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里》爱吃梨的小鱼

3、第 3 章 初遇

　　算来，我已在冷宫住了小半年了。

　　原以为这里真如传闻所说，处处断壁残垣，蛇鼠横行，住的人不是疯癫相争，便是受尽太监宫女的苛待侮辱。可真正住进来才发现，不过是位置偏僻些，日子冷清些罢了。

　　到底是皇宫，再破败也比寻常人家强些，时常打理一番，倒也住得人。如今这冷宫里没剩下几个人——新皇登基时大赦六宫，如今除了前朝的俞妃娘娘、她的贴身月桂嬷嬷，以及几个无家可归的老宫女，便只有我了。

　　俞妃娘娘性子温和，待下人一向宽厚，即便到了这里，也仍用银钱打点上下。托她的福，我们几个的衣食并未被克扣，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此刻，我正蹲在院里给大家生火烤小红薯。

　　“丫头，这红薯还没好哇？闻着可真香哩！”
　　“是嘛是嘛，都烤了这么久了……”
　　几个老嬷嬷围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催着。

　　“还不行呢，”我压低声音，故作严肃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烤红薯最讲究火候，况且这儿毕竟是皇宫。咱们这儿虽偏，要是被人发现私自生火……那可是要‘咔嚓’的！”

　　她们似乎真被唬住了，不再作声，只眼巴巴地守着火堆。

　　待红薯烤得软糯香甜，我挑了两个最好的，盛在碗里，端到俞妃娘娘房前。
　　“月桂嬷嬷，这是我刚烤好的，给娘娘和您尝尝。”

　　嬷嬷含笑走来：“姑娘有心了。”
　　“您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浅浅一礼，便退下了。

　　转身往回走时，却瞥见后院门外隐隐有火光闪动。
　　我轻手轻脚爬上墙边的桃树，望见一个人影正蹲在树下烧着什么。

　　“你是谁呀？竟敢在这儿烧东西。”
　　那人被我的声音惊得一颤，抬头四处张望。
　　我忍不住逗他：“你知不知道，在宫里私自烧纸，可是要杀头的哦。”

　　他循声抬头，终于看见坐在树梢的我。听我这么说，竟淡淡弯了下嘴角：
　　“那便杀了吧。”
　　这时我才看清，他烧的是纸钱——是烧给逝者的。

　　我意识到话说重了，正想解释，他却已蹲下身，继续沉默地添着纸钱。我也不再出声，倚着树枝静静看他。

　　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映出暖色的霞晕，长睫如蝶翼般轻颤，鼻梁高挺，衬得唇形愈发薄削。
　　待霞光渐隐，银白的月光从枝桠间漏下，在他的衣服上蜿蜒成溪，溪流潺潺，流过他的肩头，他的鼻梁，最后来到他的眉眼。

　　“真好看。”——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这是第二眼的感觉。那样的眼神，我曾见过的。

　　他起身，朝我微微颔首，示意要离开。
　　我急忙唤住他：“哎——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头又行了一礼，仍不语。
　　不知怎的，我忽然怕再也见不到他，压低声音急急喊道：
　　“我叫许南荔！今天是我生辰……我想吃柿饼！你明天……能给我带一个柿饼吗？”
　　他没有回头，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我不死心，朝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喊：
　　“后天也行……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