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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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很久。
“反悔什么？”陆延的声音经过手机，变得听不清情绪。
“礼物，”陶舟忍住眼角的湿意，颤声问：“还是我的礼物吗？”
陆延肯定：“一直是你的。”
陶舟的心怦怦直跳，把手机攥得都快变形。
他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听到陆延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问：“但它已经被丢掉了，你是不是想要？”
陶舟迟疑，不明白其中意思，已经被丢掉的话，他想要又如何。
陆延突然变得很冷酷：“陶舟，不要再耍我了。”
“我收到一百万，”陶舟就此顿住，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控诉还是委屈？
“是，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方式吗？两清。”
陶舟整个人僵住，冰碴子顺着血液流经全身，夺走全部力气，他喃喃重复：“两清了啊。”
这一刻，陶舟忽然意识到，从前他的不要有多伤人。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陆延真要如此吝啬吗？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不要两清，”他用跟从前哄陆延时一样的语气，柔软又蛊惑：“陆延，别生气啦，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陶舟闭上眼，只要陆延喜欢，装不装有什么关系。
“像以前一样？”陆延低声重复，然后彻底粉碎他的幻想，“陶舟，不好。”
装不装都没关系，因为陆延都不再喜欢。
陶舟此刻甚至认同陆延对他善良的评价，因为在猛烈的心痛中，他竟然不忍心戳破过去五年的幻想。
于是陶舟说：“好。”挂断电话。
此刻应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助他宣泄心中难以明辨的情绪，可惜看向窗外，晴光映雪，隐约还能听见谈笑声。
陶舟无知无觉地推开主卧，被子还是那天他起床后随手掀开的形状。他缓缓走到床边，躺在陆延睡过的那侧，盖好被子，被残存的浅淡的陆延身上的气味包裹。
不知过去多久，来电铃声响起，他的视线机械地转到屏幕，手指头却懒得动。
第三通来电终于被接起，因为陶舟知道，这个电话会一直响下去。
他还没开口，母亲迫不及待提醒他别忘记相亲。
“妈，明天还有工作。”
“工作能有终身大事重要？小船，你从小就听话……”
陶舟听着母亲逐渐哽咽的声音，失去所有争辩的力气。但他不愿再妥协，还是轻声打断她：“妈，我会回家，但不会去相亲。”
母亲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却被父亲陶军抢过，中气十足地答应：“那就不相，早点回来！”
陶舟潜意识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却无力深思，应下便挂断电话，起床工作。
陶舟赶在晚八点前将视频剪好，准时上传发布。今天的视频蹭新上映的电影《重返十八岁》热度，结合剧情讲重返过去在物理学上的可行性。
评论区很热闹，热门评论是：次元壁破了！
他继续往下翻，有个ID叫延边港的网友，评论引起他的注意，[看私信。]
或许是因为特殊的网名，也可能是因为他顶着的铁粉标识，陶舟点开私信，[博主，你这期和某大up撞题材，内容相似度很高，容易引发争议。]
陶舟找到所谓大up的视频，发现创作思路确实很相似，但他也是独立创作，没什么好畏惧的，因此只回复谢谢关心。
他机械地登进邮箱，处理这两天新的合作商单。
陶舟不准备要那一百万，但他的房贷压力着实不轻，更何况之前还在计划装修，所以只要不是太难合作的广告商，他都接了下来。
他的新房买在城北新区，是一套大两室，有很大的阳台，房价适中，周边配套也不错。
想到之前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陶舟只觉得无限讽刺。
接到装修公司电话时，荒诞感达到顶峰。
“陶先生，您跟您爱人对方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陶舟站起来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得他鼻头发红，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说：“我已经失去爱人了。”
但最后他只说：“我们需要再考虑一下。”
陶舟没有考虑，呆坐一会儿，打开浏览器，搜索树宇科技的新闻。
他看到树宇科技联合南城一中开展校企合作的新闻，但最近一条关于陆延的消息，还是前年四足机器人发售会的视频。
他又打开微信，挨个翻陆延朋友的朋友圈，直到在秦元南那里，刷到他们半个月前大学室友聚会的照片。照片里陆延低着头看手机，他分辨不出神情。
最后，陶舟打开某个APP看了一眼。
他记得家里的洗发水快用完了，套上羽绒服出去买，车却不知不觉开到树宇科技楼下。
树宇科技加班文化不算严重，晚上十点只寥寥亮着几盏灯，五楼最西边那间是陆延。
大概过去半小时，那间办公室灯灭了。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大门，陶舟眼眶酸涩，贪婪地看着，他好像瘦了。
陆延眼神掠过，似乎没有认出他的车。
陶舟启动车辆，缓缓跟在后面，跟了几十米，陆延突然停住，掉头径直走到车旁，敲响车窗。
陶舟手脚慌乱地下车，两人现在不过半米距离，张开手臂就能拥抱，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家里洗发水没了，要出来买。”
“我以为你在跟踪我，”陆延冷冷地说。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陆延话像是只说一半就停了。
陶舟向前挪动半步，问：“你还好吗？”
陆延立刻向后退开一步，颇为严格地问：“陶舟，你到底来干嘛？东西我明天搬走。”
就像他们除了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不应该再有其他话讲一样。
可是陶舟太想多说两句，他掏出刚刚在扶手箱里发现的东西，“来还车钥匙。”
那是一辆保时捷的车钥匙，是去年生日陆延送他的礼物，他没有收，不知怎么钥匙竟遗落在车里。
一阵冷风吹过，陶舟忍不住颤栗。
陆延沉默良久，低头冷笑一声，接过钥匙，冰冷地说：“东西你都扔了吧，我不要了。”
陶舟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像是灵魂里某种东西在远去，如果现在不抓住，就再也不会拥有了。他下意识拉紧陆延的胳膊，语无伦次：“不是的，不是来还车钥匙……”
陆延盯着陶舟筋络毕现的手看了两秒。
这沉默的注视让陶舟彻底崩溃。
“是来见你！”他几乎是喊出来，“来见你。”
眼泪彻底失禁，那双狭长冷淡的眼睛盛满悔意和害怕，顺着满溢的泪水散发出来，陶舟紧紧抱住陆延，声音尽是哽咽和鼻音：“陆延，我错了，礼物是我的，你还我，不要丢掉好不好。”
他因为情绪激动快要窒息：“也没有相亲，只是应付妈妈的话，你相信我。”
如果在几天前，陆延得到这番话，他想，自己还可以撑过下一个五年。
可惜到现在陶舟也没有明白，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在于，陶舟的爱，让他感觉自己不被需要。
怎么会有这样的爱。
从不关心他的行踪，永远想着划清界限，遮遮掩掩只愿意给一个室友身份，他甚至怀疑自己，难道只配得到这样的爱吗？
“太迟了，”陆延推开抱着他的陶舟，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回去吧。”
陶舟的眼泪将陆延的灰色大衣洇湿成深色，他的语言系统仿佛彻底崩坏，只不断重复着“不要”。
陆延用尽全部力气，拉开这个自己爱了五年的人，走向停车场。他不敢停下脚步，害怕重蹈覆辙，更厌恶此刻竟然还会心软的自己。
陶舟不知道自己站在风里多久，感觉血液在慢慢凝固，快要变成一座冰雕。
不久，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
他坐回车里，不知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躺进主卧大床时，陶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陆延不要这些也好，就当是留给他的回忆。
来势汹汹的一场雨雪，南城一中初三总共五个物理老师，倒下一半。
蒋尧代课代到两眼发花，行将就木，连着几天下班后，瘫在床上打王者，连健身房都没去。
倒是因此跟李析同熟络起来。
蒋尧只是随手邀请在线好友，没想到李析同是个游戏大佬，两局之后蒋尧一口一个同哥，谄媚嘴脸不忍直视。
他想着陶舟这几天糟糕的脸色，犹豫再三，不由得打探：“同哥，你跟陆延这几天忙不忙？”
李析同略带笑意：“你这是在关心我啊还是……”
“你又笑我！”蒋尧故作生气，倒也清楚李析同在故意回避，“你和陆延大忙人，我提前约饭，下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有啊，什么时候都有。”
李析同调笑的尾音懒懒地上扬，挠得蒋尧心里毛毛痒痒的，想起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他猛地摇摇头，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切出游戏给陆延发信息询问，陆延问和谁？
这话一出，蒋尧心也凉半截，叹气回复：就你跟李析同。
陆延这才答应。
这一夜，陶舟只睡着两三个小时，脑子里全是胡乱飞舞的记忆碎片，搅得他更加清醒。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心中闪过七八个借口拒绝回家，但想到可能接踵而来的质疑与逼问，他还是选择回家这种最省力的方式。
只是推开家门，看清里面的人时，他缓缓收回迈开半步的脚。
正对大门的红木沙发上，坐着父亲陶军、邻居王阿姨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厨房传来油烟机的嗡嗡声，空气里飘着炝锅的油烟气。
他早该料到，父亲轻而易举的妥协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没有松开把手，目光疲惫：“爸，王阿姨，我还有事，你们吃得开心。”
他反手将门带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短暂的寂静后，陶舟走下楼梯，隐约可以听见家中噼里乓啷的动静和父亲的咒骂声，他习惯了。
陶舟有些意兴阑珊，他把手机关机，避免接下来的电话轰炸。
来的时候心头沉重，回去反而觉得轻松，陶舟感觉像是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
回到家，陶舟也没开机，而是进主卧收拾陆延的东西。当然不是要打包扔掉，只是这时候，多接触一点和陆延有关的东西，嗅到那点残存的气息，都能让他更平静些。
陶舟打开衣柜，一眼看到一条他送给陆延的灰色lv围巾，羊毛质地很柔软，陆延一直很喜欢，这是他送陆延的第二件礼物。
至于第一件礼物……
陆延早就扔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