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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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败狼妖后，恐再生事端，陵越便带着若素，一路向洞外疾走。
然，还未逃出洞去，若素便是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师妹！”
陵越忙停下，扶了若素。
“师兄……”
若素似已脱了力，扒在陵越手臂上，竟是再站不起来了。
“师兄，莫再管我了，你还是快走吧。”
洞中阴暗，陵越未看清若素脸色，只听得若素话语声竟是轻轻颤颤，虚浮无力，好似再有个一时半会儿便要香消玉殒般。
陵越当真被自己的心思吓得一怔，忙俯下身，接着微弱的光线细打量若素。
“莫要胡说，陵越又怎可因一人求生便置你不顾。师妹若是累了，便休息片刻，待养精蓄锐，在回天墉城亦是不迟。”
“……好。”
若素点了点头，便随着陵越搀扶，坐了下来。
静了片刻，陵越心中不安，便一抬手，举了阴火照明，这方看清身旁若素的状态。
却见若素靠着身后石壁，身形蜷缩着，面容惨白，眉目亦是紧皱在一起，似十分痛苦，然却紧咬口唇，硬是忍着不愿呻吟出声。
“师妹！你怎样？”
陵越一惊，忙走上前，在若素身边坐下，手扶其肩，急声询问。
“……无碍……只是，有些头疼罢了……”
“怎会平白来头疼？……莫非——”
忽的，陵越记起此前菡萏所言，惊得瞪了眼，亦是握紧了若素双肩。
“菡萏！菡萏！你可能听见？”
“……菡萏在此。”
轻幽的声音竟是传自若素额心。
陵越看去，这方注意到若素眉心不知何时出现一颗冰蓝圆痣，从圆痣四周又散发出数条青紫色纹路，爬满了整片额头，乍一看去，竟是一朵盛世莲花之形，
“这是……”
“尘……若素姑娘不听在下提醒，执意要我附于其体，然其气息很难与我相合。如今强行结合，怕是要出现排异现象。”
“可有解决之法？”
陵越追问。
“除非尘汀自愿让我离体……然若素姑娘失了从前记忆，如今恐是已无办法。”
菡萏叹息一声，便静了。
陵越闻言，心中一揪，忙又出声问：“这排异反应……又将如何？”
“……有二。”
菡萏静默了片刻，出言道：“一是头痛欲裂，二是如坠冰窟。”
“……”
陵越怔住，只呆呆地看着若素，心似忽然空了，竟不知如何是好。
“呜——”
怕是排异反应强烈了，若素抬手抓住了脑袋，开始痛呼出声。
“师妹……”
陵越伸出手去，却不知该如何做，只得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师兄无需理我……快回天墉城才是……若是再晚了，怕是师伯又要训斥于你……”
“说什么傻话。”
此情此景，陵越放柔了话语。摇摇头，僵在半空中的手终是绕了若素，搭在其肩上。陵越顺势在若素身侧坐下，郑重地将那深受头痛之苦的人儿环入怀中，让其靠着。
“如菡萏所言，片刻之后你必感身寒似霜。陵越随师尊学过些驱寒之法，自可替你暖身。”
“……”
闻此，若素一时怔忪，头痛之感竟停了片刻，随后便又立即以山洪之势袭来。
陵越又言：“然这头痛欲裂之感，陵越无能，没法替师妹减缓痛楚，只是……若师妹当真疼痛难忍，亦可……咬住陵越，以缓疼痛之苦。”
“师兄你……”
若素方要开口，然强烈的痛楚又让她闭了口。陵越便又开口。
“师妹莫要再说什么劝陵越离开之言。师妹说的轻松，然莫道陵越不愿抛下师妹，就算陵越狠心离去，又该如何向他人交代师妹不归之因？师妹叫大师兄这张脸往何处放？况且，陵越又怎能放心让师妹独自在此身受头痛、冰冻之苦。”
“……”
若素听着，却无法回答。
“这一路来，陵越已百般顺依师妹，如今这留去之事，便断不可再由得你！——师妹还是莫赶陵越了。”
若素静静靠在陵越怀里，虽是脑中疼痛欲裂，然心中释然，便不再觉得痛楚难忍。
“……嗯。”
轻轻点头，若素便是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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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头痛之感渐渐轻了，若素刚要放松下来，然一阵寒意袭来，让若素感觉似坠入千年冰窟，且寒意愈来愈深。
“……唔……”
瑟缩了一下，感觉身旁陵越的温暖，若素不由得又往陵越怀里挤了挤。
一直专注于照看若素的陵越一发觉异常，便明了若素开始被严寒所袭，便运功，要为若素驱寒。
“师兄。”
若素却在此时开口，语调微微哆嗦，怕是被寒意所袭，因而难掩寒颤。
“师妹若是身体不适，有话可等以后再说。”
陵越听出若素的寒意，一面发动功力，一面劝到。
“……若素有幸，逢识陵越师兄……今生今世，死而无憾。”
“不可胡言乱语！”
陵越轻斥。若素也只仰了头，看向陵越，柔柔的一笑，伸了双手去，拥住陵越。
“……”
未曾料及若素会做如此，陵越一僵，竟不知该作何言语。
此情、此境，亦是无需言语。
半晌沉默，渐渐的，若素身上的凉意褪去，陵越亦缓缓收法。
松懈间，一时疲累之感袭来，若素首先昏睡过去，额前菡萏之纹亦渐渐隐去。
仔细看去，伊人面色恬静，双目轻阖，平素来眉目清冷之色一褪，竟也是小女儿柔媚。
想这天墉城弟子中，也不是人人都能潜下心来求仙问道，尚有几人脱不去市井之气，常在一起也谈论些八卦碎言。陵越平日里同众弟子一齐修习，亦是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其中便是有谈论若素的。各种评论暂不足为道，然却有好事者为若素取一绰号——“冷美人”——虽说是有些落俗，却竟是广受众弟子赞同。
陵越亦是听过这戏称，闲来时也细细想过，忆起若素虽每逢与熟人一起时也可偶有嬉笑，然面对他人却总摆出一副清冷自傲的模样，因而这“冷”字用得确也恰当。
然陵越自小便上山修道，虽也翻得许多典籍，却始终不明这“美人”二字又作何解释，只道面容端正顺眼、神态自然大方者便是好看，因而便不晓得为何天墉弟子如此之多，却偏偏要把“美人”二字放在若素身上。
如今，陵越这方明了，若素果真是不与其他女弟子相同。虽说芙蕖师妹亦是清灵可爱，然这若素似乎又更胜了一筹，虽比芙蕖少些娇柔，但竟多出许多落雁沉鱼之色，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
许是睡梦里不安稳，若素的眼睫轻轻一颤，忽地便惊醒了不知何时，盯着若素的脸发起呆来的陵越。
阴暗的石洞中，惊醒的陵越一怔，想起自己方才竟对着若瑟的脸，不知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陵越的脸上似火烧一般通红。
“……”
使劲摇了摇头，陵越只道自己因今日劳累过度，开始神魂颠倒，于是忙敛了心思，闭目静气，想要排除杂念，然不想，许是真的太累了，刚养神片刻，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洞外，千里皓月，银盘一般的圆月正一点点攀升到这墨色天穹的最高处。
洞内，石壁上点点荧光似满天星斗，包裹着一双拥眠的人儿，无声无息，似不忍打扰。
不知是谁叹息，轻细的一声，道：“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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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去多久，陵越猛然惊醒，想起此时正与若素共处于一石洞中。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要天亮了。
低头看了看若素难得安恬的睡容，陵越一狠心，伸手摇醒了怀里的若素。
“……唔？……师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若素慢慢苏醒过来，已是恢复了体力，便一撑，坐直了起来。
陵越亦摆正姿态，放开了若素，开口回答。
“不知。只是，该是时候回程了。”
“嗯。”
若素点点头，与陵越互相搀扶着，站立起来。
“时候不早，快些走吧。”
陵越说着，拉着若素迈开了脚。
“……”
若素不言，跟着陵越一同向前走去，只微一拢指，亦轻轻扣住了陵越的手。
两人一齐跑了起来。
很快，便出了洞口。洞外，天已微微发白，明月也淡了颜色，看样子真是要天明了。
又是一路斩了阻碍前路的雪山妖怪，有了之前的经验，如今行动更是快了许多。
不消一会儿，两人已双双御剑，停住在了天墉城中。
陵越正要抬脚继续往前走，若素却已及时拉住了他。
“师兄，昨夜之事……”
陵越闻言，转过身来，对着若素轻轻点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定不会走漏一言片语。”
“嗯。”
若素也是点了点头，对着陵越，露出比这晨光又不知明媚了多少的笑容。
“……”
陵越微微一笑，抬起手，很是自然地替若素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若素也只微笑着让陵越替自己整理乱发。
“师兄再见。”
该是分别之时，若素向后退了两步，对着陵越一拱手。
“师妹，再见。”
陵越亦是一拱手，还礼。
语毕，二人对视一笑，各自转身归去。
所幸当日再未生出其他事端，这便平平静静地到了天亮。陵越、若素二人各自换了身整洁的衣物，神态自若地去上早课。也绝口不提私闯之事，只当没发生过，他人亦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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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照旧。
只若素，自从带回了那颗菡萏佩玉，便开始夜夜做些奇怪的梦，虽说原先也梦到过，只是如今更加频繁了些。
梦里的人物倒与此前无甚差别，依旧一会儿是红叶林，一会儿又成了银杏乡；一会儿梦见一对竹马青梅，一会儿又看见一双青年男女。
一天一天过去，这怪梦不但不减，反而更是增的多了。
梦魇扰人，常常白日里也不能叫若素清静。
若素倒也不厌烦这怪梦频频，只是对自己的身世越来越茫然，也越来越好奇，时而去猜测，甚至能误了师父阙尘交代的功课，因而也没少受阙尘斥责。然若素却无任何改正之意，竟然还多次想着终有一日要下山去寻一寻，不找清自己的身世，断不回天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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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若素完成了功课后，到经库中寻了个清净地方坐下，手里捧了本经书，便托着太阳穴神游起来。
刚巧屠苏到经库来翻找所要用的典籍，经过时，便看见了“不务正业”的若素。
屠苏知若素与芙蕖不同。此时若是坐在那里的人是芙蕖，那么八成是在偷懒打瞌睡；而若是换成若素，便该是认真研读书卷的。
这样，屠苏便犯下了主观臆断的错误，因而也没有去向若素打招呼，以免打扰了若素，只是扫了一眼若素所“研读”的经书。
于是当屠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书卷，再从若素身边经过时，又是一扫若素，发觉若素竟没有翻书页。疑惑间，屠苏也只道是若素碰到不明之处，正细细思索，于是也不多在意。
扫视周围，看见人最稀少的地方便是若素所坐之处。于是，屠苏轻手轻脚地捧着书卷，在若素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翻看书本。
约是过了有半个时辰，屠苏抬眼，又是那可爱又可恨的“下意识的一扫”，让屠苏愣了。
“……师妹……”
半个时辰过去，若素竟然还未翻书页！
“师妹，你……可还好？”
屠苏犹豫着，开口关切道。
“……嗯？”
若素这方惊醒，抬起头来，才发觉屠苏诧异的神色。
“屠苏师兄，你何时来的？”
“……来了有半个时辰了。”
屠苏回答到，随后又垂眼看了看若素面前的书，再抬眼时，便好意道：“师妹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我虽愚钝，却也愿尽力为师妹解答。”
“？”
若素微有一愣，随着屠苏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书卷，随后轻笑一声，再抬头时，便将书卷合了上。
“若素惭愧，让师兄见笑了——这卷书实已阅毕，我正是坐在此处神游天外呢。”
“……原来……如此……”
屠苏不禁抚额，感叹这若素师妹怎也学着芙蕖开小差了。
“然，不知可否请教师兄一个问题……”
“……无妨，师妹请说。”
屠苏点头应允。
“师兄可听说过‘失忆’一事？”
“……”
闻言，屠苏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地抬眼去看若素。
“……虽是听过，然不甚了解。”
“若是忘了前尘许多事，当如何？”
若素又问。
“清修弟子，自当放下，方能潜心修行。”
屠苏模式化地答道，是不是心声倒真需探讨一番。
“师兄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忘了的，难道不该寻回来吗？”
“……师妹的意思是？”
“心中纠结，何以放下？看破红尘之人，何时又是那新生婴孩？若不是经历许多事，又怎能静心修习？……依我看，当是寻回了如烟往事，才可论求仙问道。”
若素说的这话，已是在否认了阙尘平素的教诲，着实叛逆。
“师妹所言极是，屠苏愚钝，竟未能参透。如今听师妹一言，方觉茅塞顿开。”
“师兄过谦了，若素不过愚见……”
“……”
屠苏沉吟着，似也在细细思索。
“咦？屠苏师兄，若素师姐！”
这时，一个愉快的话语声参进了若素和屠苏之间。
“嘘——”
若素抬眼，见是芙蕖。看看这经库中其他人皆在潜心格物，若素便示意芙蕖小点声。
“哦……”
芙蕖捂住嘴巴，立时收声。
芙蕖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屠苏抬起头对其点头示意。
“师兄、师姐，好巧啊。”
“师妹也是来翻看经书？”
屠苏问到。
“嗯，是做功课时遇到些疑问，便来查查。刚好屠苏师兄和若素师姐你们都在，就教教我吧！”
“可。”
屠苏点头应允。
“自然尽力答疑。”
若素亦是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