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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情动林黛玉 ...

  •   其实黛玉也并没有多生气,因为对方是孟瑾瑶,说起来黛玉也只有和宝玉口角的时候才会使性子。今日如此,倒连她自己也有些怔住了。不过走出几步,她便觉出不好意思来。但她也不是轻易回头的人,便有意将脚步放慢,

      孟瑾瑶不消一会儿就跟上来:“我倒不知你何时养成了这样的的性子,原先时看着挺好的啊。”又道:“不过你所言亦有你的道理。”

      略停一停,见黛玉仍只是往前走,遂不悦:“你倒是说话呀,是真打算回去还是怎么着?”

      黛玉方站定:“姐姐,我自是想回去,我父亲还不知怎么着呢。”

      孟瑾瑶点头一叹:“那就走,只是走前,咱们得再办一件正事,也不枉来了此处一场。”黛玉顺着她的视线一看,见她看着渡口方向,随即明白:“这倒是,也让我们再做一次幼时的事吧。我就当是替我母亲来的。”

      紫鹃、雪雁都是灵透人,便知二人要祭一祭当年在此地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便忙使小丫头去车上拿香烛纸砚等物。孟瑾瑶想了想:“杜老媺虽生在娼家,性情却是我钦佩的,说起来也值得我们一拜,我们再为她做篇悼诗如何?”

      黛玉自是同意,心里却道:娼家又如何,只怕红尘中万千女子,没有一个如她般痴情和烈性,怎不让人可钦可叹。又想孟瑾瑶:不是你刚来时口不应心的时候了。想是这样想,她却是十分明白孟瑾瑶本身的别扭,便点点头。二人遂就着渡口的石桌,由黛玉执笔,首句亦是她先题:

      绝句——悼杜十娘(注:完全是百灵胡诌,看客莫挑)

      (林黛玉)佳人一去再难寻,此地空余断肠文。

      (孟瑾瑶)痴心女儿皎若月,薄情男子漠似尘。

      (林黛玉)百宝箱中空锁恨,千里寒波葬芳魂。

      (孟瑾瑶)沉箱亭内歌一曲,惟愿片语警后人。

      题完,雪雁过来,欲将此诗烧掉洒入水内,谁知南方天气,空气湿润,敲了半天火石,半点儿火星也无,孟瑾瑶因笑:“直接扔水里吧。”

      雪雁便将手中素笺从中折了一下,欲直接放入水中。黛玉却看着眼前这因风而起寒波的渡水,连带着想起杜十娘没有选择而无奈的人生,想着她身操贱业却渴望普通生活的毕生夙愿,心中忽然生起酸楚——杜十娘的可悲在于所托非人,她苦心经营,却败于孙富李甲无耻可卑的无情踏践。最后她惨烈的一跃,跃出后人的无数唏嘘,可这些感怀的后人,可能真正体会她当时绝望的心境:杜十娘失去的不止是她的所谓爱情,失去的是她人生的整个信念……,万念俱灰。

      如今,这冰冷的寒江水无情的冲击着她的身体,不知,她的恨,是更深了,还是……

      感伤处黛玉又转念:可她毕竟抗争过,也尽情的努力了,虽说最后失败了,可她没有屈服于命运,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弱女子,以鲜活的生命控诉了万丈红尘的肮脏。自己呢?比她出身何止好百倍的自己,不知能否好好安排自己的人生?亦如眼前,父亲能不能安然的摆脱厄运?都是没有把握的事。黛玉忽然不敢往下想。

      因感怀这些,黛玉遂轻声道:“还是别了,不若包些落花,埋在树下。”

      孟瑾瑶点头:“依你。”

      倒是紫鹃知道黛玉素日的心肠,主动接过。只是随身并无花囊,便取了黛玉的一方旧帕子,又绕至梅林,找了一棵占地土质松软的梅树,撮捡了些落花,连着那首绝句,一起包好,又拿一块尖石掘了坑,小心的将之埋了进去。

      看着紫鹃做这一切,也许是幻觉,黛玉耳旁依稀听到一个女子哀艳凄绝的歌音:

      孤灯夜下,我独自一人坐船舱。船舱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忽听窗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着窗杆四处望。怎不见我的郎……十娘呀杜十娘,手捧着百宝箱,纵身投进滚滚长江,再也不见我的郎。(注:词曲,凌飞)

      此次黛玉终于忍不住,只觉双目一涩,视线变得模糊。就有冰凉的泪水滴到胸前,又溅落到手上。怕人看到,黛玉慌忙背转身,也不敢用绢帕,只轻轻抬起袖子,将泪水悄悄掩去——

      转身:“姐姐,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孟瑾瑶其实早看到黛玉落泪,不只她,紫鹃、雪雁也看到了,孟瑾瑶还不怎么着,只以为黛玉天性如此。紫鹃、雪雁却有些纳罕,黛玉爱掉泪她们是知道的,只是,在人前落泪却是仅无所有的,当然,除了一天往黛玉处跑几十遭的宝玉例外。于是二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劝好还是不劝好。

      还是紫鹃更了解黛玉些,略一思索微微地向雪雁摇了摇头。二人遂装出什么也不知的模样,只请黛玉二人尽快回程。

      车启动,黛玉往后望了一眼,沉箱亭掩映在参差的树桠间已快看不见,渡口的水拍击堤岸的声音却还能清晰的听得到,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歌声,黛玉靠着车厢:只怕不是歌,是风吹水过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魔吧。

      她却没有看到,几乎在她和孟瑾瑶刚蹬上车,水溶、梅清和就从一旁转了出来,只是,梅清和有些犹豫地站在方才埋诗的树下,而水溶,却若有所思地站在正冲渡口处。两人都没有动作。良久,水溶唤梅清和:“清和,其实瓜洲渡离京都更近些吧,若真有人贩私盐运往外地,应该比扬州渡更便捷更稳妥。”

      闻言梅清和诧异地抬头:“可是,这个渡口已经废止将近十年之久了,据说,”梅清和拔开梅枝往这边走:“是这个沉冤未雪的杜十娘时不时出来找那负心人呢。”

      水溶静静地笑:“你信?”

      梅清和一怔:“我信这个传说,至于女鬼,”梅清和笑一下:“就真有我也不怕,我又不是李甲。”

      水溶便也笑了。

      这些话两人此时不过戏言,谁知几百个日夜后却差点儿一语成谶,虽说当事人之一并没有象李甲般薄情负心,却也给他的内心留下了永久不可磨灭的痕迹,犹若梦靥。彼时他脚下是杜十娘沉江的奔流怒水,追随身边的却不是心中魂牵梦萦的如花美眷,一切都是后话……

      而此时,黛玉靠坐在滚滚向前的车厢内,看到孟府正在不远处,便道:“那么姐姐,我们说定了,三日后申时末,我们扬州江畔见。”

      妙玉在车内却是闭着目,闻言将双目睁开:“时辰也罢了,只是我最不耐等人。”见黛玉点头并无他言,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这里你也几年没去了,我母亲倒是常念你,不若进去,我请你喝茶,也好让你尝尝我藏的水。”

      黛玉想了一想:“现时林家正处在风刀浪尖上,待事毕了,再来向姨娘请安,如今先请姐姐待我问声好吧。”

      妙玉本就是淡漠的人,闻言更不再劝,说话间车已到了孟府后门儿,黛玉亲自掀起车帘,眼看着孟瑾瑶进去了才让车离开。

      回到林府内宅,贾琏恰也刚刚回来,林如海出事,贾琏始料不及。一听之下倒也是真急。和黛玉商量过后,贾琏便紧着去四处活动。黛玉从没象现在一样盼着贾府的权力再为宽广些。

      只是贾琏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好看,黛玉便知事情进展不顺。其实从她一知道林如海被监察就猜到了事态的严重程度,互见礼毕贾琏先问:“孟府怎样回的?”

      黛玉并不相瞒:“孟府倒是甚念旧情,只待三日后起程赶往苏州。”

      贾琏便舒了一口气:“甚好,难为他们尚肯眷顾——,只恨此事不是出在京都,想我们家,和礼部、光禄寺、都察院等六部九卿都有交情,平时也无一不给面子,在此事上竟然……”

      贾琏并没将话说完,黛玉却能听出潜台词。一片芳心便更为黯然:若此次父亲可以全身而退,权势纵再引人,官场再绮丽,也是不可再待了。

      因问:“只是琏哥哥,东宁王府穆氏,本是荣府至交,到底为何事反生嫌隙?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因此而落井下石?”

      贾琏有些莫测的笑了一下,良久方道:“告诉妹妹也无妨,十七年前,东宁王府曾遣媒至我们荣府,奈何祖父已中意林姑父。”接下来的话贾琏没有往下说,黛玉却不用深想也能猜的到。

      倒是贾琏迟疑一下又问:“只是妹妹,如何得知穆王府能帮姑父,即使真能又是谁说于妹妹的?”

      黛玉沉默了一下,但是沉默的时侯目光在流转,很是潋滟,贾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她最终缓缓吐出三个字:秦可卿。

      说完这三个字,黛玉静静看着贾琏。——贾琏明显惊讶了一下,但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往下问。黛玉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贾琏便微微避了一下她的视线。稍顷却又露一点点喜色,却是有意将方才的话题回避了,贾琏笑着道:“不过这半日也不是白跑,好叫妹妹得知,如果妹妹愿意,尽可以设法和姑父见上一面。”

      黛玉缓缓抬头:“琏哥哥,你说什么?”贾琏笑着向她点点头。
      ————————————————————————
      贾琏确实没有骗黛玉,这个时刻定在第二天晚上。虽说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

      林如海被监察在巡府内衙一处偏院里。而水溶一行,亦下榻在巡府内宅,只是一个岂止是座上客,而另一个,却分明是没有镣铐的阶下囚。

      “王爷。”梅清和进门时正看到水溶一付闲闲的样子靠在引枕上喝茶,没有束发,只用淡青色的发带随意扎着头发,连常戴的青玉也没有佩。见他进来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目。

      梅清和便看到他白色轻裘所映照下的面容,清潋而绝艳,若美玉一般风华无上。

      深吸一口气,梅清和放轻声音道:“王爷,林如海的女儿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情动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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