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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逃离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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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六月一日是飞船停靠的日子,净化基地的大门早晚各开启一次。早上,飞船带净化者以及怪物幼崽回到基地,晚上,飞船带另一批净化者踏上寻找怪物幼崽的旅程。
这天,来给哗哗送早餐的是一位陌生净化者,餐盘里没有附送小鱼干。
房间很乱,生活用品不规则地摆放在地上,黏稠的黑泥无处不在,如琥珀般包裹住四散的花瓣。哗哗缩在床头,双手垂在身侧,手臂上的花枝已然枯萎,漆黑的瞳孔穿过门缝的光线凝视净化者。
“一三五呢?”哗哗小声问道,没得到回应,又提高音量重复一遍,“一三五去哪了?”
净化者没必要回答,他只负责把餐盘放在地上,而后离开。
房门关闭,门后带鲸鱼涂鸦的儿童日历上,五月的日期已经被红线全部划掉。哗哗猛然起身,手脚并用爬到日历前,紧盯数字“31”,眼泪涌出。
嘶啦——五月被用力扯掉,呈现崭新的六月。
“一三五……你不要我了吗……”哗哗带着泣音质问,恐惧自心底蔓延,洁白无瑕的拟态被乌墨晕染,“一三五,你不要哗哗了吗……”
提问消散在空气里,它扭头,视线落在封闭的玻璃窗上。
既然它即将被抛弃,那么……离开也不必愧疚吧?
哗哗抹干眼泪,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下看。花朵形成天然屏障,密密麻麻地随风颤动,似乎还发出嘤嘤嘤的嘲笑。它闭眼,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远处的建筑几乎被花吞噬,所幸屋顶没被完全占领。
如果错过今天,接下来一年它都要面对恐惧,别无选择。
中午,净化者送来午餐,并带走早餐的餐盘。哗哗乖巧地呆在角落,与平时无异。
吃过食物,哗哗爬上窗沿,分泌黏液,无声溜出,沿着墙壁攀上屋顶。
小径因哗哗的哭泣封锁,没有人注意到窗户大开。净化者们忙着迎接新的幼崽,没有人注意到屋顶低伏前行的阴影。
太阳西沉,净化者们陆续来到基地门口,哗哗躲在房梁上静静等待。
经过一下午的观察,哗哗用黏液重新包裹身体,拟出白色长袍,将自己与花枝链一同遮蔽,伪装成净化者。花枝链仿佛在体内发酵,瘙痒与疼痛持续折磨哗哗的神经,它暗暗握拳,用新的疼痛转移注意。
净化者们对周围不甚关心,既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移动,哗哗悄无声息混入其中,低头站在边缘,无人在意。
它回忆起初来乍到的场景,这次没有一三五阻拦,它将全部的、未知的希望,赌在一个幼稚而冲动的可能性里——等大门开启,跟随净化者离开基地,乘上飞船,回到家乡。
也许送餐的净化者发现房间无人?
也许出门时被守门的净化者发现?
也许航行推迟临时散伙?
也许飞船故障无法起飞?
……
突然,短促的命令冲散担忧的思绪:“列队!”
哗哗如雕像般石化,它一直封闭在小小房间里,并不知道净化者的所有行动都遵守严格的纪律。
只需片刻迟疑,就足以让净化者发现端倪。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低沉的质问如恶魔低语:“你是谁?”
哗哗强作镇定,它没有编号,一旦开口极易露馅,而金属门紧闭,它连冲刺的机会都没有。
净化者不给它思考时间,立刻宣告冰冷的判决:“控制住他!”
哗哗被包围,激烈的抵抗只换来更疼痛的钳制。它扩张形体,像濒临绝境时用体型威慑敌人的动物。它尖叫嘶吼,在冷漠面前,任何词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花枝链随着挣扎脱落在地,正在此时,基地的金属门缓慢开启,门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一三五的笑容在看到哗哗的瞬间彻底凝固,他怀中抱着的玻璃瓶也因他的失神跌落、触地、崩裂为无数碎片。
淡淡的咸腥味入侵鼻腔,红色贝壳撞击地面发出脆响。透明的水花打湿他的裤腿,在他脚边形成一滩明镜,倒映孤独的他和绝望的它。
那是海水。
哗哗安静下来,它动动嘴唇,却没能喊出他的代号。净化者迅速抱住它的肢体,死死压制。
它望着他,眼眶湿润;他看着它,神情复杂。
几名净化者携带密不透风的金属笼赶到现场,其中一人说:“它失控次数太多,留下或放出都会危害秩序,我们将申请执行‘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