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峰》星河愿

15、地下车库

　　深夜，燕州二中的旧校区里，一辆车缓慢地停在艺术楼的门口，有两个人从上面下来，脚踩在松软雪地上，从车上搬下来一个舞台用的大型工具箱。

　　他们搬着箱子上到了多功能演播厅，将这个箱子摆放在舞台的正中间，只打开一束灯光。

　　“你赶紧走，剩下的交给我。”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另一个女人摆了摆手。

　　“快结束了……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赶紧走，啰嗦。”

　　女人留恋地看了一眼男人，快速离开。

　　清晨，外面已经是一片白雪茫茫，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晃得人都睁不开眼。

　　燕州市一院门诊一到周一就是乌泱泱的全是人，特别是心脏外科，满楼道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安祁从住院部下来，穿过拥挤的人群，往门诊走去。

　　“小安来了……”门诊诊室里已经坐着一个人，在电脑上劈里啪啦地打着字。

　　安祁走进去，朝着那人打了打招呼：“张主任早。”说完后，熟练地将电脑系统打开。

　　张主任起身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慢条斯理地问道：“今天又是一场硬仗，你今天有手术吗？”

　　“今天下午有一台。”

　　“老赵是不是今天回来？”

　　“是的，但是今早交班查房没见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嗯，到点了，开始吧。”

　　床头的闹钟开始工作，傅延希把头死死扎进裴煜胸膛里，用被子裹住耳朵。

　　裴煜睁开眼，起身越过看着怀里不停地与闹钟抗争的人，将那个不知死活叫嚷的闹钟关掉，同时看了一眼闹钟上显示的时间，七点十分。

　　他想将自己被傅延希枕着的右臂收回，但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环在他腰间的手抓紧了一些。

　　裴煜看着他嘴里似乎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傅延希，该起床了。”

　　傅延希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把头埋在被子里嘟囔道：“再十分钟。”

　　裴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走进卫生间洗漱。

　　流动的水划过皮肤，唤醒还没有完全开机的大脑，他洗漱完后转身便看到傅延希正倚靠在浴室的门框上，双手环在胸前，闭着眼。

　　裴煜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走到他面前，单手撑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这个半梦半醒的人，轻声说道：“不是说再十分钟？”

　　“看到你不在……”傅延希极其自然地将头抵在裴煜的额头上，从嘴里蹦跶出几个音节。

　　“既然醒了就去洗漱，我去做早餐。”裴煜将这个还在迷糊的人拉到洗手台，扶正后才离开。

　　“好——”

　　裴煜手里煎着鸡蛋和培根，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窝里，听着电话那头姜敏正打着哈欠和她的队长汇报情况。
　　“裴队，今天早上赵云鹏的妻子给我打电话说他应该是今天上午八点十五落地，刚刚和航空公司核实了航班信息，他妻子说赵云鹏应该会直接去医院上班

　　“赵云鹏是在哪家医院上班？”裴煜熟练地将煎好的鸡蛋放到烤好的面包上，将番茄切成片夹在中间。

　　“市一院，心脏外科主任。”

　　裴煜眉头微微一皱：“行，我知道了，你联系机场工作人员，告诉他让他下了飞机之后等我们的人过去，我这边给老孟打电话让他派人过去保护。”

　　“好的裴队——”

　　裴煜挂断电话，拨给了老孟。

　　“裴队——”孟瑞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老孟，赵云鹏八点十五落地燕州，你安排两个人去接机，保证他的安全。”

　　“好，我这就安排。”

　　说完，拿刀将做好的三明治切成两份，倒了两杯豆浆放在桌子上。

　　傅延希走出房间，早餐的香气快速钻到他的鼻尖，灵敏地嗅觉快速影响味觉的味蕾开始分泌液体，肚子也随之传来咕噜噜地声音。

　　“吃饭吧，我记得你豆浆是可以喝的吧？”裴煜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单手解开身上的围裙，另一只手则将电话拨给了安祁，并打开外放。

　　“嗯——”傅延希看着这熟悉的早餐，总觉得惬意且内心充满平静。

　　裴煜嚼着三明治，对着电话那头说：“安医生早啊。”

　　安祁揉着自己的后颈，带着疲惫地语气说道：“怎么了裴哥，我刚查完房，准备去门诊。”

　　裴煜直接问道：“赵云鹏你认识吗？”

　　“认识，是我老师，怎么了？”安祁眼神严肃了起来，走到走廊尽头说道。

　　“他最近有没有收了一个叫谢晓潇的病人？”

　　“我想想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不是心脏问题，据说是肺癌晚期，被转到肿瘤科了，她应该是没几天了，我听赵主任提过一嘴，才五十多还挺可惜的。”

　　“她和赵云鹏有什么矛盾吗？”傅延希脱口而出。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试探性问道：“傅延希？”

　　“是我，我回来了。”

　　安祁笑了笑，前两天还说一直没联系的俩人，今天就一起吃早饭了。

　　“矛盾我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半个月前，她第一次来门诊的时候，直接找的赵主任，检查完之后，她从诊室出来，我当时找主任签字，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

　　裴煜问道：“那这个赵主任，平时人品各方面怎么样？”

　　“赵主任是我们院的名医，待人彬彬有礼，非常谦和温柔，那次也是我第一次看他情绪有些失控。”

　　傅延希皱了皱眉：“具体怎么失控你记得吗？”

　　“签字的手都在抖，而且，还不小心把茶缸摔碎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了班长，改天请你吃饭。”

　　安祁并没有多问，但心里在嘀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但疲惫地大脑让他几乎没有心力去思考：“小事儿，那我先去门诊了，有事再联系。”

　　“好。”

　　裴煜挂掉电话，吃完最后一口，拿起豆浆：“看来那次争吵的内容是应该就是谢晓潇决定把赵云鹏列入名单的原因。”

　　傅延希的脸色越来越差，嘴唇变得煞白，将手里的三明治放下，问道：“赵云鹏，外出培训，什么时候走的，在从哪儿走的？。”

　　裴煜愣了愣，立马拨通了姜敏的电话，问道：“姜敏，你现在立马联系一下赵云鹏的妻子，问问她，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从哪儿走的？”

　　姜敏正准备去局里，匆忙地说：“好，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裴煜挂断电话，将碗洗净，转身对傅延希说：“你先去局里还是回工作室？”

　　“和你一起，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去医院。” 傅延希站起身，走到衣帽间快速换好衣服。

　　雪后的清晨，风来得刺骨，大道上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两旁的人行道上还有一些积雪，路边商铺的老板正拿着铁锹清理着，太阳挂在天上，光芒撒在雪地上，就好像冰箱里的灯一样，没有一丝温暖的气息。

　　裴煜开着车，傅延希坐在副驾调整着座椅，昨天坐上他就一直觉得这个座位略显拥挤。

　　傅延希调整半天，终于调到一个自己满意的位置，然后故作不在意轻飘飘地说：“裴队这是给哪个小女生坐过副驾，我实在是伸不开腿。”

　　裴煜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再搭配上假模假样的酸溜溜的语气，不由得想笑，舔了舔后牙，就学着他的语气：“傅顾问腿又细又长，小姑娘肯定是比不了。”

　　“你……”傅延希本想调侃一下，没想到还真有小姑娘坐过，一时心里酸得说不出话来，扭过头看着窗外。

　　“说起来，玥玥确实算小姑娘吧。”裴煜伸手拉住傅延希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冷？”

　　傅延希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吃了妹妹的醋，一时羞愤地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往对方胳膊上一锤，愤愤地说：“裴队长，我觉得你有点儿过分了！”

　　“好了，不逗你了，你这手也太冷了。”裴煜单手紧紧握着，安抚着他。

　　裴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傅延希帮他接通电话。

　　“裴队！”电话那头传来值班民警急促而凝重的声音：“刚刚接到报警电话！市一院地下车库里发现一名男尸，死者在车里。路过的人闻到散发的恶臭味，就前去查看，发现车门没锁，里面死了个人，血流了一片，看样子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裴煜眉头紧锁，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侧头与身边的傅延希对视一眼，脸色极其凝重，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死者是不是赵云鹏？”

　　“是的裴队，认出他的是他一个科室的同事。”

　　“保护现场！封锁医院地下车库和周边区域！队里谁去了？”裴煜声音极其冷静，但是握着傅延希的手心微微出汗。

　　“林斌带上法医技术科先去现场了！”

　　傅延希用力握住他的手，试图缓解他的情绪，他深呼一口气：“知道了。”迅速挂断电话，下意识踩在油门上的脚也用了些力。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她的时间不多了，肯定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这个世间怕是除了杨昊已经没有在乎的人或事了。”

　　“你是说，我们的突破口，是杨昊？”

　　“是的，你不是派人去盯着杨昊，有什么动静吗？”

　　裴煜立马拨通了孟瑞的电话：“老孟，你派去盯着杨昊的人有什么动静没？”

　　“他们和我说，他们跟着杨昊回家，一晚上没有出过门，兄弟们还在他家楼下守着呢。”

　　“直接上门把人给我带回局里。”

　　“是！”

　　裴煜车缓慢地停在了医院门口，孟瑞打过来电话急切地说：“人不见了！”

　　“什么！不是让你们把人盯好吗？盯哪儿了？”裴煜愤愤地摔了车门。

　　“他们没想到那个小区还有个后门，我的锅。”

　　裴煜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极其克制的说：“立刻查杨昊家附近的监控，找不到人，你们也别回来了！听懂了吗？”

　　“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