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出逃·花园》花离间

3、花枝链

　　“你的情况仅仅是个例，净化基地有自己的规则，花是重要组成，不会被移除。”
　　“可是我害怕！”
　　“那就去适应。花不会动，不会咬，你可以做好防护。”
　　“防不住！外面全是花，到处都是花，我讨厌花，我不想出去！”
　　“你必须出去。如果不出去，怎么与其他人交流，怎么建立联系？仅仅接触我不足以让你成为合格的‘人类’。”
　　“我不做人了，我要回家！”
　　“基地不是供怪物体验生活的游乐场！飞船往返的燃料极其珍贵，一年只能去一个星球，没有多余的资源送你。而且一旦放任你离开，后续会有更多怪物半途而废。”
　　“可……”
　　“没有可是！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乖，听话，留下来，走出去。我会帮你。”
　　房门关闭，房间顿时暗了下去。哗哗独自站在未通电的白炽灯下，圆圆的灯罩和它的眼睛一样空洞。它因刚才的争吵气喘吁吁，皮肤不断涌出黑乎乎的滴状粘液，一三五离开时悲伤而决然的表情在它脑海中不断回放。
　　它不明白，为什么成为人类必须“不怕花”？它会说人类的语言，会模仿人类的形体，会行动，会思考，会喜怒哀乐……即使它这么努力，也要仅仅因为“怕花”而失去成为人类的资格吗？
　　渐渐地，它抱住手臂靠床蹲下，粗重的喘息化为细小的嘤咛。
　　之后，哗哗的三餐仍然由一三五负责，每日还加送一袋小鱼干。但是哗哗不想理他，除开进食时间不肯靠近半步。它每天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怪物少年路过窗台下的小路，花朵簇拥着他们前进，欢声笑语穿过玻璃，扰乱室内寂静的空气。
　　新一期公共文化课即将开始，一三五笑着送来课程通知，并向哗哗展示净化者的“杰作”——花枝链。
　　哗哗的惊恐毫无用处，两名面无表情的净化者按住它的身体，把它的手高高举起。
　　“一三五……一三五……”哗哗呼唤他的名字，祈求他停下。
　　一三五动作顿了顿，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随即更加坚定。
　　花枝链紧贴手臂，花粉散落。
　　“一三五，我害怕……”
　　柔软的枝条一圈一圈缠绕粘稠的肌肤。
　　“花是毛毛虫……一三五，停下……不要……”
　　枝条末梢在手腕处勒紧，打成漂亮的死结。
　　“我要回家，一三五……我要回家……”
　　哗哗浑身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它的手僵在半空，无法动弹分毫。一三五沿着花枝抚摸，从指尖到脸颊，一点点将波动抚平，最后绕到哗哗身后，捂住它的眼睛，把“少年”的脑袋压进胸口。
　　另两名净化者松开手，退出房间。
　　花枝链蜿蜒美丽，娇嫩的花朵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三五弯腰，将哗哗抱得更紧，冰凉透明的眼泪从他指缝流出，他的语气更加温柔：“不怕，不怕，没事的。
　　“等你适应了规则，就能离开基地，去吃比小鱼干好吃一万倍的食物，去看比基地广阔一万倍的大海……你学习能力这么强，肯定能获得很好的生活。你可以找一个没有花的海边别墅定居，每天看看书，晒晒太阳，吃吃小鱼干……”
　　哗哗听不清，它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清，嗡鸣如针扎进耳朵，使眼前的景象虚化。它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一三五那独属于人类的体温，曾经它觉得无比温暖，如今却烫得生疼。
　　傍晚的钟声响起，怪物幼崽们迫不及待跑出教学楼，找到属于它们的净化者，牵住他们的手，蹦蹦跳跳穿过走廊。
　　窗台下那条白石小路被临时封锁，怪物的抽泣飘荡在繁花之上，久久不散：
　　“我要回家……我要离开……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