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相遇》零绪二百天

12、高考前夕

　　距高考只剩三十天，市一中的晚自习教室亮如白昼，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每个人都裹在焦虑与期待里。林野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理综卷的最后一道物理题像座越不过的山，草稿纸上画满了杂乱的公式，又被反复划掉，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卡壳了？”

　　低沉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熟悉的皂角香。林野抬头，撞进江叙含笑的眼眸里。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指尖夹着一支黑色水笔，笔帽上还沾着些许墨渍——那是上周林野借笔时不小心蹭到的，他以为江叙会扔掉，没想到至今还在用来。

　　江叙是班里的尖子生，理科尤其拔尖，每次模拟考都稳居年级前三，是老师口中“稳上清北”的种子选手。而林野成绩中等，偏科严重，物理更是他的软肋，每次问江叙题时，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嗯，等效电路那块绕不过来。”林野的声音有些闷，耳尖不自觉地发烫。他暗恋江叙三年，从高一入学时被安排坐在他斜后方，看他认真听讲时挺直的背影，到后来借笔记、问问题时偶尔触碰的指尖，再到下雨天同撑一把伞时，对方刻意往他这边倾斜的伞沿，那些细碎的瞬间像星星一样，在他心里攒了满满一片银河。可他从来不敢表露分毫，只敢把这份喜欢藏在草稿纸的角落，藏在每次抬头偷看的余光里。

　　江叙拉开林野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上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驱散了教室里的闷热。“你看这里，”他拿起笔，在林野的草稿纸上圈了一圈，指腹不经意间擦过林野的字迹，“把滑动变阻器看成两个电阻并联，再结合欧姆定律，就能简化电路了。”他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字迹工整漂亮，解题步骤清晰明了，每一步都标注得恰到好处。

　　林野凑近了些，能闻到他发间的清香，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弱温度，心跳不由得快了几拍。他的目光落在江叙纤长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带着淡淡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懂了吗？”江叙转头看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林野猛地往后缩了缩，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点点头：“懂、懂了，谢谢你。”

　　江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拆穿他的窘迫，只是把笔递给他：“再试着做一遍，有问题随时问我。”说完，他拿起自己的习题册，却没立刻低头做题，而是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身边的人。林野握着笔，指尖有些发凉，注意力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以至于刚理清的解题思路又乱了套，笔尖在纸上停顿了许久，也没写下一个字。

　　江叙似乎察觉到他的分心，轻轻敲了敲他的草稿纸：“别走神，还有三十天。”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野回过神，连忙集中注意力，按照江叙教的方法重新演算。这一次，思路顺畅了许多，没过多久就写下了完整的解题过程。他长舒一口气，转头想跟江叙说一声，却发现对方正低头看着他的草稿纸，目光落在角落里他无意识写下的“江”字上。

　　林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连忙用手捂住草稿纸：“我、我乱写的。”

　　江叙抬眸看他，眼底笑意更深，却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写得不错，思路是对的。”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林野还在整理错题本，江叙收拾好书包，却没起身：“我等你。”

　　林野愣了一下：“不用，你先走吧，我可能还要一会儿。”

　　“没事，”江叙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等你一起。”

　　林野心里一阵暖意，又有些慌乱，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江叙，发现他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林野放轻动作收拾东西，生怕吵醒他。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江叙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

　　林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那是上周降温时江叙借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还，今天特意带来想趁机归还。此刻看着江叙熟睡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披在了江叙身上。

　　就在这时，江叙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林野吓得手一抖，连忙收回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醒了？我怕你着凉。”

　　江叙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谢谢。”他起身拿起外套，自然地套在自己身上，尺寸刚刚好，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走吧，”江叙率先走出教室，“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校园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靠近，时而重叠。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起林野的衣角，江叙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些风。

　　“最近压力很大？”江叙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有点，怕考不好。”他的目标是江叙想去的那所大学，可以他现在的成绩，还差着不小的距离。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江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最后三十天，我们一起加油。”

　　“嗯。”林野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江叙，你说我……有机会考上A大吗？”

　　江叙转头看他，眼底带着肯定的光芒：“当然有，只要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一定可以。”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相信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林野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他抬头看向江叙，对方也在看着他，目光里的温柔几乎要将他淹没。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林野租住的小区就在对面。“我到了，”林野停下脚步，“谢谢你送我回来。”

　　“早点休息，别熬夜太晚。”江叙叮嘱道，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物理错题集，里面有很多常考题型和解题技巧，你拿去看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林野接过笔记本，指尖触碰到封面，感受到上面细腻的触感，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江叙。”

　　“不用谢，”江叙笑了笑，“明天见。”

　　“明天见。”林野看着江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走进小区。回到出租屋，他迫不及待地翻开那个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工整漂亮，每一道题都标注了考点和易错点，甚至还有一些贴心的备注，比如“这里容易忽略内阻”“记得分情况讨论”。翻到最后一页，他看到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林野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指尖轻轻抚摸着那行小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江叙对他的好，或许只是同学间的情谊，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每天早上，江叙都会提前买好林野喜欢的豆浆和包子，放在他的桌洞里；午休时，林野会帮江叙占好图书馆的位置，顺便带一杯他爱喝的冰美式；晚自习结束后，江叙依旧会送林野回家，两人一路聊着学习上的问题，偶尔也会说起未来的憧憬。

　　有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林野的物理进步了不少，可数学却发挥失常，成绩下滑得厉害。他坐在座位上，看着试卷上刺眼的分数，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江叙察觉到他的低落，悄悄递过来一张纸巾，又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推到他面前：“别难过，一次考不好没关系。你看，这几道题你都是计算失误，下次细心点就好了。”他耐心地帮林野分析错题，一道一道地讲解解题思路，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我是不是很笨？”林野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

　　江叙停下笔，抬头看着他，眼神认真而坚定：“你一点都不笨，只是暂时没找到方法。相信我，你很优秀。”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林野的肩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在。”

　　林野看着他真诚的眼眸，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他点了点头，擦掉眼泪：“嗯，我会努力的。”

　　距离高考只剩十天的时候，市里突然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林野租住的小区电路出了问题，整片区域都停了电。他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里有些发慌，还有很多知识点没复习完，没有电根本没法看书。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是江叙发来的消息：“停电了？”

　　林野回复：“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电。”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林野愣了一下，起身打开门，看到江叙站在门口，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着水，手里拎着一个充电台灯和一袋零食。

　　“你怎么来了？”林野惊讶地看着他。

　　“怕你没法复习，”江叙走进屋里，把台灯放在桌上，打开开关，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小小的房间，“我家那边没停电，就拿了台灯过来，还有些吃的，你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林野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心里一阵感动，连忙拿出毛巾递给她：“快擦擦，别着凉了。”

　　江叙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脸，笑着说：“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他坐在林野对面，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我们一起复习吧，有问题可以随时讨论。”

　　台灯的光芒柔和而温暖，映照着两人的身影。窗外风雨交加，屋内却安静而温馨。林野看着身边认真复习的江叙，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夜深了，雨渐渐停了。江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林野送他到门口。“谢谢你今晚过来，”林野轻声说，“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客气什么，”江叙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递给她，“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保平安的，你带着，高考一定能顺利。”

　　林野接过平安符，小小的一个，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还带着淡淡的香火味。他紧紧攥在手里，眼眶有些湿润：“谢谢。”

　　“早点休息，”江叙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而亲昵，“明天我再来找你。”

　　看着江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林野回到屋里，把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他知道，这个平安符承载着江叙的心意，也成了他心里最珍贵的念想。

　　高考前一天，学校放了假，让学生们在家调整状态。林野在家复习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烦躁，便想出去走走。刚下楼，就看到江叙站在小区门口，手里拿着两罐冰镇可乐。

　　“带你去个地方。”江叙笑着递给她一罐可乐。

　　林野接过可乐，跟着江叙往前走。两人一路走到城郊的山顶，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站在山顶，吹着微凉的风，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和近处的绿树青山，林野心里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在这里看风景，心情会好很多吧？”江叙看着远处的风景，轻声说。

　　林野点了点头：“嗯，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两人并肩站在山顶，沉默地看着风景。过了一会儿，江叙忽然开口：“林野，不管高考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开心，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野转头看他，眼眶有些发热：“你也是。”

　　江叙看着他，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句：“高考加油。”

　　“你也加油。”林野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却仿佛已经把所有的心意都传递给了对方。

　　高考当天，林野穿着江叙送给他的那件薄外套，口袋里放着那个平安符，走进了考场。走进考场前，他看到江叙站在不远处，对着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林野也对着他笑了笑，心里充满了勇气。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野走出考场，看到江叙正在考场外等他。阳光洒在江叙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格外耀眼。

　　“考得怎么样？”江叙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林野笑了笑：“还不错，感觉发挥得挺好。”

　　江叙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就好。”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说太多关于考试的事情，只是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路边

　　的花开得正艳，一切都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