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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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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吞吞地从座位上起身,然后再挪到前门,走廊,回头发现喻舟晚没有跟过来。
还在教室。
我被小测折磨迟钝的脑子想起来高睿也在那里。
虽然她俩即使见面了也只会心照不宣地装不认识,我心里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
或许是因为她有无数次距离戳穿我的秘密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每当我担心自己在下意识的态度暴露对喻舟晚的偏心时,话题又恰到好处地终止。
我明白,高睿之所以总是与我说起她的哥哥,是将我当成了同类——被血缘的束缚折磨着,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自由与独立的那种人。
她频繁地用自己的经历暗示我回忆起往事,好像在提醒我不要被表面的亲近关系迷惑双眼,从而忘掉曾经的遭遇,以及喻可意这个人当下真实的处境。
但我想的最多的还是用水流声隔开的露骨言语——一边是对话时维持着表面社交的彬彬有礼与自尊自爱,一边是耳朵里勾人心神的喘息,贪婪地占领心智,索取欲望的宣泄口。
我被夹在了二者之间,无论再靠近哪一方,都会被撕扯。
对这个家中每个人的厌恶是时刻存在的,又被依赖和温存所牵制,被性瘾潜移默化地驯服,继续寄生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暗自下决心,在成年独立之后,我会立刻和喻瀚洋撕破脸,这种饮鸩止渴的生活断个干净。
但具体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如何利用关于三个人感情纠葛的狗血恩怨,我完全没有头绪。
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让石云雅和喻瀚洋撕破脸,让他们的关系经历一次创伤性大出血,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是把刀架在喻舟晚身上。
我打了个寒颤。
就好像已经有一枚尖刀抵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做决定——是继续活在这样不真实的梦境里,还是为了未来的自由,在当下做出该做的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想到喻舟晚,我正犹豫要不要折回去看看,从办公楼上下来的班主任和发呆的我恰好迎面撞上,招手让我跟他去办公室。
小测考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只是填空题有道简单的题算错了,张奶奶想借此敲打我不要分心,训话完毕,她顺便还提了一嘴今天和喻瀚洋聊的话题。
“你爸爸对你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我也跟他说高中最关键的三年,多关心你们在家里的学习状态,家校共育,”他靠在椅背上呷了口茶水,“喻可意,还是要静下心,不要浮躁,也不要想其他事情,这几次数学成绩起伏太大,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考起试来数学水平时好时坏的……”
下个月就是数理化竞赛的市初赛,几个任课老师在办公室讨论这事。
要求和往年差不多,主要是高考范围的内容,筛选一批自学的尖子生和有效训练的竞赛生,嫌弃地抱怨有的学生,课内都学的不扎实,倒是课外锦上添花的东西格外上心。
我灰溜溜地从办公楼回来,教室里只有喻舟晚一个人,翻阅着讲台上的英语报纸。
她以为我是考差了才愁眉苦脸,在我埋头收拾座位上的东西时,捏了一下我的脸,塞了一颗糖果在我的嘴里。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糖,表面有一点点薄荷味,含化了之后只剩下水果甜味。
喻舟晚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闲,她来找我的同时,已经计划好了顺便去外教那里拿A2和IB的备考资料。
她去年已经考过一次A-level,可惜石云雅对成绩不太满意,让她今年重考一次。
临州的二月下旬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天暗下去之后却忽然起了风,我戴上校服外套的帽子,街边没来得及撤下的新年横幅被吹得哗啦啦响,满地都是香樟树的落叶,丝毫没有回春的迹象。
我烦躁地踢了脚地上的落叶堆,结果里面还沤着雨水,鞋尖和裤脚上被溅了好几块黑色的泥水。
我从口袋里摸出纸巾。
发现身后没人跟上,走出两米开外的喻舟晚又折回来,接过我手里的纸巾,蹲下身想帮我擦拭。
“不用。”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
“我自己来。”
喻舟晚在原地蹲着不动,过了几秒才站起身,路灯很亮,衬得影子过于黑暗,她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冷硬的拒绝让她不快。
我扔了手里皱巴巴的纸团,想追上去和她解释我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关照时下意识的反应都是回避,尤其还是需要对方弯腰的动作——带着刻意为之的讨好。
我含着嘴里的硬糖,拉起喻舟晚的袖子,借着行道树的遮挡,搂着她的脖子将嘴唇贴上去,翘开齿缝。
糖果轻而易举地顺着柔软的舌滑入她的口中,在牙齿上发出微小的碰撞声。
一切都发生地迅速,尽管我想咬着她的嘴唇等待糖果在升温之后慢慢化掉,但灯光和人影提醒我,适可而止。
环顾四周,零星的几个路人都缩着脖子专注而匆忙地埋头赶路,即使我盯着他们,也没人抬头看一眼。
外教住在大学城的留学生公寓楼,在她家里我看到了埃丽娜,原来他们本市的留学生和老师都在一个圈子里互相认识。
外教老师领着喻舟晚去书房找资料,埃丽娜和她的几个朋友兴致勃勃邀请我玩新买的游戏手柄。
我摇头拒绝。
见我背着书包一副神色游离的焦虑样子,埃丽娜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还不忘和朋友小声地吐槽我们中国学生特别在意成绩,要珍惜不同年龄的人生,她们同院的中国研究生每天都在为了研究数据焦虑到痛哭流涕。
我心虚地连连点头附和,其实压根没在考虑她们说的这些事。
喻舟晚拿了东西之后和他们一一告别,发现我还反应迟钝地愣在原地,拉着我的包带把我拽走。
我跟在她身后,差点没看到楼梯,一脚踩空,结结实实地撞在她肩膀上。
“怎么了?”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袋,拍拍我的脸,“脸有点烫,不舒服?”
“不是,刚才那里面空调温度开的有点高。”
楼道的声控灯有些失灵,我剁了好几次脚,它才慢悠悠地闪烁几下,亮起来。
喻舟晚也发现了我莫名其妙情绪的低落,但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来自何处。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清楚个中的所以然。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从今天在学校里主动亲了她之后——仿佛将那些习以为常的,私密的,见不得光的亲昵搬到日常的生活之中,一下子就被温暖明亮的太阳光灼伤。
需要我为所有的言行举止找出合适的、强大的理由,去解释当下亲手促成的难堪局面。
口腔里的甜味逐渐被酸苦取代。
我从她的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糖果,用力地咬下去。
喻舟晚背靠着扶手,默默地旁观我摸不着头脑的诡异行为,声控灯熄灭之后,我只听得见糖果被嚼碎的声音,还有衣服摩擦的细小声响。
湿热柔软的舌互相交缠,足够弥补了彼此的空隙,坚硬的硬糖碎片在口中慢慢融化。
黑暗给人一种心安的舒适。
因为一直抱着怀里的书,喻舟晚的手冰冰凉凉的,我用力扣紧,感知手指每一寸皮肤和骨骼的形状。
她咬住我的嘴唇以示回应。
身上像是有微弱的电流走过,我背靠着墙不让自己摔倒,每一处神经都在紧绷和松懈之间拉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被声控灯捕捉到。
顶楼有人扔垃圾,砰的一声关上门,头顶上好几层的灯光亮起。
微弱的光线使我勉强看见她五官的轮廓,让人想透过她漂亮的眼睛看清楚里面藏着的情绪。
我吸了吸鼻子,猛地一酸,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哭了?”
喻舟晚松开我的手去找纸巾,我抓住她快要抽离的手,把脸埋在她的袖子上胡乱抹了一把。
“没有啊,刚才是一阵冷风钻进鼻子里。”
说着,我夸张地用力吸鼻子,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喻舟晚没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疑惑和担心消失片刻又出现,抽了张湿巾要帮我擦脸。
“今天你一直不高兴。”
“谁开学第一天愿意笑呀,”我打哈哈阻止深入地追问,“我自己擦就行。”
喻舟晚没有听我的话松开手,有种不容推辞的决绝。
我摸着她手背上骨骼起伏的形状,湿巾碰到发烫的脸,冰得我打寒颤,眼睛一热,以为有大堆的咸热涌出,结果只有一小滴,顺着脸颊流下来,被纸巾吸干。
“走吧,我感觉鼻子都点堵了,再吹就要感冒了。”我催促她赶快离开这儿。
从这里回去的路上,我和喻舟晚又心照不宣地保持距离各自沉默,唯一不同的是,在进家门之前,她忽然转头看向我,好像有话要说,但随着指纹解锁的滴滴声,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来了。”
石云雅放好三副碗筷,抬头看到慢悠悠在玄关换鞋的我,拉椅子准备入座的动作顿了一下,“可意也回来了啊,吃饭吃饭。”
我瞥了眼餐桌,自己去厨房拿碗筷盛了饭。
“没上晚课?”石云雅问我。
“嗯,只有高三今天需要上晚自习,”我坐到喻舟晚旁边。
石云雅抓着手里的筷子,没有动碗里的白米饭,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我装作不理解的样子,迎着她的视线给自己舀了一大勺排骨汤。
“可意打算学文还是理?”
“理。”我咽下一大口饭,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在关注这件事。
“那挺好的,想好自己以后要考哪个学校了吗?”
“今天老师说了,可意对成绩还不错,保持这个排名,以后可以冲刺c9的。”喻瀚洋接过话茬。
我伸手想夹一块鸡肉,喻瀚洋把盘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你老师今天跟我没少表扬你,比之前有大进步。”看上去是真的只是因为老师对我的夸奖而高兴自豪,就像一个家长该做的那样。
“还没分科呢,你这不是给她压力么?”石云雅用手肘捅了捅喻瀚洋,“可意现在就喜欢天天跟姐姐待在一起,什么都想跟姐姐学,晚晚,你得给妹妹做个榜样,知道了没?”
喻舟晚点头应好。
“你五月份还有好几场考试,还有高考的科目也不能落下了,现在得收收心,好好准备,别想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了。”
“知道了。”
“你考AS的时候,老师跟我说你报前100的大学稳的,完全没问题,但你去年冬天那场考的就不太行,想拿好一点的金融offer都拿不到,而且你的简历和获奖含金量和都没法跟别人比,是不是非得要妈妈监督你才行?”
“我这两个月会好好准备的。”喻舟晚没有辩解,“我争取吧。”
“光是争取可不行,得拼一把,”石云雅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可意,你要督促你姐姐,她这几个月总是心往外面飞。”
“好。”我瞟了眼安静吃饭的喻舟晚。
“真听话,快吃饭。”石云雅将菜往我俩面前又推了推,颇有这个家庭掌控全局的大家长风范。
吃过饭后我原本想去做自己的事,喻瀚洋却突然敲门进来。
“在写作业?”
“嗯。”我转着手里的笔,继续研究电学题。
“今年过年在你姥姥家过的?”他和我套近乎,“你姥姥给你包大红包了吧。”
“没在,在舅舅家那边过的。”我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和他撒谎,“给了两百,我没要,我都快成年了,哪有再要压岁钱的,有个红包意思一下就行。”
我试图提醒他不要用调侃小朋友的口吻和我说话,虽然对他这个中年人来说,八岁和十八岁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舅舅?哎,他们现在跟你姥姥和好了?”喻瀚洋追问,“那你姥姥她还住在以前那个房子里?还是和你舅舅住在一起?”
“跟舅舅住在一起了。”
“嗯,也好,她年纪大了,有个人照应,”喻瀚洋搬了张椅子坐到我旁边,“你奶奶和爷爷去世的早,我都没来得及尽孝。”
“今年过年我们去了你石阿姨的老家凤城,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去玩玩,开车半天就到了。”
“好啊。”我对此没发表异议。
“哦对了,你妈妈生前的东西,你舅妈是不是都给你了?”
“什么东西?”我侧过脸,喻瀚洋的眼袋比我秋天第一次见他更加明显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看来今年下半年他操心的事并不少。
“你不知道?”
“她没跟我说,”我认真地回答,“我下次回去再问她吧。”
“那我估计是他们一起烧掉了,别问了别问了,”喻瀚洋叹息一声,“我以前的旧手机里还有你妈妈的照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找人洗出来。”
“还是算了吧,不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可意,爸爸是个大老粗,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能给你做的事就这么多……”喻瀚洋对我直截了当的拒绝隐隐表露出不满,“是我对不起你跟你妈妈,你要什么我也都给你,你和晚晚都是我女儿,我肯定是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我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恨爸爸,觉得是我抛弃了你们俩不管不顾,唉……大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妈妈又不在了,我想的是,咱就翻篇了。”
“到底你俩是姊妹,我还以为晚晚会闹脾气,你石阿姨跟我说她是个性格独立、从不和别人亲近的孩子,结果你跟她倒是处的很好。”
我将习题册翻过一页,前面还有一道大题空着,但因为喻瀚洋在我旁边说话,我没办法完全静下心思考。
“那你和她呢?”我问他,“你跟石阿姨,什么时候领的证?”
“可意,我跟你妈妈分居不止两年,已经默认算是离婚了。”他下意识地撇清自己。
“我是说,我妈妈死的时候,你跟她在一起多久了?”我无意中问出了心里想说的话,急忙给直白的疑问打补丁:“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又和石阿姨和好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工作太忙了,我们半年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唉……”喻瀚洋拍大腿,“她就是这样的,说什么事业心,一心扑在自己的公司里,我看是掉钱眼儿里了,一天到晚顾不上家。要我说,都当妈了,也不心疼心疼孩子,公司又不会长腿跑了,给她换董事长。”
“但你石阿姨人好,心善,面冷心热的,当时我提议把你接过来念书,她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了。”
“你既然和她感情这么好,当年为什么和她分开,然后和我妈结婚?”
“这……”喻瀚洋摸不清我到底是质问还是单纯地好奇,怕得罪我不高兴,又不好只字不提,反而显得心虚,“有很多原因,哎,可意,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可千万别让她知道。你是没见过她爸妈,现在二老年纪大了不见得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势利眼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年我还是个大学毕业的穷小子时,他俩鼻孔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我和你石阿姨当年都结婚大半年了,他俩非得让她这个节骨眼上出国读书深造。”喻瀚洋提前过去的事就会抓耳挠腮,“不提了不提了,都是快二十年的往事了,一眨眼我都半截入土了,咱一家人过好现在的日子就行,看着你和晚晚两人平平安安长大,我也没什么追求。”
说罢就想转身离开房间。
“把那个旧手机给我吧,”我叫住他,“照片不用洗,我自己留着看看就行。”
老旧的手机配备了专用的充电线,以及一个万能充,接上电源后它嗡地振动了一下,我托着下巴等了半晌,没动静。
我想着杨纯的遗物里也有一个手机,就用多出来的万能充接上它的电池。
喻瀚洋特意提醒我不要玩物丧志,早点洗漱完睡觉,明天早起上课。
我吹完头发收拾好书包,忍不住又摆弄哑火的旧手机,结果它居然真的亮起来,不到一拃的小屏幕有几块变成了红绿像素点,不能接打电话,其他功能正常。
相册里都是我幼儿园到小学那几年的照片,一千多张,从头翻到尾草草看了一遍之后,万能充的灯光也由红转绿。
我打开了杨纯的手机,它比之前出租屋里的那部更加老旧,连触屏功能都没有,只能占据一半面积的按键键盘,不小心按到了通讯录里。
还以为拔了电话卡之后通讯记录都会消失,结果它们都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大部分都只有号码,来回看了几遍,除了杨纯的手机号,还有几个号码频繁出现,我感觉自己正在循着蛛丝马迹把过去尘封的往事一一解开。
我明明已经困到睁不开眼,还是舍不得立刻就睡,通话记录翻的差不多了,我又开始翻短信,甚至还有□□,可惜因为没电话卡连不上网,所以无法登陆。
短信里就是正常的交流,有和公司里领导层员工们的,还有几个亲戚大哥二哥每年例行互相寒暄节日快乐过年好。
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立刻将手机关掉,把它藏到枕头底下,装作早早入睡。
好巧不巧,在这个关键时刻,老旧的方向键却失控了,不停地将短信记录往上翻,我用力地摁着关机键,却在屏幕熄灭之前无意中看向备注栏里的名字,有些眼熟。
喻舟晚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发现我已经睡着了,轻轻地掀开被子,一点点将身体挪进来,带起一阵冷风。
她试探性地勾住我的手指,生怕惊醒我,然而当她想抽回手,我却突然握住,顺着她的手指尖向下,摸到手腕时,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紧紧贴着我取暖——就像那次在小出租屋里,一场欢愉之后,她从背后搂住我安然入睡。
我睡梦中忽然睁开眼睛,天蒙蒙亮,光线昏暗。
喻舟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虚掩的门被吹开一条黑黢黢的缝隙,客厅还是和夜晚一样暗,像一只眼睛正盯着我。
发觉身边另一侧床空了,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安。
困到没有力气爬起来,下身有些酸痛,我缩到被子里,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从侧面悄悄地撩开一条缝听个清楚。
“我都说了,不要再问之前的事,都多少年了,谁记得啊。”
是石云雅。
“那你现在就去找他,把钱都给他,不然说这话干什么?”
……
她在跟别人打电话,我听得不知所云,迷糊地也没了兴致,身后的被子忽然被掀起。
“醒了?”
喻舟晚手里端着冒热气的马克杯。
“快六点半了。”
我猛地弹坐起来穿好衣服洗漱。
喻舟晚慢条斯理地抿着杯子,比起我的匆忙,只有辅导课的人早上起床完全不慌不忙。
我抢过她的水杯,转到嘴唇碰过的位置,喝掉了剩下的热牛奶。
石云雅背对着我们一边热早饭一边打电话,我勾着喻舟晚的脖子亲了亲她,含住她的嘴唇,恶趣味地用舌头舔了舔,趁她没反应过来,提着书包冲出门。
周三的午休结束之后,我终于找到机会和高睿说话,她这几天的课间都在埋头睡觉,晚上也都是下课晚自习匆匆跑走,看上去非常忙碌。
“今天晚自习的竞赛课你需要占座吗?”我趴在前座的椅背上问她。
高睿转了转眼珠,好像没从午睡里醒过来。
“不了。”
“你今天不去上课吗?”
高睿低着头没回我,对我的提问爱答不理。
“怎么啦?”
周一开学那天她看着还挺正常,考完试之后神采奕奕的,我猜是不是昨晚在家里受到了什么打击。
“没事。”
她又把头埋进胳膊里睡觉,平时学习狂人的精神劲儿彻底没了影。
“对了,”我没忘记这次找她的目的,“高睿,有一个问题,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哥他叫什么名字?”
她原本就没舒展的眉头拧得更夸张。
“沈越。”
说完之后又继续埋头打瞌睡。
我担心高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又或者受到了情绪影响,回自己座位之后时不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明明之前还会和我眼神交错的高睿今天似乎不止是反应慢半拍,而是完全不搭理我,晚自习的数学物理两节竞赛课连上,她坐在我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就好像……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有了这种可怕的直觉,我开始琢磨自己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唯一值得心生罅隙的地方是昨天傍晚——她在教室,看见我和喻舟晚并肩走在一起,不过这也说不通,她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和喻舟晚关系好了吗?
我想不通,决定放弃自我内耗。
高睿的哥哥原来叫沈越,虽然和我昨天在短信上看到的人一样,都姓沈,不过名字并不相干,或许是我想错了,这只是单纯地有巧合的成分在。
我有点儿遗憾,如果沈越真的和喻瀚洋他们早就认识,那没准去问问高睿,多少能了解一些陈年旧事。
回家之后我又悄悄地翻出旧手机,它漏电漏得极快,一天不到就没动静了。
我在杨纯的手机上也发现了这个给喻瀚洋发短信的号码,同样的号码,备注也是“沈宇航”,看来这人当初和他们俩都认识。
我直觉地不太相信巧合,在支付软件和微信上输入了手机号,却发现查无此人。
一般来说,在正常社会生活的人是离不开这两样东西的。
我非常想知道这个沈宇航到底是什么人,在网上看了一堆同名和同音字的人后,把他的名字和高安芹放在一起搜索,果真在临州十六中贴吧里发现了一点不起眼的东西。
帖子是校友创建用来发那一年每个班的毕业照的,在这一堆照片里我看到了高安芹座位家校委员会负责人的会议照片,我看到了信息的来源——有人问这个高安芹是谁的妈妈,底下有人回复说“高三七班沈宇航”,还艾特了他本人。
通过比对主页的照片,我确定这个人就是沈宇航。
毕业照上的沈宇航比高睿胖了不少,我顺着主页摸到了他的□□空间,如果不是他发过和自己妈妈高安芹的合照,我肯定认不出这是亲生兄妹。
唯一确定的是,高睿在骗我。
我熄了电脑,把枕头蒙在脸上,倒也没有很难过,更多地是困惑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她知道我会去查关于沈宇航的信息,她是想掩盖关于他的什么呢?
明明不久之前我才用“同类”这样的理由去劝服自己理解高睿,现在她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我真的越发读不懂这个人了。
偏偏这时,抽屉里的手机叮咚一声,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现在方便吗?我在长临路的星巴克等你。”
——来自高睿。
我烦躁地不想搭理她,不过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赌气和猜忌。
67
长临路离得不远,由于我不熟悉咖啡店,在路上转了一圈才找到星巴克的大门。
咖啡的香味有些刺鼻。
“你今天晚自习怎么也没去?”我开口问她。
“哦,约了校外的老师上课,就不回学校了。”
随即又是尴尬的沉默。
“她呢?”高睿问我。
“谁?”
“喻舟晚。”
“她去外面上课了。”我机械地回应。
高睿放下手里的纸杯,问我想喝什么。
我说我不爱喝咖啡。
“真挑剔,拿铁加糖也不行吗?”她自顾自地点了一杯,“哦对了,怎么样,查到什么啦?”
“啊?”
“我哥啊,”高睿打了个哈欠,“你之前还问我他叫什么的,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只是想跟我确认一下。”
“知道……什么?”
我不喜欢这种藏着掖着的说话态度,但是高睿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也没搭理过我,我打算先顺着她的问题,解决对这几天的疑惑——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现在又忽然向好,主动约我谈话。
“高睿,你哥是不是叫沈宇航?”
“之前是叫这个名字,后来因为惹了事,所以改了名字避避风头。”她笑得很灿烂,似乎知道我会问这些。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知道’什么?”
“你如果想知道内幕,可以自己去问他呀,”高睿摊了摊手,不太乐意回答我,“问你爸爸,这应该是你家里的事,你有权利知道。”
“他干什么事情了?”我喝了口咖啡,被烫了一下,装作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挑衅,“是跟你哥有关吗?”
对我一连串的追问,高睿嚼着三明治,没回答。
她的一举一动包括神情都告诉我,她是故意在拖延,用一个话题吊着我,对我火急火燎的样子甚是满意。
“我不能说,反正你也不会信。”
高睿一脸假笑,知道她成功拿捏了我的好奇心,现在就算拿个扫把赶我都赶不走了,于是当真卖起关子。
“再说了,破坏别人家庭和谐的事我可不干。”
我放下纸杯,发现杯盖上的开口被我无意中咬得乱七八糟的。
笑话,哪有什么和不和谐的,我巴不得喻瀚洋明天就破产,反正我又不会露宿街头。
“快说。”
“真想知道?”见我明知是陷阱还是一脚踏进去了,高睿有些飘,“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点头。
“你为什么会来临州?”
“啊?来临州当然是……”我头脑里闪过无数种表达方式,“因为我妈妈去世了,所以我爸就必须要负责养我,所以我就来了。”
“他自愿的吗?”
“当然不是。”
喻瀚洋要有这么负责就好了。
“我不愿意让他甩开我,装作没有我这个女儿,心安理得地和小三结婚,过上舒坦的日子,就这么把我扔在那里不管不顾,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女儿,这是他的责任。”
“但是我感觉不出来你讨厌他哎,”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冒犯,招人讨厌,“你还蛮享受这个家的嘛。”
“那没有办法,毕竟我暂时没办法自己独立啊,所以装也得装出来吧。”
我掰着手指头,还有差不多一年,我就可以把他之前做的事都捅出去——对前妻进行家暴,婚内出轨,诸如此类的种种。
“那等你独立之后呢?”
高睿把点单页面放到我面前。
我摇头表示不想吃。
她依旧自顾自地点了两份三明治。
“你要怎么对他?和他割席然后独立生活吗?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我说不出话,总觉得我想象中的一切在她的语气里过于幼稚和单纯,仿佛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同龄人,而是像石云雅这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商人。
“好啦,喻可意,我今天叫你出来,肯定是有事情,”她推了推眼镜,“我需要你和我合作……准确来说,不是和我,是另外一个人。”
“和谁?”
“再等一会。”她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等一下等一下,高睿,我不明白,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家里的事”话到嘴边又觉得奇怪,仿佛跟她多在意我、我又多在意这个家似的。
“喻可意,我问你,你究竟想不想看喻瀚洋遭报应?”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我认真地点头。
“那就好。”她做了个鬼脸,“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哦,不过这也不能算骗我,”我难得看到她脱去呆板的学生气,像一只狡诈的小狐狸,“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和他们一家三口待在一起,如果你真这么傻,愿意吃这颗甜枣,我不介意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什么秘密?”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我必须要保持镇定。
“我不能说,谈判的前提是互相信任,说出来,会显得我很不可靠。”
她朝我身后招手,我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人朝这里走过来,她走过我时,我闻到一股樟脑丸和霉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介绍一下,这是陆晓婷姐姐,”高睿将多点的一份三明治放到陆晓婷面前,“给你,还没吃饭吧。”
“这是喻可意。”
陆晓婷看了看我,低头闷声不吭,拼命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我手放在腿上,像幼儿园等待点心的时候坐的那样僵硬板直。
“你慢点吃。”
高睿捡起掉在桌子上的生菜叶,扔到空了的纸杯里。
陆晓婷吃完了东西,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
“你是喻瀚洋的女儿?”
我嗯了一声,声明道:“是他前妻的女儿。”
不是很想和他沾上关系,反正又不是他生的我。
“我知道,”陆晓婷拍了拍手,她没吃饱,但说正事要紧,“你妈妈呢?”
“她去世了。”
陆晓婷没反应,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跟她说过我们之间的事了吗?”
“还没,”高睿想再点一些吃的,陆晓婷用眼神拒绝了,“我想等你来说。”
“我们换个地方。”陆晓婷到处看了看,“这里人多。”
“那去我家吧,我姥姥姥爷今天去参加宴会了。”
我心里寻思着这是到底有什么神秘的话题不能公开见人,但是,当陆晓婷锁上门,从包里拿出她的东西那一刻一直到高睿将一脸茫然的我送出家门,我仍然没有消化完这些信息。
“喻可意,等等,”高睿站在台阶上,手揣在口袋里,再一次警告我,“你发誓,你不会把这些今天知道的这些都告诉喻瀚洋。”
“嗯,我发誓。”我咽了咽口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如果你违背承诺,我不介意把你和喻舟晚的事都说出去。”
我感觉头脑嗡了一下,转身又朝她走过去,心里萌生出一种最坏的预感。
“虽然这个年代搞同性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她眯了眯眼睛,一副见惯了的表情,“不过,跟自己的妹妹……我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不是同一个妈妈生的,不过你们之间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对不对?”
“我都看见了哦。”她托着下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喻可意,你亲自己的姐姐还是很主动的嘛。”
我脑袋有点空,忘了要撇清关系。
“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你无所谓,反正离开了临州,你还有家人,而且别人也不知道你是谁,”难得看到高睿笑得这么开心,似乎平时那个不善言辞的女同学被夺舍了,“但是喻可意,她不一样,之前喻舟晚作为学生代表接见过很多重要人物的,几乎谁都知道她,你应该不希望她这样一个好学生被人戳着脊梁骨被人骂吧。”
我后退了两步,她跳下台阶,凑到我面前。
“不过,我和你是好朋友,我不会往外说的,而且我手上没有证据,只是我看见的,并不能作数,”她强行抓着我的手拉钩起誓,“我相信你和我们一样,一定很希望看着喻瀚洋去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