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 28 章 ...
-
她抬手想摸我的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看不出此时真实的态度。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硬迟钝得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在厌恶的目光里转了个弯,落在了肩膀上。
“你别怕,我又不会告密,”毫不遮掩的防备和警戒让高睿极其不满,“你得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一样。”
性质完全不同,我心想。
一个是没有证据的造谣诽谤,一个是莫须有的隐私八卦,前者需要证据,否则就会被状告声讨,后者……即使有力地澄清,依旧会是抹不去的丑闻。
“你别这么盯着我,喻可意,”见我脸色难看,高睿叉着手,一副对我的态度格外不满的样子,“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扒别人隐私的偷窥狂,是你自己……”
她又朝我走近了一步。
“是你自己主动的呀,哈,真是的,藏都不藏一下。”
“还是在学校这种地方。”
“喻姐,有时候还是收敛些,这次是被我看见,下次可能就不是能替你保密的人了。”
原来那次我在下看台之前看到的她不是错觉。
于是我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将喻舟晚压在墙上亲吻时,有人正在暗处旁观这一幕,不过,无论我怎么回忆当时的场景,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丝不安的情绪,更没有被人发现秘密的恐惧和慌乱。
唯一存在的,是后知后觉发现当时有人偷窥的兴奋,像是撕开了瘙痒的血痂之后,一面因为疼痛嘶嘶抽气,一边眼睁睁地见证鲜血顺着皮肤流出来兴奋。
说选择性逃避也好,压根不顾惜尊严也罢,此时我满脑子想的是喻舟晚知道这件事情后因为羞耻而彻底崩溃的样子。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她。
“你这算是答应我了?”
“是,”我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可以考虑。”
第二次来这个小区,我依旧不记得路,跟着缓慢行驶的私家车,跌跌撞撞地摸到了一处我没见过的门。
总觉得有一股视线在我离开之后一直尾随着。我频频回头,却总是被曲折小径旁的树丛挡住视线,加上天将要暗了,什么也没看见。
如果不是陆晓婷主动走出来,我可能对这样的直觉视而不见。
“怎么了?”我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陆晓婷摇头。
“你是他的私生女,是吧?”她开口问道。
“我不是,”我反问她,开口说话时发现自己的脸有些僵硬,“这不重要,不影响我讨厌他,以及他现在的家庭。”
“那刚才是我想错了,之前我从没见过你,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恨他,真是抱歉。”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木木地点头应了声。
刚才光顾着听陆晓婷讲述当年的事,竟没有留意到她穿的衣服极其不合身,脚下灰色的鞋面裂了好大一个口,多走两步就会掉了似的。
“还有其他的事吗?”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陆晓婷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有些东西,我想找你确认一下。”
在陆晓婷的讲述里,这件事前后的因果很简单,然而现在我和她之间搭建了这样一层微妙的关系,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陆晓婷说,她的妈妈当年是食品厂的老板,也就是喻瀚洋在工作的那个厂子。
陆妈妈当时事业正飞升,想着往别的地方发展,拓展业务和人脉,喻瀚洋主动给她介绍了刚刚回国的石云雅,石云雅同意牵线搭桥,让她入股自己朋友的医药公司——因为经营不善,所以基本转型在做保健食品,在那时保健品行业的销售在风口浪尖上,一拍即合,签了字,投了大笔的钱。
而这个公司背后的负责人之一就是沈越——当年他还叫沈宇航。
他急着向家里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却弄巧成拙,不仅以保健品的名义参与销售了有违禁成分的药物,而且涉及私自买卖股权和国有财产。
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石云雅眼睁睁看着对方抢走了业务却不吭声——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管这份肥差落到谁手上,都没必要为了分一杯羹撕破脸,心照不宣地不提当年的事。
由于违法生产的保健品,导致心脏病患者延误治疗死亡,为了推脱责任让自己的公司起死回生,沈宇航在自己父亲帮助下成功金蝉出壳,把自己摘出来,将网上曝光的那些丑事都推给了其他人——包括签下名字的陆妈妈,于是他们变成了众矢之的,有不少人去堵门打砸要钱索命。
在庭审开始之前,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人、受不了心理压力的陆妈妈选择了自杀。
陆晓婷就这么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独生宝贝女儿变成了被亲戚踢来踢去的皮球,变成了寄人篱下的乞丐,初中没读完,就被赶去外地打工。
诚然,我明显听得出来陆晓婷对自己的母亲是偏袒的。
在她的叙述里,母亲只是一个被牵连的无辜受害者,但我想的是,陆妈妈作为股东不可能对自己合伙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晓,只是在利益面前默认同意,选择看破不说破。
我问起她和高睿是怎么认识的,陆晓婷抓了抓脸,说是因为种种巧合,在高睿家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姆。
原本打算再刨根问底地打听一下当年的一些事,陆晓婷却说自己此刻正急着赶着餐厅后厨的晚班,以后有空再聊。
我自认为学聪明了些,对所有主观的陈述——尤其是陆晓婷这样和局中人关系密切的,都暂持保留意见。
妈妈死了,自己光明的人生大厦瞬间坍塌,换做是我,也会想让对方偿命。
我脑子里所有的事情搅成一团,越拧越紧,回想起沈宇航的死,不由自主地往上谋杀的角度发撒联想。
我有些后悔,当时只顾着惊讶陆晓婷口中的陈述,忙着梳理其中的因果关系和人物关联,忘了问一问她在这个故事里看似无关紧要的人物。
比如杨纯,比如高睿,或者高安芹。
晚饭有我讨厌的洋葱炒牛肉,喻舟晚不在家,我面对喻瀚洋的脸倒胃口,随意吃了点,找借口说还有作业没写,回房间锁上门。
一边抄写文言诗词,一边琢磨关于陆晓婷的故事,传来敲门声时,猛地抬头一看钟,已经是深夜。
“要吃宵夜吗?”她示意我看向桌子上的甜点,“我外教老师买的,让我带回来,不嫌弃的话就吃一点吧,晚饭是不是没怎么吃?陈姨晚上发消息和我说的。”
我拉着喻舟晚的手,迅速带上门反锁,将她拽到床上,一面与她接吻,一面解开她的衣服,手不断地往下试探。
“喻可意,”她嗫嚅着叫我的名字,“等一下……我洗个澡……”
我盯着她漂亮的眼睛,有一瞬间萌生了倾诉的冲动,想让她知道白天发生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将所有亲密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呢?
“喻舟晚。”我贴着她的膝盖,咀嚼她的名字,“姐姐……”就好像牙牙学语般地呢喃。
“嗯……?”
即使我很清楚地明白,今天的威胁不过是一道最不起眼的裂痕,真正导致毁灭性的崩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逼近,直到某一时刻忽然降临。
发觉我的犹豫,喻舟晚缓缓地将双脚放到地上,搂着我的脖子,让我贴住她紧绷的小腹。
“可意,喜欢姐姐么?”她撩起的水流滴滴答答地从她的手心里流到我手背上。
我短暂的走神和犹豫在她眼里等同于否定。
喻舟晚放开我,坐进浴缸里,只露一双肩膀在外面,有几绺头发没有扎紧,散了下来,水里身体的曲线被灯光和波纹扭曲。
我头脑被浴室的热气蒸的昏昏沉沉,剥了一只橘子,想回房间收拾一下身上的水渍,眼前却是陌生的陈设,我这才意识到是推错了门。
喻舟晚的房间就和她本人一样,一眼看上去一丝不苟的整洁干净,然而只有我知道其中某些悄然腐烂的地方——藏在抽屉里的棉绳,带着馥郁香气的低温蜡烛,还有被夹在厚厚书页里的皮质项圈。
我脱下衣服,从她的衣柜里抽了块宽大的毛巾擦掉身上和头发上的水,望着全身镜里赤身裸体的自己,我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已经沾上了和她的皮肤一样的好闻气味。
此时,在气味的催化下,暗癖作祟的心理得到了满足,就像我曾数次跟踪她的行迹,窥探她和其他人的亲密行为那样,当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我开始贪婪的吸入属于她的气味,想缩小自己,钻进她的衣柜里。
作为偷窥者的满足感再次上涌,吞没了与理智并存的不安和警惕。
我换上不属于自己的宽松衬衫——喻舟晚经常拿来当睡衣的那件,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吃起砂糖橘子。
身上萦绕的香味在更换了宿主之后迅速淡去。
我翻阅了手机上的消息和垃圾视频,仍旧无法成功地转移注意力,像是一个失去食物来源的动物,无法为稀薄的气味所满足。
眼睛看不见,所以她总是无法安心享受。
“穿着衣服呢?”她摸到自己的眼罩,想摘掉看看,又不舍得破坏氛围,把手收回水里。
“穿了。”
“和刚才不是同一件,换了?”
“换了你的。”我直截了当地承认,“你睡觉喜欢穿的那件。”
我听到石云雅和喻瀚洋的交谈声,他们从外面回来,还在为某个压价的客户和繁琐的流程争吵,喻舟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竖着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我更加用力地咬着她的手腕,亲吻皮肤下的血管,她紧张到趋近凝神屏息的地步,却始终没有真正用力推开。
直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骤然放大,她才猛地一哆嗦。
石云雅对着浴室门开口:
“晚晚,在洗澡吗?”
她敲了敲门。
“开下门,我进来拿个东西。”
喻舟晚急切地想挣脱开我的手,眼神还没从迷离里重新聚焦,身体先作出反应,手忙脚乱地解开绳结,撑着想站起来。
“妈妈,等一下,来了,”她接连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无差别,“你要拿什么?”
“我找我的卸妆水,你看看在不在柜子里,还有解酒药和氯雷他定,上次我吃完了以后顺手都放里面的。”
喻舟晚捡起我擦完头发后随手扔在架子上的毛巾,迅速裹成浴袍,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药瓶,还不忘替我拉上浴帘遮掩。
“真看到了也没关系,”我悄声和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姐姐和妹妹一起洗澡,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只要不被在床上撞见。
如果我大言不惭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青春期的躁动与无知上,她也没办法鞭辟入里地斥责我。
“是这个药吗?”她拉开一条门缝,将柜子上的瓶子和塑料盒递给她。
“不是,哎……算了,我自己找。”
“别进来,”她挡在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前,拒绝进入的态度格外坚决,“我在洗澡,你等会进来。”她为自己找补。
“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冷。”她瑟缩着说,“我马上就洗好,你待会再拿。”
“你这样浪费时间站在门口不是更冷?”石云雅有些不耐烦,“快点儿的。”
“哪有别人洗澡洗了一半冲进来的?”喻舟晚捂着快要完全掉下来的浴巾,“你说是哪个颜色的瓶子,我给你找,爸还在外面呢,我得关门了。”
“你跟自己妈妈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个地方我没看过?”说着,她径直推门进来,掀起一阵冷风。
“喻可意呢?这么晚还没回来?”
“嗯……大概是出去玩了吧。”
“小雅,你要找什么东西啊?”
“过敏药。”
“不是就在这儿吗,喏,在这骑驴找马。”
“啊?”石云雅伸出头看,“你拿的那是一瓶新的吧。”
喻舟晚缩在门后不动,背后的浴巾快滑到腰部。
“哪有新的,都吃了好几颗了。”喻瀚洋晃了晃纸盒,“谁在洗澡啊,晚晚还是那小……谁?”
“行行行,你赶紧把药给我吧,帮我看看水烧好了没?”
“你自己去看呗,厨房就那么两步,”喻瀚洋不耐烦,“我喝多了,头昏,赶紧洗个澡睡觉了。”
“你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看见不成?”
“啊……?”喻舟晚反应有些迟钝,“没有啊。”
关上门,石云雅走之前还叮嘱了她一句泡澡不要泡的太久小心感冒,她顺从地答应,门落锁的瞬间,我坐起身,隔着浴帘看见她僵硬的身体软了下去。
她的身体已经褪去了热水浸泡的温度,冻得冰凉。
“喻舟晚,好险,是不是?”我跨坐在她的腿上,贴着她的胸口,“如果她真的发现了,你准备怎么和她解释呢,嗯?”
喻舟晚半躺着靠在那里,躯体慢慢回温,一直没有说话。
“你怕被发现吗?”
“我不洗了,有点累了,你也快点擦一下,早点睡吧。”
“你很怕她吗?”我压住她,不给她起身的机会,“姐姐真是个乖女儿,一点都不想让妈妈不高兴,是不是?”
厚重的蒸汽压在身上,我有些闷,剥了橘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液化开,碰到燥热的口腔,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将橘子递到喻舟晚嘴边,喂她吃完剩下的半个。
绳子从她的肩膀下端绕过,我看到她吞咽橘子时脖颈处皮肤的鼓动。
她的眼睛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