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悖论》苏见鹿

3、窃香者

　　月光悄无声息地洒进指挥官府邸，给冰冷的金属窗框镀了层银边。确认陆凛带队出去执行夜袭任务后，林晚像道影子似的从客房溜出来，避开所有巡逻和监控，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核心区——陆凛的书房。

　　这里的空气比别处更沉，荒原狼的信息素像是渗进了每个角落，就算主人不在，余威还在。林晚屏住呼吸，目光锁定了墙角的嵌入式保险柜。沈墨的情报说，"创世者"芯片的部分密钥备份，很可能就藏在这儿。

　　他没急着动手，反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不是在品味那慑人的压迫感，而是像台精密仪器，分析着空气中信息素残留的细微差别。浓度、活性、衰减速度...数据在他脑子里飞快运转。

　　不对劲。
　　今晚残留的信息素，带着异常的焦躁和...虚弱。像被强压着的火山，内里滚烫，表面却硬撑着平静。再看日期——今天正好是十五。

　　一个猜测浮上来：陆凛的芯片反噬，不是恒定的，每月月圆之夜会特别严重。这保险柜周围的信息素，就是他离开前强压体内风暴时无意泄露的。

　　没时间了。林晚不再犹豫，指尖探出特制解码器，贴上冰凉的合金柜门。光流无声涌动，复杂密码在虚拟界面上刷刷流过。他全神贯注，耳朵捕捉着府邸内外最细微的动静。

　　就在密码快要破解的瞬间——

　　走廊外传来一阵极轻、却熟悉得让他心头发冷的脚步声！军靴踩在地毯上，刻意放轻了，却掩不住疲惫和紊乱的气息。

　　陆凛回来了！比预计早了至少两小时！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解码器还在运行，强行中断会触发警报！电光石火间，林晚眼神一厉，做出了最狠的决定。

　　他猛地收回解码器，连同袖子里另一枚备用的微型信息素采集器一起攥在手里，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了下去！冰凉的金属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和恶心。

　　同时，指尖在腺体附近某个隐蔽穴位狠狠一按！

　　"呃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倒在地，身体蜷缩着剧烈发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像瀑布一样涌出来，浸透了单薄的衣服，在地毯上洇开深色水渍。空气里，原本清幽的白栀子信息素变得混乱稀薄，仿佛随时会断掉，活脱脱就是个Omega在无法承受的Alpha信息素余威下精神崩溃、甚至快失禁的惨状。

　　书房门被推开。

　　陆凛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身形依旧挺拔，但周身的荒原狼气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疲惫。他像是刚从血腥战场回来，军装下摆沾着未干的暗红，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戾气和深藏的痛楚。

　　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林晚身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没质问，没迟疑。

　　他大步上前，弯下腰，手臂穿过林晚的膝弯和后背，轻松地把那具不停轻颤、被冷汗浸透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战场留下的粗粝，却异常稳当。

　　林晚把脸埋在他硬邦邦的军装肩章处，借机遮住所有表情，身体还保持着生理性的颤抖。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一股除了硝烟和荒原狼气息之外，极其新鲜浓重的血腥味，猛地钻进他鼻子。

　　这味道...不是外面沾上的。是从陆凛颈侧，甚至更深的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带着芯片能量过度灼烧后的焦糊感，还有种...强行压抑某种本能造成内伤特有的腥甜。

　　林晚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瞬间明白了。陆凛提前回来，不是任务结束了，而是...他在任务中肯定遇到了不得不动用全力，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强行收敛，导致芯片剧烈反噬，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也不愿...滥杀？

　　这个猜测让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陆凛抱着他，直接往府邸里的医疗舱走。他的步子很稳，抱着他的手臂一点不晃，好像感觉不到怀里人"失禁"的狼狈，也感觉不到自己内伤的痛楚。

　　"老周，准备镇静剂和营养液。"他对闻声赶来的管家吩咐，嗓子哑得厉害。

　　林晚紧闭着眼，任由医疗机器人扫描他"过度受创"的身体，胃里那冰凉的异物感和陆凛颈侧不断传来的新鲜血味混在一起，像最尖锐的讽刺。

　　他偷的是信息素，是密钥的线索。

　　而陆凛在任务中硬扛芯片反噬也不肯伤及的无辜，那从他体内渗出的、带着克制和痛楚的血，好像成了另一种无声的宣告，沉甸甸地压在林晚心上，比任何精密保险柜都更难开启，更难承受。

　　林晚在陆凛怀里微微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他颈侧渗血的绷带。那血的颜色很深，不像是普通外伤。他忽然想起刚才在书房闻到的信息素里那股异常的焦躁感，原来那不是月圆之夜的反噬，而是陆凛在任务中强行压制本能的后果。

　　"..."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陆凛低头看了他一眼，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别说话。"

　　这三个字说得又低又哑，却奇异地让林晚安静下来。他感觉到陆凛的心跳，隔着军装布料一声声传过来，又快又重，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医疗舱的门滑开，刺目的白光让林晚眯了眯眼。陆凛把他放在诊疗床上，动作依然很稳，但放开他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指挥官，您的伤..."医疗官注意到陆凛颈侧的绷带还在渗血。

　　"先看他。"陆凛打断他，目光落在林晚苍白的脸上。

　　林晚闭着眼，能感觉到医疗机器人在他身上扫描。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刚才吞下去的解码器，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迫自己放松，扮演好一个受惊过度的Omega。

　　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陆凛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提前回来？是真的担心他这个"柔弱"的Omega独处，还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体温过低，信息素紊乱，有轻微脱水症状。"医疗官报着检查结果，"需要静养。"

　　陆凛"嗯"了一声，伸手把林晚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这个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让林晚心头一跳。

　　"我送你回房间。"陆凛说着，又要抱他。

　　林晚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一个刚刚"精神崩溃"的Omega，哪来的力气自己走路？

　　陆凛的动作顿住了，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审视什么。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可陆凛只是收回手，淡淡地说："好。"

　　他跟在林晚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走廊很长，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林晚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能感觉到陆凛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背上，灼热得几乎要把他看穿。

　　回到客房，林晚几乎虚脱地倒在床上。陆凛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好好休息。"他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关门的动作很轻。

　　林晚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陆凛的态度，他的伤，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纵容...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刚才为了演戏，他对自己下手确实狠了点。但比起陆凛受的伤，这根本不算什么。

　　"真是个疯子..."他低声骂了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有陆凛信息素的味道，很淡，却让他莫名安心。这个认知让林晚更加烦躁，他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而此时，书房里的陆凛正站在保险柜前。指尖抚过柜门上几乎看不见的划痕，那是解码器留下的痕迹。

　　他当然知道林晚今晚做了什么。从那个"柔弱"的Omega踏进书房的第一步起，他就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选择了沉默。

　　就像他选择在任务中压制芯片的反噬，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及无辜。

　　就像他选择提前回来，不是因为任务结束，而是感觉到府邸里的异常波动。

　　陆凛闭上眼，后颈的芯片传来阵阵刺痛。今晚的强行压制让反噬更严重了，但他不后悔。

　　如果这就是命运给他的考验，他认了。

　　窗外，月亮渐渐西沉。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而他们的博弈，还在继续。