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魔法在下》素风41

46、赛拉斯的最后一击

　　广场上先是一片死寂。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像决堤的洪水，猛地爆发出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把中央广场的屋顶给掀了。人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有些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见证的，哪里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法术演示？这简直是一个全新世界观的轰然洞开！一种对力量、对规则、甚至对“存在”本身重新定义的冲击！

　　“东方玄学万岁！”

　　“凌瑶女士！请收下我的膝盖！”

　　“学院必须开课！现在！立刻！马上！”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演示……”

　　各种兴奋的呐喊、激动的议论汇成了巨大的声浪。芬恩在台下激动地和其他几个学生抱成一团，又蹦又跳，活像几只偷到了蜜的狗熊。艾莉诺教授早已泪流满面，不住地用袖子擦拭着镜片，那是喜悦与震撼的泪水。老院长莫里斯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使劲拍着巴掌，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这一刻，所有的荣耀与光芒，都归于广场中央那位素衣少女。

　　然而，在这片几乎是一边倒的狂热里，却杵着一个冰冷刺骨、格格不入的角落——审判所的区域。

　　赛拉斯·审判官像一尊被遗弃在阳光下的冰雕，僵硬地坐在那儿。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冰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是惯有的冰冷与威严，而是塞满了混乱、挣扎，还有一股信仰基石被彻底砸碎后的茫然……和疯狂。

　　他这辈子信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秩序，他判断是非黑白的铁律，就在刚才那短短一个多时辰里，被对方用最堂堂正正、最无可辩驳的方式，碾成了粉末！

　　丹药能救命，符箓可通联，阵法能改天换地……这些虽然离谱，但至少还是“创造”与“改变”。可最后那柄“剑”！那根本不是什么武器！那是……那是一种宣告！一种对“生死”、“存在”、“边界”的绝对界定！它超然于攻击与防御之上，直接指向了他内心最深处、赖以支撑一切的“秩序”本身！

　　他脑子里的声音在疯狂嘶吼：“这是亵渎！是对绝对权柄的窃取！”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刚才那被剑锋锁定的瞬间，都在战栗着告诉他一个可怕的事实——在那股力量面前，他信仰的圣光，他坚守的审判权柄，脆弱得像一张纸！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撕裂和随之而来的、被彻底否定的恐惧，几乎要把他逼疯！

　　“不……不可能……”赛拉斯猛地晃了下脑袋，想把那令人窒息的恐惧甩出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了都不自知，“邪恶……这是最高明的邪恶……它在模仿秩序，窃取权柄……必须净化！必须！”

　　他猛地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睛死死盯住广场中央那个身影，像濒死的野兽看到了最后的猎物。对！只要打破这一切！只要逼她用出真正“毁灭性”的力量！只要证明这看似秩序的表象下，仍是混乱与邪恶的本质！

　　一个疯狂又决绝的念头，像毒藤一样在他心里疯长——用最后那招！动用那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被列为禁术的“神圣冲击”！用最纯粹、最极致、代表“净化”本源的圣光，去冲击、去撕裂、去逼出那隐藏的“邪恶”！

　　哪怕……哪怕会波及周围那些被蒙蔽的“无辜者”！为了“净化”如此亵渎神权的异端，必要的牺牲，是神圣的！教廷的训诫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滚烫的铁水，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冰冷。

　　就在全场掌声稍歇，凌瑶似乎准备做最后总结的时候——

　　“异端——！！！”

　　一声嘶哑、扭曲、充满了绝望与最后疯狂的咆哮，像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撕裂了热烈的气氛，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赛拉斯·审判官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他一把扯下胸前那枚代表他身份与权柄的银色圣徽，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狠狠捏碎！

　　噗！

　　圣徽碎裂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精纯而狂暴的圣光之力，像决堤的洪水，从破碎的徽章里奔涌而出，疯狂倒灌进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

　　赛拉斯发出痛苦与狂热交织的嘶吼。他的身体因为无法承受这股过于庞大的力量而剧烈颤抖，皮肤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刺眼的圣光迸射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个随时会破碎的光之人偶！

　　可他不管不顾！双手死死攥住那柄刻满圣纹的钉头锤，将体内那狂暴到极致的、混合了他大半生命力、灵魂力量、以及圣徽中储存的历代审判官信仰之力的所有能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燃尽虚妄！净化邪恶！神圣冲击——！！！”

　　他如同疯魔，将毕生的一切凝聚为这终极一击，化作一道直径超过一米、纯粹到令人无法直视、蕴含着最极端净化与毁灭意志的炽白光柱，朝着广场中央的凌瑶——以及她身后那片来不及躲避的观众区域——悍然轰去！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在黑森林的“圣光裁决”！光柱所过之处，空气被烧灼得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恐怖的能量威压让前排的人瞬间腿软瘫倒，脸色惨白如纸！

　　“疯子！他疯了！”

　　“快跑啊！”

　　“连自己人都打吗？！”

　　惊呼声、哭喊声瞬间炸开！谁也没想到，赛拉斯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动这种敌我不分、近乎同归于尽的攻击！

　　老院长和艾莉诺等人脸色剧变，想阻止却根本来不及！审判所那边的人也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长官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禁术！

　　眼看那毁灭性的光柱，就要将凌瑶和她身后的大片区域吞噬——

　　处于攻击最核心的凌瑶，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还有空，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什么。

　　然后，她只是抬起眼帘，瞥了一眼那咆哮而来的、足以将一座小山丘瞬间汽化的炽白光柱，轻声吐出三个字：

　　“散了吧。”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抗，没有华丽炫目的法术碰撞。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一直悬浮于广场上空、缓缓运转、散发着温和光芒的复合大阵，突然微微一亮！

　　阵法流转的速度猛地加快了千百倍！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光幕中明灭闪烁，眨眼间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太极阴阳鱼虚影，不偏不倚，刚好挡在了“神圣冲击”的必经之路上！

　　那狂暴炽烈、带着毁灭一切气势的圣光洪流，一头就撞进了那看似柔和缓慢的太极图里！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永生难忘！

　　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圣光冲击，撞进太极图的瞬间，就像狂暴的洪水冲进了无底深渊，又像是烧红的烙铁被丢进了万载寒潭——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没有能量肆虐！

　　那庞大骇人的圣光能量，竟被那缓缓旋转的太极图，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吞”了进去！然后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是完全消失！

　　只见那太极图在吸收了如此庞大的能量后，颜色变得更加明亮凝实，旋转的速度也似乎更加圆融流畅。紧接着，阵法光芒微微一荡，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包容万象意境的能量波动，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反哺而出，轻轻拂过整个广场！

　　之前被赛拉斯那恐怖威压吓得瘫软在地的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所有不适，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而被阵法重点“关照”的审判所区域，那些审判员们原本因为赛拉斯抽取力量而有些萎靡的圣光，竟然在这股柔和能量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甚至变得更加凝练了几分！

　　至于那发动自杀式攻击的赛拉斯本人，在能量被彻底吸收干净的瞬间，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噗通一声，烂泥般瘫软在地。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拼上一切的禁术，他付出的生命与灵魂代价，最终却变成了滋养对方阵法、顺便还给队友回了口蓝的……养料。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展示是颠覆三观，那么眼前这一幕，就简直是……侮辱智商了！

　　拼上老命、赌上一切的终极禁术，不但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被当成大补药给收了？顺便还给全场刷了个增益状态？

　　这已经不是打败了，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戏耍！是降维打击式的羞辱！

　　所有的目光，再次死死聚焦到凌瑶身上。

　　她依旧站在原地，连发丝都没乱一根。她看着瘫倒在地、只剩下半口气的赛拉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老师看到最蠢的学生终于把自己作死了时的无奈：

　　“力量，不该这么用。”

　　“一味刚猛，难以持久。失了柔韧，也守不住根本。”

　　“你的圣光，只有炽热，没有包容。空有威势，却丢了内核。”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微光流转，那是刚才被阵法吸收转化后，最为精纯温和的一丝能量。

　　“天地万物，阴阳相济，冲和乃成。”

　　“毁灭与创造，本就不是对立的两端。”

　　她指尖微动，那缕能量轻轻飘向不远处一株刚刚被阵法能量催生出的、还有些蔫头耷脑的小草。

　　能量融入，那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甚至顶端还颤巍巍地，开出了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

　　凌瑶的目光再次落回赛拉斯身上，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你心里，没有那份‘和’。”

　　“所以，只剩毁灭这一条路。”

　　“可悲，也可叹。”

　　说完，她便不再看那个信仰崩塌、力量尽失、奄奄一息的审判官，仿佛他从来都只是路边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

　　全场依旧寂静无声。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是一种掺杂着深深敬畏、无尽震撼、以及一丝……对失败者复杂怜悯的沉默。

　　赛拉斯这拼尽一切的最后一击，非但没有挽回任何局面，反而用自己作为最惨烈、最彻底的反面教材，将凌瑶和东方玄学的强大与深邃，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无可辩驳。

　　光明，并非只有一种形态。

　　力量，也并非只有一种表达。

　　凌瑶用四场演示和一场无声的化解，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尘埃，已然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