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异反应》贰拾Too

23、Chapter 23 真实性 Authenticity

　　两人在沙发上待了一下午，虽然拥挤，却没一个人提出异议。

　　祝初微仰着下巴吻上去时，程泽才确定自己已将他从低落情绪中拉出。

　　靠坐在沙发背上的程泽慵懒地看着他的主动，时不时配合着。

　　直到程泽轻轻拍了下祝初的后背，祝初在他身上坐直了，眼神还有些迷离：“怎么了？”

　　嘴角被程泽凑过来亲了一下，受到吸引他忍不住跟了上去却被程泽拦下，没让他得逞。

　　“这么喜欢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祝初。

　　“不行吗？”祝初有些懊恼地问。

　　“可以。”又亲了下侧脸，程泽接着说，“不早了，先去买点吃的。”

　　祝初看一眼时间不情愿地从程泽身上起来。

　　“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吧。”

　　程泽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

　　到超市后，程泽走到粮油区，提起一袋大米先放进了购物车。

　　“买这么多吗？”祝初疑惑地问。

　　本想着买点肉和菜晚上煮碗面打发一下，程泽要是想做饭吃，明明可以买散装米的。

　　程泽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打算天天煮面吃？”

　　被戳中心思的祝初偏了下视线。

　　之后，程泽又挑了些蔬菜和处理好的肉类，结帐后两人一起走回吉祥小区。

　　人行道上，他们并肩走着，还带着些温度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祝初低着头看着影子，走了两步，转过头又去看程泽，走两步又转头看影子，走两步再看向程泽……

　　如此循环了三四个来回，程泽没忍住问他：“在看什么？‘

　　听到后祝初也不乱看了，只盯着前路，语气轻松：“在看你。”

　　“有这么好看吗？”

　　“当然。”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后，眼睛突然闪过一些迷茫，他半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掩饰着。

　　“感觉有些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程泽在楼梯口停了几秒，让他先上楼。

　　“很多。”祝初走到楼梯拐角时回头看了眼他，“我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

　　楼道的窗户折进橙黄色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边，身影更加单薄的同时又有些刺眼。

　　他口中的不真实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打开702的房门，祝初让程泽先进去。塑料袋摩擦的声响过后，手腕就被拽住朝一个方向带去。

　　另一只手已经扣在了祝初的后脑上，反应过来时，吻已经落了下来。

　　像猫咪喝水一样。

　　等他想回应时，对方却没有任何征兆地移开了。

　　“真实吗？”程泽直直地看着琥珀色的双眼，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愣了一下，又迟缓地笑了一下，程泽便又凑过来亲了下他的脸颊。

　　“进去吧。”

　　祝初和程泽一起把从超市里买的东西拎进了厨房。正要解开蔬菜包装准备洗菜时被程泽用手挡住了。

　　“去坐着等。”程泽用下巴点了下沙发的方向。

　　“等着就是了。”在他好奇的目光下，程泽补充道。

　　尽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祝初的目光还是完完整整地被程泽占据。不时传来的白噪音让他很放松的同时，又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一种失真感。

　　像他做过的记不清内容的梦。

　　如果是梦的话，这次醒来能记住吗？

　　他的目光慢慢地呆滞起来，视线里程泽的后背、腰线、双腿似乎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

　　很长的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开始多出了第二人的身影。这会他才意识到，不只是物理上的，还有精神上的，程泽在一步步地走近他。

　　“来端菜。”程泽在厨房里喊他。

　　被这一声叫回思绪，祝初去厨房和程泽一起把饭菜端出来。

　　“原来你真会做饭。”祝初难掩惊羡地说。

　　程泽“嗯”了一声把筷子递给他。

　　“谢……”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飞快凑上去亲了下程泽的唇角，有些傻气地笑着。

　　程泽盯了两秒后收回视线，为他添饭。

　　祝初只吃了一口便惊喜道：“这是！”他的眼睛发着光看着程泽，接着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家阿姨？”

　　“嗯。”程泽点了下头，给他夹了块西红柿，“跟她学的。”

　　“特别好吃！”祝初放下碗筷，顾不上嘴上刚沾了点油情难自抑地捧着他的脸颊。

　　琥珀色的眼睛望过来时还亮闪闪的，那两粒凹陷就在眼前晃着，生动且晃眼。

　　“好了。”程泽放下碗筷，手指一下下摸着他的头顶，“先吃饭。”

　　祝初点点头，表情认真：“我一定把他们都吃完。”

　　有些孩子气的话让程泽笑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更加温柔：“吃饱了就停，别撑着。”

　　他说话算话，和程泽一起把饭菜吃完了，份量正好。

　　在程泽快洗完碗时，祝初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怎么了？”程泽擦干净手上的水分，转过身回抱住他。

　　“没。”埋在程泽颈窝里的头摇了摇，祝初声音闷闷的，“就是想贴着你。”

　　想贴着你，这样才能确认你的存在。

　　程泽没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手顺着祝初清晰的脊柱从上往下顺着。

　　在他的怀里，祝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闻到程泽身上的味道。可程泽有味道吗？除去洗衣液洗发露沐浴露的味道，人应该是没有味道的。

　　可他就是感觉自己在这个厨房里，被程泽包住的他，也正在被那股他看不见也闻不到的气息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不留一丝缝隙。

　　他贪婪地攀附着，眷念着。

　　“祝初。”程泽轻轻地叫他，手还在他的后背上顺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怀里的人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僵住了。

　　程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祝初的头顶，眼神深邃，只是放在他后背上的手动作更加轻柔。

　　“不想说就不说。”程泽的声音放得更低，像是在哄他，“没事的。”

　　过了好一会，怀里的人才点了点头。

　　晚上，两人没有相拥，平躺在床上。程泽摸索着找到了祝初的一只手，贴着指缝握了上去。

　　漆黑的夜里，没人再说话。

　　祝初在第二天上完课后，云上上班时间的前半小时敲响了谢远华办公室的门。

　　一个侍应生给他开了门后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谢远华。

　　来之前他就一直在打着腹稿，可临到现场，却又觉得难以开口。反而是谢远华见他一直没说话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祝初？”

　　“我…”祝初张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远华耐心等着，在他的视线下，祝初开始觉得不自在。

　　又做了一会心理建设，他终于开口：“华哥，我…我打算辞职。”

　　他的声音很小，在担心谢远华有没有听清时，谢远华清晰、不带迟疑的声“好”让他猛地抬起了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谢远华笑着望向他。

　　祝初记得他第一次见着谢远华时，他也是这么笑着，让人很安心，很信任。

　　“没…没什么。”想到从前的事，祝初也笑了一下。

　　“好了。”谢远华走在他身前，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来上班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用想着什么亏欠、报答，在这里上班只是暂时的，你总会找到自己的去处，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

　　这话确实是谢远华对自己说过的，只是时间有点久了记忆有些模糊。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庆幸：“谢谢你，华哥。”

　　谢远华“哈哈”笑了两声问他：“我有什么好谢的？”

　　祝初想说很多，谢远华却没给他机会：“你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的。”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几年辛苦了，走了之后也要照顾好自己。”

　　不同于程泽带给自己的温暖，谢远华带给自己的更像是长辈的关心。

　　“好。”祝初答应了下来。

　　“好了，把工牌放这，我找人带你出去。”

　　他顿了下，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祝初。”

　　“嗯？”祝初看向谢远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没什么。”脸上的犹豫还没来得及被祝初看清就被一抹轻笑替代。

　　他突然靠过来，轻轻地抱了一下祝初。

　　“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很快有侍应生敲门走了进来。

　　祝初把工牌放在桌上，然后郑重地对着谢远华鞠了个躬，谢远华起身想拦，又暗叹口气坐了回去。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华哥。”祝初站直身后对谢远华说。

　　“好了好了。”谢远华没抬头只摆了摆手。

　　祝初跟着进来的那名侍应生离开了云上俱乐部，这个他待了快四年的地方，像是割舍掉生命的一部分。

　　银灰色的轿跑等在后门，祝初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子启动前他透过车窗玻璃又看了眼黑暗中那座发光的建筑。

　　想到谢远华的话，他忍不住问自己：他的去处，他真的找到了吗？

　　“走了。”程泽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头去看向程泽，车厢内明暗交错，他突然想伸手去触碰程泽，哪里都好，只要能触碰到……

　　“主人的朋友好，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活泼还有些尖的女声从屏幕传来，祝初顺着看过去，那天的玉米蛇已经变成了一只趴在粗树干上、手里还拿着苹果咯嘣咯嘣啃着的小熊猫。

　　“纠正一下。”程泽看了眼屏幕，“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祝初下意识地偏过头，耳朵有些热。

　　“是吗是吗？”小熊猫叫唤着跃下树干，三两口啃完苹果后将果核丢进凭空出现的垃圾桶里。

　　屏幕被那张带着白斑的红棕色大脸挤满，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双眼带着高光布灵灵地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祝初。

　　“你好，主人的男朋友！”小熊猫兴奋地叫着。

　　祝初不擅长交流，却也不忍心别人的热情落空，于是他迟疑地回应：“你…好，小熊猫。”

　　驾驶座上传来笑声的同时，小熊猫更加激动了些。

　　“终于有人叫我的名字了！终于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它一边说着一边流出幸福的眼泪并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旁的程泽“啧”了一声，客观地评价道：“真吵。”

　　小熊猫听见后，话也不说了眼泪也不淌了，眼中泛着泪光满是悲愤地朝驾驶座方向瞪了眼。

　　“你都叫它什么？”祝初偏过头，好奇地问他。

　　程泽还没来得及回答，这小熊猫就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向祝初气鼓鼓地控诉着。

　　“还能是什么？叫我‘人工智障’、叫我‘会说话的玩意’、‘蠢AI’、还叫我‘那什么东西’。”

　　“这会确实不智障了。”程泽接着点评，“还知道找人告状。”

　　小熊猫对他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经过这一打岔，刚刚恍惚迷茫的状态缓过来不少，城市的霓虹不时地落在车内。

　　祝初想了想，伸手过去扯了下程泽的衣服下摆，然后向上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程泽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小熊猫的声音再次响起：“已开启自动驾驶模式。”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放下方向盘上的右手，修长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和祝初的贴在一起。

　　手心里传来程泽真实的，带着热度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