿简单的花纹划下，漫无目的。
——“我是谁？”
——“那么你就是你。”
今天所发生的一问一答自记忆里浮现，仿佛清晨薄雾中透出的一缕清浅阳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