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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画轴 ...

  •   林天香顺着看过去,一个鸽卵大小的石头正慢慢朝着门口移动。

      这星眼原本是块椭圆玉石,通体暗蓝,表面细腻宛若绢绸。光照其上时玉石正中即映出十字交叉的丝状光晕,灿如星芒,且随光流转。书中更言道此石有探识宝物所在之灵性。

      林天香自偶然得了此物,爱它变幻莫测的星般光彩,便一直装在玲珑袋内,也把玩过几次,而看星眼长出六条短腿这还是头一遭。林天香一时目瞪口呆,看它象只瓢虫一般,沙沙地往前爬行,攀过门槛,略作停顿后,往月亮门那边去了。旁边骆远将她一拉,凑在她耳边说:“星眼自动,说明这附近有宝藏。咱们赶紧跟上!”

      林天香不由也压低声音:“你也知道?”

      骆远点头:“你这星眼是四射星光的,还算不错。”此物多为掘宝、盗墓者所用,寻常人鲜少知道。最早是听莫欣他们提过,星眼按其星芒之数,有双射、四射、六射、十二射之分,等级愈高,灵性愈强。莫欣那颗金青色的六射星眼从来舍不得用。阿辉原本也有颗双射的,上次逸县那单生意他实在解不开,便给用了,被莫欣知道后叹惋半天,直说他浪费。

      骆远和林天香两人蹑手蹑脚跟在星眼后面,穿廊过院,眼看这一路是往前庭而去。

      “哎,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它又没长耳朵,难道会被我们吓着?”话是如此,林天香的声音还是压着。

      骆远轻笑:“我也是第一次见星眼探宝的过程,谁知道它能不能听着?可若真把它吓得半途遁地了,宝没见着,好好一颗星眼也没了,岂不可惜?咱们且先悄悄跟着它。”

      却看那星眼果然窸窣着爬进了前院。院中正站着两人,皆着青色布衣,看打扮应是打理此宅的仆役。其中一人怀中抱着四五个书画卷轴,微曲身子,向对面年纪略长者道:“管事要是没其它事,我这就去了。”

      管事于是顺口嘱咐那人两句,两人都抬着头,谁也没有留意脚下。骆远和林天香却眼瞧着星眼到了持卷轴之人的脚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又是一圈。正看它要转第三圈,忽听大门口有人响亮喊一声:“骆公子!”

      那星眼一顿,突然收了足,噗地化作一团蓝光,往地上一扎,消失不见。

      这到底算寻到宝了没有?

      林天香与骆远对视一眼。张捕头已大步向他俩走来,哈哈一笑,抱拳道:“骆公子,林小姐,这宅院可还舒适?两位休息得可好?”

      骆远拱手笑道:“张捕头客气了,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公干?”口中说着,眼风却关照着院中仆役,见那管事的对张捕头带笑招呼一句,而抱着卷轴之人低下头匆匆忙忙往门口走去。

      骆远紧走几步,冲他背影扬声道:“这位大哥,请留步。”那人脚步一滞却不停,骆远又赶上两步,大声再唤。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堆笑道:“不知公子唤小人何事?”

      “小弟学得几分相人之术,我观这位大哥你头上隐隐有宝气珠光,乃是富贵中人,不知为何埋没此间?”骆远说得有板有眼。林天香知他又在胡说,但方才星眼所示不甚明了,心下也在好奇,便由着他去问。

      对方脸上一抽,尴尬道:“公、公子说笑了,小人哪里是什么富贵之人,实在只是此院中的杂役而已。”

      “哦?”骆远一楞,凝神再看,“那便是大哥身上有价值连城之物,是以瑞气凝聚。”

      对方连连否认,却下意识将怀中卷轴抱得更紧,连林天香也看出这其中不符。什么不世之作这般宝贝,至于如此小气么?越是藏着掖着,越吊起人的胃口来。她眼珠一转,忽然对骆远笑眯眯开口道:“师兄啊,你往日相人鉴宝看得再准又如何?你瞧瞧,人家把东西抱得那样紧,只怕不是不知宝,而是担心你我觊觎……”

      骆远暗地向她赞许一笑,却对张捕头叹一口气:“可惜可惜,近在眼前却无福一观。人心不古,也难怪人不信我……”

      张捕头昨夜见过骆远等人破解巫术,对骆远的话自是信了大半。他又是豪爽之人,最见不得磨磨唧唧,向那管事道:“我说管事的,难不成他怀里的是你们镇宅之宝,这般推三阻四,不让人瞧?你且让他把东西展开,我也跟着开开眼!以后巡到你们院外,也帮着多警戒留心些。”

      管事见状赶紧陪笑道:“不瞒张捕头,这几幅不过是宅子里从前就有的字画挂轴。阿强心细,见时间长了有些旧损,昨晚收下来,打算今日送到宛通的馥荣斋重新装裱。”他看一眼骆远,加着小心道:“因平素就在房里挂着,也没有名家落款,连我都只当是寻常东西。不过,我等眼拙,自是不比公子慧目……”说着便催那邹阿强将卷轴展示给众人。

      邹阿强只得将怀中卷轴轻轻放置地上,拿起其中之一慢慢展开。

      这是一幅三尺多长的湖光山色图,笔墨洒脱,萧散简逸。远景为山,秋峦葱郁,近景为水,清波澹淡。画卷上正值弦月当空,照着山道间一人荷薪下行,水面静泊的小舟上一翁垂钓。一渔一樵遥相呼应,意境悠远。上方更有寥寥几字题词:半山半月停,一江一叶横。

      此画颇有文人逸气,但确非名家手笔。骆远看那印款,依稀记得是前朝退隐故里的某位学士,由此算来此画距今不过一百余年。星眼所示珍宝显然并非此画。骆远略一垂目,林天香正看过来,目光相接,她轻轻努嘴示意地上还有几幅。

      骆远一笑,微微摇头,还未说话,只听后面娇语含笑:“涟清,他们在这里!”

      林天香回身,见顾芊芊牵着顾涟清的手正朝这边走来,便迎上前去。顾芊芊四下扫了几眼,朝她问道:“刚才你们追的那只蓝色爬虫呢?”

      林天香笑起来:“原来芊芊姑娘也瞧见了啊,那是星眼。”

      顾涟清听见“星眼”两字,又往骆远处望了一眼,道:“看来林小姐和骆兄已有所获。”

      林天香摇头,将刚才之事大略讲了。顾芊芊好奇心起,立即跑到画卷近前端详。

      骆远只觉香风拂来,衣袂轻飘,随即听到顾芊芊语气失望地道了句“此画平常”,他脸上笑意愈深,向挂轴伸过手去,道:“辛苦大哥举了许久,不如让小弟自己来。”

      邹阿强忙将他的手拦住,口中连称:“不敢有劳公子。”

      骆远也不勉强,转向顾涟清,侧身相让:“顾兄看此画价值如何?”

      顾涟清看了片刻,微笑道:“骆兄如此看重,只怕有超值之处。”

      骆远听他用词,拊掌而笑:“不愧是顾兄。”转脸朝持画之人道:“此挂轴还请大哥收好。”

      邹阿强见他终于看完,舒一口气,托起挂轴下方的地杆,小心翼翼将画卷起。骆远却在此时突然出手,攥上地杆一侧的轴头,猛地往外一拔。另一手将轴身向下一压,只听噼啪声响,自地杆中竟不断掉出东西来,坠于地上弹跳几下,向各个方向滚开。

      林天香忙弯腰拾起最近的一个。掌中之物浑圆明润,直径约有六七分,浅浅粉色上泛着虹晕,光泽宛转。林天香心中赞一声,珍珠九品,这一粒绝对是其中大品,价值不菲。再细看,却发现此珠与寻常珍珠不同,竟有些晶莹通透的感觉。

      “这是……”

      “南海鲛珠。”顾涟清两指捻起一粒。

      相传南海有鲛人,水居善织,落泪成珠,然而所成之珠多数混浊,不久便风化而碎,只有少数凝成珍珠般光洁坚硬。因其玄幻稀少,价值远在珍珠之上,尤以浑圆者为贵——据说只有在月圆之夜涕泣而成的鲛珠才是完美的正圆形。这轴中落出的正是鲛珠中的珍品,一粒足抵千金。

      难怪星眼绕着持卷轴之人转圈,原来是感应到轴中的鲛珠。

      而这边“鲛珠”两字一出口,就听那边呼喝一声,接着“哗啦”一响,张捕头手中铁链已将瘫在地上的邹阿强劈头套住,怒目道:“好贼子,前日福臻轩鲛珠项链的案子原来着落在你身上!差点被你从眼皮下溜走!”

      正是骆远和顾涟清接了绣球的那天晚上,常南县最大的珠宝行福臻轩中,价值连城的鲛珠项链被人盗走。常南县所在之处,是四百年前西北诸国割据时景国之都。自福臻轩在不久前收来这串鲛珠项链后,就有人说这是当年景国之君最宠爱的燕夫人之物。这燕夫人容貌倾城,生前集百般荣宠于一身,据说景王所赐诸多珍玩中此物最得她青眼。一时间,鲛珠项链身价又翻了几倍。不知怎地,这话居然传到京城,便有人悄然来下了定金,要福臻轩赶在当朝贵妃生辰之前,将此物送至京中。如今这一遭窃,动静可想而知。

      幸而那盗贼得手之时惊动了守卫,被一刀砍中右腿,虽自福臻轩内脱身,但未及逃离常南县。县令当夜即刻调动县内衙役,一方面明查暗访可疑受伤之人,另一方面严查出县之人,物品皆检验后方允放行。

      连着两天,未有丝毫进展,此刻卷轴中现了鲛珠,脚边锁了贼人,张捕头怎不惊喜。正讲到此,一直瑟缩在地的邹阿强忽然抱住张捕头的腿,哭道:“鲛珠并非小人所盗,小人只是一时糊涂,设计这法子运出……”

      盗珠之人乃是这邹阿强的远亲,平素便惯做些飞檐走壁之事,那晚伤了腿后就躲入邹家,不敢出来。却又担心连人带宝贝困在此处,遂以重利相诱。邹阿强一时心动,他平素倒也仔细,注意到宅中字画已有破旧,于是想出这化整为零、瞒天过海之法——拆散项链,将鲛珠分装在卷轴之中,再借口为旧字画重新装裱,将宝物夹带出常南县。

      邹阿强在这边哭诉,那边骆远早将地上其余几卷的轴头卸下,向手中一倾,一团棉絮被顶出,接着果然亦有鲛珠滚落。顾涟清等人也已将散落的鲛珠收拣到一处。清点一番,共是三十六粒,不多不少,正符链上数目。管事的为人乖觉,回房中取来布袋,全部装好,递到张捕头手中。

      张捕头对骆远等人既是钦佩又是感激,但因即刻要去抓捕那盗贼,只能匆匆言谢,押解了邹阿强快步离去。

      林天香看他背影,手里那小小一袋,份量倒似不轻,只觉灵光一闪,脱口道:“原来骆远你是从挂轴的悬垂状态上看出重量有异,所以知道地杆中必装着东西。”

      骆远点头赞她一句,顾涟清亦微笑看她,却听林天香又道:“可是……不对啊,星眼只是在地上绕圈,也并未指示在卷轴中,宝物完全可能在他身上。你起先只是蒙的?”

      “你可曾注意他拿卷轴的方式?”骆远不答反问,见林天香一脸不解,便自行接下去,“不过四轴字画,寻常人不是夹在腋下,便是竖立着靠放在肩头,他却是双手平端,显是颇为小心。如此拿法,要么是对待宝贵之物,要么是此物不宜直立或倾斜。”

      林天香闻言恍然:“而字画只属平常,所以可推测是卷轴中另有乾坤——他不敢竖着拿是恐轴头封得不实,鲛珠从中流出。再加上此人几次表现异样,更让人心疑……”

      管事在他们说话之时,已将散在地上的卷轴一一拾起,安上轴头,准备拿走挂回原处。刚迈出两步,其中一卷的绢带脱开,“扑落落”声中画轴翻卷而下。林天香等人不由都将目光投来,一幅工笔仕女图尽展在众人面前。

      画中灯盏荧煌,香兽飘烟,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年轻女子在书案之前微微伏着身,手持墨锭,在砚中辗转旋磨。彼时应是绘画之人唤了她一声,那女子正抬头望过来,轩起的眉梢带着一丝惊讶,而双眸明亮含情,唇畔一抹笑容早已荡开,在左颊牵起一个小小的漩涡。灵动可爱的神态跃然纸上。

      顾涟清只觉胸中一震,目光胶着在画中人精致的五官上,再不能移开半分。那容貌看了数十载,只一眼便已认出,可这般惊喜中透着娇羞的神情,他却是第一次见。此时此刻,竟看得痴了,浑然不觉一双唇已抿得越来越紧。

      顾芊芊向画上打量了几眼,撇嘴道:“无名无款,还不如方才那幅山水。”

      莫名的酸痛漫上心来,顾涟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卷上确无题字与落款,然而能将许五儿如此神态绘于纸上的,只有那一个人……

      却听后面有人笑道:“红袖添香伴读书,真真令人艳羡啊。”

      骆远说完,又往前几步,多看了两眼,突然惊讶一声,转头对林天香道:“小丫头,你好好看看这画中人,可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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