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乖》友情价

19、第 19 章

　　过了许久，开了春，积雪消融，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
　　河边的柳树冒出了嫩黄的芽苞，风里带着股万物复苏的腥甜气。
　　李泰墙缝里那个油布包，已经瘪得只剩下薄薄一层。
　　最后一次从县医院回来，医生看着复查结果，还是摇头，只说比刚来时好了些，但损伤太久，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已是不易，后续治疗意义不大，让好好养着。
　　这话像是一锤定音，砸碎了李泰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闷着头，把阿乖背回家，一路上没说话。
　　希望彻底熄灭，反而让人踏实了。
　　李泰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拼命挣钱，也不再夜不能寐地算计医药费。
　　他开始像村里所有当家人一样，规划着今年的春耕，算计着那几亩薄田的收成，如何能让两个人把日子撑下去。
　　阿乖似乎也适应了这种慢下来的节奏。
　　他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对李泰的依赖，却与日俱增。
　　他会准确地在李泰下工的时间，“望”向门口；会在李泰靠近时，主动伸出手；晚上睡觉，必定要挨着李泰，否则就会不安地翻来覆去。

　　这天傍晚，李泰在院子里整理农具，准备第二天去犁地。
　　阿乖坐在门槛上，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他手里捏着一根李泰给他折的嫩柳枝，无意识地捻动着。
　　李泰忙活完，洗了手，走到他身边坐下。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枣树抽出新叶，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乖忽然动了动。
　　他慢慢抬起手，将手里那根柔软的柳枝，笨拙地、试探地，往李泰乱糟糟的头发上插。
　　李泰愣了一下，没动。
　　阿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全然的专注。
　　他摸索着，将那根细细的柳枝，别在了李泰耳后的头发里。
　　做完这个动作，他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空洞的眼睛依旧没有焦点，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那笑容很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阿乖。夕阳的光线里，阿乖侧脸的线条柔和，那抹浅淡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纯净的美。
　　李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耳后那根柔软的柳枝。嫩绿的芽苞蹭着他的指尖，痒痒的。
　　李泰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碰碰阿乖的头发或脸颊，而是轻轻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握住了阿乖放在膝盖上的手。
　　阿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反而翻转手腕，用细瘦的手指，回握住了李泰的一根手指。

　　夕阳彻底沉下了西山，天色暗了下来。
　　院子里，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无声，却仿佛诉说着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